請看我頭置簪花,一路走來一路盛開。
頻頻遺漏一些,又深陷風霜雨雪的感動。
——泰戈爾
你在陰天到來,擠在林夕的快樂之道與尼采的悲劇哲學里,也還有武志紅的心理療愈和畢淑敏的非洲游記、艾力的雞湯和舒儀的塵世。
你靜默,不卑不亢,溫柔等待。你如何就猜中了我的心思呢?對岸的人間煙火、186封聊寫衷腸,這就是第一個打開你的理由。
被突如其來的雨困住,于是隨意找個位置,給遠方的朋友發一張你的美照,告訴他,我在讀我們共談過的書。漸行漸遠的情誼,你是聯結的絲線之一。
日本職業婦女株式會社,以“寄不出的情書”為主題,征集公眾來信。
游走在茫茫人海的積愫驟然間聚攏來,由溪至河,流向這里。塵世的語言太多,一發而不可收,于是刊信成冊,至2009年已經16次印刷,2013年,翁淑華妙手一譯,就成了你。
一封寄不出的情書,致逝去的人。有些瞬間,任憑東走西顧,逝去的必然不返。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離散十年,思念蔓延了十年。
“老爺爺深愛的老婆婆留下這樣一封信,到她深愛的老爺爺等待她的天國旅行。我仰望正在等待春天到來的天空,想著如果天國有櫻花,老爺爺大概又會跟他深愛的老婆婆告白吧。”
在人世經歷一場愛。死別后,朱弦斷,明鏡缺,朝露晞,芳時歇,現實的一半碎掉了,又重新愛上回憶里的那一半。每一次別離,原來都是在更新愛戀啊。
“海底的靜香啊,有你如夢來很讓人高興,不過希望你能待到我的身體暖和了再走,因為夢醒后我總是感到哀傷。”
從“猶恐相逢是夢中”到“唯恐夢里不相逢”,夢從不愿觸及的幻境成為遙不可及的奢望。
莊子說,至人無夢。若是魂魄不曾來入夢了,那方是揮手、釋懷、放下、翻頁。可畢竟至人少,凡人多。往往是心有牽念,才有生活下去的勇氣與動力啊。
一封寄不出的情書,說我在偷偷看你時是什么樣的心情。你在身邊的時刻,花香在高樹上溢開,果實在地下生長,我們站著,不說話,就十分美好。
“雖然只有一站而已,在我獨自等候電車之處,感應到你也在。還有看到你的笑臉時,我都要很辛苦地隱藏起自己心中的喜悅。
可是,老師,就算是這樣,我還是希望我們兩個人能單獨一起過那一站。”
年齡差異所以無法告白,只能在你睡下的深夜寫下這封情書。一站之戀,一生之念。不求有結果,不求同行,擦肩而過,停留幾秒,想起來,會笑。
“注意到你輕盈跑過四季的近江路,已有四五年了嗎?……我目送著格外醒目、讓人眼睛為之一亮的你跑過去的模樣,心里數度想過一些想對你說的玩笑話。
不過最近我覺得你也有在看我,是不是我想太多了呢?”
杖鄉杖國之年,因為一個素不相識每日都看見的人,生活陡然有了期待。已經出現、尚未走近、懷揣想望、好似年輕,花開半醒、酒醉微醺,不多不少,距離這般剛好。
一封寄不出的情書,告訴親愛的貓神,街口的流浪貓昨夜去了你那里,求你讓它來生能有個好歸宿;一封寄不出的情書,告訴你櫻花開了,你來不來看,到時我再跟你說個小秘密……
說我積攢了很多寄不出的情書,多年前在午間寧靜的陽光和晚間刺眼的臺燈下鄭重地寫完。寫完了,期待的人就走了,一個階段過去了。那些情書,最終都留給自己了。老來慢慢看吧,我也曾經那樣傻。
忙碌的日子在這里停下,留你寫封情書的時間,年輕人,若是你,你要寫給誰呢?
給萍水相逢又匆匆離去的人?給蔥蘢歲月里年少無知的自己?給山里的風,給風里的云?給沉靜的教堂,給花間的酒?
或許你的積淀,純度和分量還不夠做這信的紙筆;又或許,運命和人類在身后,你是那個孑然一身默默在路上的人。
寫,不寫,由得你去。我倒是希望,只要心有牽念,記掛那些風霜雨雪里遺漏的瞬間,愿一傾積愫,便痛痛快快倒出來。寄不出,但終究也是念想,甚或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