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有?。奥?/h1>

【本文參與文友匯征文,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簡小陌,你是不是神經病阿!”

“你再說一遍,林子安,你給我回來?!?/p>

“咣當。”隨著重重的關門聲,那個男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外,簡小陌伸出的手還停在空中,她看著空蕩蕩的手,一巴掌甩在自己臉上。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吵架了,簡小陌知道,林子安這一走,又是一個周才會回來。起初他們吵架,他會安慰她,后來吵架,他會消失一天,在后來干脆一個周都不回來。她把這種情況寫在網上時,鐵粉溫溫問她,這種日子還過什么呢?是啊,還過什么呢?

她蹲在地上哭了好一會兒。再次起身時,一陣天旋地轉差點站立不穩,扶著墻一步一步走到電腦桌前,想繼續寫那個未完的故事。她給故事取的名字叫《生如夏花》,很多人能寫出溫馨的故事無非兩個原因:一個是生活中真的很幸福,一個是生活中不幸福希望在文字世界中給予幸福。她就屬于后者,她給故事設定了一個非常溫馨而又美好的結局。

“吃飯了嗎?”溫溫發來消息。

“還沒。”簡小陌向來是個不喜歡傾訴的人,此刻卻很想把所有的一切都說給溫溫,那個總是給她加油打氣,安慰她好好生活的女孩,那個從不認識,卻像鄰家妹妹一樣關心她的網友。簡小陌這么想著,也把大段的話發了過去。

“小陌,他這是冷暴力阿。還有你,你不覺得自己的語言過激了嗎?”

小陌沒有說話,今天確實是自己不對。林子安不過是在她拖地時玩了一會手機,卻像踩到了她的雷點一樣。

“我是你的傭人嗎?為什么你下班早,明明有時間可以幫我收拾一下衛生,你就是不愿意,林子安,你手機在發什么,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簡小陌,你胡說什么?”

“你心里沒鬼的話把你手機給我看?”

“前言不搭后語,簡小陌,你是不是神經病啊?!绷肿影矐嵢黄鹕恚闷鹕嘲l的衣服就往出走,簡小陌沒追上。

“小陌,你放過自己吧,你的心結太重了,不是我說你啊,你真的,情緒越來越不對勁了。”溫溫的消息又發來。

“嗯嗯,謝謝你。”她有些煩躁地關閉了和溫溫聊天的對話框,她總是這樣,每次和別人稍微有一點聊天的欲望,又很快消失殆盡,所以,她越來越懶得去聊天。

她開始隨意瀏覽起網上的新聞,“如果你身處黑暗看不到光,這里,會幫助你重現光明。”她順著標語點了進去,是一家名為“神經康復仁和醫院”寫的廣告,那是一家專門治療心理疾病的醫院,她快速看了兩眼又退了出來。

望著空蕩的房子,本該是屬于二人世界的周末,此刻空的只有她一個。洗了把臉,簡小陌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不到30歲,依舊白皙的皮膚吹彈可破,那雙手也被她保養的很好,只是那一對眼睛,一片木然,沒了光彩。

“你的眼睛好美?!?/p>

曾經追她的人都這么夸她,她的眼睛也確實很美,琥珀色的瞳孔,并不深邃的眼眸,卻是那種極致的純粹,干凈。

“陌陌,你的眼睛好美?!泵看魏土肿影灿H熱時候,林子安也這么說,他總是會在前戲前,深吻她的眼睛,下巴上細碎的胡子茬,時常癢的她在他身下,笑的花枝亂顫。只是,從那件事以后,她就很抗拒和他的接觸,而他也不再吻她的眼睛,他們甚至連房事都沒有。

簡小陌拿出粉餅細細地蓋住了眼角的皺紋,化了淡妝。才出門去。她不知該去哪里,以前每次出來都是林子安選擇地方,她只需要跟著走就是了。隨著林出子安工作越來越忙,回家次數越來越少,她索性就一個人呆在家里哪也不去。

傍晚的街上,天陰陰的,大片灰色的云成群結隊從這頭飄到那頭。

走進咖啡廳,選擇了一個靠窗位置坐下,一個人坐在那里,讓她多少覺得有點局促。

“你好,打擾一下,我能坐在你對面嗎?”簡小陌本想拒絕,但看到店內確實沒什么空的位置,就點了點頭。

面前的人是一個約莫二十七八的男孩子,看起來陽光帥氣,是她上學時候喜歡的那一種類型,可那,也是曾經,如今她對任何人早已提不起興趣。為了掩飾尷尬,她拿出手機假裝寫文。

“你是,老師?”簡小陌將低著的頭,搖了搖。

“作家?”簡小陌依舊搖了搖頭。

“哦,我看你的氣質很好,覺得你會是這種職業?!焙喰∧坝行o語這種搭訕。

“我能加下你的微信嗎?你放心,我不是壞人,也不會打擾到你的生活,如果不方便也沒事?!?/p>

“我結婚了。”

“阿?哦,好吧,那就是不方便嘍。不過你真的好漂亮,尤其你的眼睛很美。”簡小陌有些心煩意亂,她討厭和陌生人說話,更不適應這種突如其來的夸贊,這種往往會讓她不知說什么好。

“我叫夏風,我還是想加你的微信,放心,我不會打擾到你的生活。”簡小陌看著眼前的人一臉真誠,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打開了自己的二維碼。

“簡小陌,”她將自己的名字也發了過去。

回到家打開電腦,進展依舊很慢,磕磕巴巴才寫了三千多字。簡小陌回想起以前,那時候她即使白天上班,下班回到家后,精神依舊很好,寫起文來思若泉涌。那時候林子安也沒那么忙,就坐在她身邊陪她,給她捏肩、捶背,甚至還會做個宵夜端進來,而她就會識趣地放下手中的鍵盤,像袋鼠一樣掛在林子安身上,吧唧吧唧親幾口,然后兩個人玩鬧一陣。

但自從因為意外,她變了,他也變了。

她開始無比抗拒房事,變得喜怒無常,甚至蠻不講理。曾經那個溫柔的她成了一個陰晴不定的炸彈,任何一件小事,都隨時能讓她崩潰,讓她爆炸。林子安看不下去,逼著她辭了工作,讓她在家休息。她索性就真的在家,哪也不去,起初林子安還會向她求愛,遭到一次次拒絕后,林子安,索性就不再有那樣的要求,有時回來晚甚至睡起了沙發。他們的關系,也一天比一天淡。

簡小陌想著想著,將頭埋在電腦桌前,狠狠地揪住了頭發,發泄一般拼命拽著,也絲毫感覺不到疼,胸口那塊悶的仿佛起了一團火,熊熊燃燒,越來越嚴重的幻聽充斥在耳邊,喊得她頭痛欲裂,

良久,簡小陌聽到手機響,是夏風發來的:“哈嘍,下雨了,記得關窗?!笨戳艘谎鄞巴?,果然,下起了雨。

“晚上了,好好吃飯吆?!庇质浅燥?,簡小陌有些心煩意亂,她討厭所有人都要叮囑她好好吃飯,勸她好好吃飯。

“簡小陌,我照顧你照顧的還不夠細致嗎,簡小陌,你到底要我怎樣,你要我一輩子都贖罪嗎?”

她終日沒胃口,那天林子安帶她檢查后,醫生說她有心里疾病,導致了厭食癥?;氐郊伊肿影沧隽孙?,盛了滿滿一碗讓她吃,吃了一小半她趴在衛生間吐的昏天暗地,林子安將她從衛生間撈起來,拖到桌上,拿起勺子仍一勺接一勺喂她,冰冷的鐵器捅破了她脆弱的喉嚨,那些飯夾雜著越來越重的血腥味,堆積在她那細細的食道處。

“砰。”林子安扔掉了手中的碗,雙眼猩紅地看著臉色已經有些發青的簡小陌。

過了許久,林子安才拍打著簡小陌的背,又扣掉她口中的食物,將她擁入懷里,輕撫著她的背,喃喃道:“陌陌乖,陌陌別怕,有病我們就治。我知道陌陌都是因為我,如果不是我,我們的孩子也不會流掉,你也不會得病。”簡小陌在他懷里,哭的泣不成聲。

突如其來的一陣手機鈴聲,嚇了她一跳,是夏風的語音來電。

“你神經病嗎?我跟你很熟嗎?”

那邊好久才說道:“對不起阿,我看你剛才回復了,然后以為你不忙,就想給你打電話,聊……”

“聊什么?我結婚了,要避嫌,你懂嗎?再說我回不回復,忙不忙,跟你有關系嗎?”那邊很快掛斷了電話。簡小陌更是煩躁,她覺得這世界上的人都是莫名其妙,全都是神經病。

看著手機上的時間,才晚上九點,她在房子里走來走去,不知該干什么,打開音響,一個女聲在空蕩的房間響起,一首歌沒聽完,又被她啪一下關上。躺在床上,拿過枕頭狠狠壓住自己,有那么一瞬,她心想要是這樣死了也挺好。她越來越多的想到死亡,有時候走在路上,看到對面的車都不知躲閃,有時站在21樓的窗臺想著跳下去會怎樣,她的這些念頭,林子安自然不會知道,她也無所謂林子安知不知道,她越來越多的對任何事都沒興趣,都無所謂。

簡小陌拿出手機,撥通那個電話,很久,都沒人接。

“林子安,你給我回來?!彼种革w快地敲下一句又一句滿是錯別字的話,微信那頭依然沉寂。

“如果你今晚不回來,我就從21樓跳下去?!比缓笈牧艘粋€她站在陽臺上的照片。

“一個小時,林子安,我只給你一個小時?!焙喰∧瓣P掉手機,看著窗外。

“簡小陌,死是一件很好玩的事嗎?啊?天天把死掛在嘴邊,很有意思是不?”不到一個小時,林子安一臉陰沉地回來了,此時簡小陌已經躺在了床上,聽到他的話一動不動。

“嘩~”林子安一把掀開簡小陌的被子,卻在看到簡小陌雪白的身體時忍不住喉結滾動,簡小陌身材極好,雖然偏瘦,但胸前的柔軟卻是大而堅挺。林子安的眼神由原本的冰冷逐漸變得得火熱。簡小陌看到林子安眼中的欲望,害怕地朝床里挪去,這一舉動卻更加激起了林子安的征服欲,背著簡小陌三下五除二脫掉了自己,也就在那一瞬間,簡小陌的淚刷地就流下來了,她清晰地看見,林子安的背上幾道淺淺的抓痕。

“她是誰?”林子安正要撲上來的動作一瞬停頓。

“你背上的抓痕,那個女人是誰?林子安,你告訴我?!?/p>

“黃薇?!绷肿影仓涝僖膊m不住,剛燃起的欲望此刻煙消云散。

“林子安,你真讓我惡心,滾?!绷肿影泊┥弦路驼娴念^也不回走了。

簡小陌又開始一個人呆在房子里,有時候電視一放幾天她都忘記關。有時候幾天不吃飯她也沒感覺,她經常夢靨,夢到林子安趴在她隆起的肚子上,不顧她的反抗,一下又一下撞擊著,然后她的身下一片血紅,她越來越頻繁地聽到一個嬰兒的哭聲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一個月后,林子安回來了,他看到眼前的簡小陌和之前的判若兩人,頭發凌亂,眼神空洞,皺皺巴巴的白色睡衣更突出了她干枯瘦癟的身體,仿佛一陣風都能把她吹跑。

“小陌。”林子安有些于心不忍,他曾經那么愛小陌,只是,他們終究回不到過去。

“安安,你回來了?!焙喰∧暗穆曇舢惓厝?,溫柔地仿佛下一秒就會消失。

“你,瘦得厲害?!绷肿影驳难劭綦[隱泛紅。簡小陌淺淺地笑了笑。并未回應。

“安安,我們離婚吧。”

“小陌……”

三天后,簡小陌和林子安從民政局出來,簡小陌看到黃薇挽著林子安的胳膊,笑的一臉勝利。她轉過身,伸手攔了一輛的士,想了很久才想起來自己住在哪里,她的記性真的是越來越差了。

簡小陌又開始每日每夜將自己關在屋子里,什么也不做,那些斷崖式的碎片,常讓她分不清是真實發生過還是她想象出來的。她總覺得她有件事沒做,可是她怎么也想不起來是什么事。有一天,她猛然想起想起她還有東西沒寫完,在屋子找了一圈,才想起來用的電腦被林子安拿回去了。

“把電腦里《生如夏花》發給我?!毕乱幻?,屏幕上赫然是一個紅色感嘆號,打電話過去,也是一個冰冷的女聲。

簡小陌看著外面白雪皚皚的世界,突然意識到上一次出去還是夏天。離婚后,她所有需要的東西都是讓人送貨上門,除了偶爾在平臺上買點吃的,她也確實沒必要出去。聽到樓下一聲清脆的笑聲,她打開窗戶看了看,一個約莫兩歲的孩子,被爸爸逗的咯咯笑,簡小陌心想如果她的孩子還在,恐怕也是這個年齡。

她突然有了想出去走走的沖動,推開門,突如其來的冷空氣讓她打了一個結結實實的寒顫。

她抱著雙臂走進了一家書店,一本名為《生如夏花》書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打開看,瞳孔越來越大,第一章、第二章、一直到一百二十二章都是她寫的,唯有她還未來得及寫的第一百二十三章,可是結局和她想的一點也不一樣。

“錯了,錯了,這不是個悲劇,這不是他們最后的結局阿,一定錯了。”簡小陌看著編輯署名為:薇薇一笑。

“不是的,不是這種結局,她寫錯了,這不是悲劇……”簡小陌拿著書渾身顫栗,死死地盯著最后一頁。

“媽媽,我怕……”旁邊一個小男孩緊緊抓住大人的衣服,看著簡小陌。

“哪里來的瘋子,這么冷的天還穿著夏天的裙子,樂樂,跟媽媽走。”

“這真的錯了,結局是美好,是溫馨的,不是這樣啊,你看,不是她寫的這樣啊。”簡小陌想抓住那個大姐,告訴她。

“出去,出去?!焙喰∧氨灰粋€店員推搡著趕了出去。

出門一剎那,一陣天旋地轉,她倒在了地上,看著天上的云,飄阿飄,她覺得自己似乎也飄在了空中,看著倒在地上穿著白睡裙的人,兩眼空洞,頭發凌亂,干枯瘦癟。

“主任,就是她,由情感雙向障礙上升到人格解體,林大夫說這種病例很少見,可是我們目前也聯系不到她的家人,怎么辦?”

“小麗,你先照顧著吧,這種患者,如果不好好治就把她放回社會,并不是一件好事。”一個穿著白大褂,胸牌上寫著“神經康復仁和醫院副主任”的人說完后,轉身離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簡小陌看著眼前潔白的病房,狂笑起來,叫小麗的護工一臉冷漠和厭煩,拿起手邊的鎮定劑,注射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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