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想跟大家聊聊“重男輕女”,這個原本應該隨著舊社會的結束被塵封的詞。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它確實應該被忘記,因為它不屬于這個時代。但是在我心里它卻很清晰,似乎是刻進了我生命的年輪。
故事的開始其實是美好的,我出生在一個偏遠祥和的山村,是家中長女。爸爸希望一胎生女兒,如愿后,給我取了一個從小到大會被夸好聽的名字。那時的爸爸工作穩定,媽媽經常帶著年幼的我去父親單位小住(那個年代叫“進城”)。第二胎,父親希望是個兒子,甚至早早把名字想好了,用他的說法就是:這樣才算是對祖上有個交代。其實我大伯家已經有兩個堂兄了,與其說交代,不如說是那個年代獨有的虛榮心吧。我兩歲不到,上天送給我一個妹妹。從那時候起,我們母女三承擔了爸爸因為愿望落空而隨之而來的壞情緒。
上進的爸爸開始通宵打牌,夜不歸宿,留下媽媽一人照顧兩個年幼的孩子;妹妹出生多日,卻不愿意給她重新取個女孩子的名字;我媽被打,連哭鬧還手的勇氣都沒有;雖然這都是從我媽和老一輩嘴里聽到的,但我深信不疑,因為這就是我爸。
后來,弟弟出生了,我開始很少看到爸爸了,用他的話說就是:看到人生的希望,得勒緊褲腰帶替我弟弟奔。家里只剩下我媽帶著三個孩子,養著一頭豬(春節前要殺的年豬),10只雞,種著大隊按一家五口分下來的田,地。我每天上學路過那些稻田,不解:為什么春種,秋收我們家總要比別人家晚一步。全村的秧都插完了,我們家才開始,全村的稻都割完了,我們家才割。那時候我還真傻傻的問過,只是我媽從沒回答我。長大以后我才知道,禾苗是不會自己插到犁好的水稻田,成熟的水稻也不會自己收割,打捆,到曬稻場。總要等到叔父家忙完,才有人對這一家婦孺伸出援助之手。
那時的生活,對拖著三個拖油瓶的媽媽來說,肯定是絕望的吧。我媽讀過小學,寫字很棒,但是教育我們的方式卻很簡單粗暴:打。無論大事,小事,打破一個碗,弄丟一毛錢,說錯一句話,都會招來一頓打。年幼的我,還經常拿這事在親戚調侃,說自己:挨過得打比吃過的飯還多。估計這也是導致我長大后喜歡動手打人的直接原因。男友犯一點小錯,必須要煽他兩個耳光才能泄憤。打你是因為你犯錯,像極了我媽那時候邊打嘴上邊說:“不聽話就往死里打。”那時候的我不懂自己的暴力基因從何而來,不懂打人是不對的,更不懂一個男人再喜歡你,也不能容忍你撕碎他的尊嚴丟在地上踩。
十歲那年,因為種種原因,舉家搬到武漢。如果用一個詞形容剛到陌生城市的我,那”怯懦“最合適不過了。不敢大聲說話,上課遲到不敢進教室,怕排隊時間太長錯過上課鈴而不敢上洗手間,上課老師提的問題再懂也不會舉手回答,對于自由座位的比如音樂課,電腦課,永遠都只坐最后一排。
盡量避免和同學有課下課外的私交,我怕他們邀請一起去租書,買奶茶,和她們去A同學家寫作業或者去B同學家一起聽家教課。因為我一定會拒絕,我要買菜回家,生蜂窩煤爐,煮飯,燒好一家人的洗澡水,我妹妹則負責洗全家人的衣服和飯后洗碗。我們分工明確,彼此心照不宣,從小這種相依相偎讓我們姐妹在彼此此后的生命中的分量十分厚重。
故事并沒有就這樣結束,后來,家庭遭變,我輟學了。過早踏入社會,但無論世間人情如何薄涼,我都沒有放棄過自己。初入社會在酒店當服務員,除了上菜收桌子,我刻意學習和模仿銷售員向客人推銷高檔酒水和高檔菜肴,吸收她們的推銷技巧。
后來改行做銷售,閑暇之余,報了成人自考,學營銷,學顧客心理學,學人際交往,語言技巧,數據統計,銷售分析,開始帶領小團隊沖刺任務。幾年下來,成大畢業了,人也倦了。出現了瓶頸期,只找了份簡單的行政工作打發時間!年紀一年比一年大,我成了家里的燙手山芋,親戚眼里的大難題。七大姑八大姨永遠都在為我操心,只要適婚年齡沒有殘疾的,我爸媽都會軟硬兼施逼我去相親。每次相親告吹都會招來眾人的一頓指責,我和家人的距離也因此漸行漸遠...
當全世界都不理解你的時候,是妥協還是選擇堅持?我選擇后者,因為覺得自己沒有犯方向上的錯誤,當然我也開始反思自己:為什么從未放棄學習,人生卻陷入被動局面?
因為我從來沒有停下腳步傾聽自己內心的聲音,從沒有真正關心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學銷售是為了不做一名簡單的服務員,學營銷和數據處理是為了不做一名簡單的銷售員。僅僅是為了解決眼前短期的困境而去做出的改變。我自認為沒有受到家庭影響,實際上那種“女人就是種子命”(原句是:女人就是種子命,男人就是土地,土地肥沃則花嬌,土地貧瘠則花敗)言論一直深深影響著我,使我的思想就像一個裹了足的女人,局促,笨拙,保守。
認識到問題點后,往往解決問題就變得簡單。我用一年的時間從行政轉到美編,我喜歡自己的工作,就像喜歡自己的人生那樣。我想對自己說:就算全世界都認為你不幸福,只要自己覺得自己幸福,那便是真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