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鏡子前,女孩低垂著頭,隨著理發師的指揮將頭向幾個方向擺動,不發一言。
? ? ? 理發師一邊給她剪頭發,一邊朝鏡子里微微打量眼前的這個沉默無語的年輕客人,終于他忍不住開口。
? ? ? “你是一直以來都這么不愛說話嗎?還是突然變成這樣的?”
? ? ? 這似乎是一個逾矩的話題,不是一個理發師應該關心和值得提問的事,客人的沉默跟他的工作并不相關,剪好他的頭發就好了。但是他還是問了,也許是出于對年輕女孩怪異沉默的好奇,也許是剪發不說點什么的無聊。
? ? ? 女孩微微抬頭,從鏡中望向身后的理發師。如何形容她此刻的心理,她很震撼。在工作和生活中常常也會有人說自己不愛說話,但頂多也就是句調侃,像媽媽,她會說你怎么越長大越不愛跟人打招呼了,像同事,只要不影響工作,話少一點頂多就沒那么熟罷了。但是理發師的這一問,問到了她的心里。沒錯,她是突然變得沉默的,但具體是什么時候她自己也沒有深刻印象了,這種沉默可以理解為安靜,也可以說是一種消極,她不知道該跟別人說什么,失去了與人溝通的興趣。她隱隱知道這其實并不是一種很好的變化,可是身邊也沒有人關心,問起。直到今天,從一個陌生人口中問出。她覺得面前的理發師看懂了她。
? ? ? 但她也只是簡略回了句——“嗯,一直都不太愛說話。”
? ? ? 理發師倒也沒深究,他可能也是湊巧問到了她的靈魂。
? ? ? “那你平常閑著都干些什么?”理發師繼續閑聊。
? ? ? 女孩想了想:“看書、看劇”
? ? ? “你一般愛出門逛街嗎?”
? ? ? “不逛”
? ? ? “晚上愛吃夜宵嗎?”
? ? ? “不愛吃,也基本不吃”
? ? ? “啊……”理發師似乎有點詞窮,“那你不會覺得生活很無趣無聊嗎?”
? ? ? “還好”,女孩這樣答道。
? ? ? 理發師只能回應道“你還真是和其它年輕女孩不一樣呢。”
? ? ? 兩人相對無言。
? ? ? 看吧,女孩沉默的時刻在腦子里想,她就是具有這種把天聊死的能力,任何人在她這里都只能感受到無趣和無聊,可是,她對那些熱鬧的生活就是沒有興趣,年輕人喜歡的打牌逛街看電影的娛樂活動她一樣都不喜歡,沒事的時候她就喜歡一個人安靜的在家里待著,保持規律的作息,然后重復一天又一天。她抬眼看向鏡中的自己,看著理發師一點點的將她長長的頭發剪落,她想,就像無休止的把長頭發剪短一直留短發一樣,她是一個刻板、不愿意改變的年輕人。
? ? ? 從什么時候變成這樣的呢?她又一次的想,上一次很恣意喧鬧的自己好像還是在高中的時候了,那個時候單純、不諳世事、貪吃好玩,吃的比現在重二十多斤,學習很差,但是又很真實很快樂。上了大學后學的越多感受的越多,就越來越沉默越來越難快樂。
? ? ? 頭頂上理發師剪頭發的手在這時又停頓了一下,對著鏡中的女孩說“有時間還是可以去吃吃夜宵,真的會開心很多,我不知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但是像做我們這行的,一天從早忙到晚,下班了去吃點夜宵心情真的會好很多。”說著他看看自己的身材然后繼續說道“雖然說吃著吃著人也就胖了,但是開心呀,呵呵呵。”說完他自顧自的笑了起來,女孩也被他感染到,一起笑了。
? ? ? 女孩叫黃思遙,是這家理發店的常客,從高中到現在。她第一次從長發變成短發就是在這家店開始的。那個時候店里的理發師和現在完全不一樣,她的第一個理發師是一個不知名字只有序號的人,就叫他五號吧。五號長得很像黃宗澤,不知道這樣形容是否恰當,如果一個理發師長得像一個電視明星一樣帥,那他應該是很受顧客歡迎的。而黃思遙,在高中的某一個下午去剪發的時候,眾多理發師都手頭忙碌,只有他百無聊賴,黃思遙于是被分配給了這個理發師。他其實是一個很不錯的理發師,但是他正好在那一刻很閑,這算不算是一種緣分。?
? ? ? 他剪的很細致。黃思遙因為從小到高中都留長發,所以沒有怎么去過專門的理發店剪發,偶爾頭發長到難以打理的地步,媽媽就把她帶到家門口專門給老頭老太修頭發的店鋪,三元五元一次,剪頭發的速度也對應這個錢數,三下五初二,快極了。而在這里,這個五號理發師慢慢的,一綹一綹的剪,一層一層的理,整整剪了一個半小時。一個半小時,從一個長頭發的大眾女孩一下子變成了一個短頭發的假小子。黃思遙低著頭不敢抬頭看鏡子,理發師在身后說道:“我可以給你的頭發拍張照嗎?”
? ? ? 黃思遙疑惑的看向他。
? ? 他說我覺得自己剪的挺好的,我保證不拍到你的臉,只拍后面的頭發。
? ? 她點點頭,這才好意思的抬頭去看鏡子里的自己。不得不說,短頭發的自己很陌生,和長頭發的自己非常不像,可是并不奇怪,看了會,反而越看越順眼,也許是真的,也許是理發師的話理順了她的心理,于是她一直盯著鏡子里的自己打量,同時也看到了在一旁給她的頭發后面拍照的理發師。當時理發店內在放鄧紫棋的泡沫,很奇怪,她并不是第一次聽這個歌,以前也沒有覺得它多好聽,但是那一刻,她覺得好聽極了,氛圍感拉滿!
? ? ? 這就是黃思遙和這家理發店開始的契機,后來她每一次剪頭發都是在這家店,雖然后來去外地上大學了,但也是留著頭發寒暑假回來剪。好像是大二的寒假的某一天,當她再來這里剪發的時候,五號理發師突然不見了。也許他離開已經有一段日子了,黃思遙問起還在店里的服務員關于他的情況,她們都說不知道名字,只知道沒在店里上班了,具體去哪了也不知道。就這樣,她與五號理發師的緣分到此終結。
? ? ? 雖然沒有了熟悉的理發師,但是她還是喜歡在這家店剪頭發,也許她是個念舊的人,這家店帶給了她高中時候的某種安全感,剪頭發也是她與長發的自己分割的一個開始,她覺得它在自己心里的意義不一樣。就這樣一直剪到了今天。后來每次來她都是隨緣叫的理發師,因為并沒有碰到如五號般特別的,但今天這位似乎還挺不一樣的,黃思遙在心里想,下次可以繼續叫這個人來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