瀏覽朋友圈,才意識到今天是五一二,汶川地震的紀念日。
2008年汶川地震時,我在上高一。
高一時,我們貌似有好長的午休時間。十二點下課,下午兩點半上課。那時,我滿腦子只有學習。現(xiàn)在特別佩服那時的自己,也為那時那樣太傻的自己而略感惋惜。因為我真的只會學習,滿腦子都是學習的事情,除了吃飯、睡覺,和課外活動時間趕快去學校的書店讀小說的時間,其余時間全都在學習,做數(shù)學題、物理題、化學題,那時的題,似乎是永遠也做不完的。
我們住在一樓,離大門最近的那間宿舍,102。似乎連吃飯都趕時間的我,那日午飯后,依舊坐在我那張自備的桌子前學習。
慢慢的,我發(fā)覺我每寫一筆,桌子就晃一下,我犯疑:自己今天怎么下筆這么重呢。記得很清楚的是, 那會兒,室友們都在午休,我那會兒也是午休的,但是忘記了為什么那天別人都午休的時候我卻坐在那里做題。
我開始有點擔心,我下筆太重了,床都開始隨著筆劃搖晃,我怕影響上鋪室友的午休,但更加疑惑為何今天下筆如此之重。于是放慢筆速,想體驗一下筆下的力量。
貌似就在那時,聽到了樓道里的騷動聲,也似乎就在那時,有室友醒了。我忘記了她們說了什么,也忘記了我們是怎樣意識到什么才跑出宿舍外面,我能想起來的是我們出去的時候已經(jīng)有好多人在宿舍樓前面的空地上了。
沒過多久,大家又去上課了,似乎并沒有遲到。忘記了就是在那天還是后來某天的物理課上,大家又跑出去過一次,還取笑了當時跑得太快的物理老師。
對當時的地震,我這里還有一片印象。
某天晚上,因為報道會有余震的原因,七八點鐘的時候,如果那天照常上晚自習的話,那就是下晚自習的時候,所有的同學都去外面操場或者空地上待著了,互相依偎坐在路牙上的,站著環(huán)顧四周的,說笑的,沉默的抱著膝蓋想事的,看書的,有的還帶著毯子。
后來我出去溜達了一圈,又進來坐在桌前學習了。記得舍友進來拿毯子時,詫異又好心地勸我出去。我忘記我怎么回復的,只記得我沒有再出去。似乎到睡覺的時間他們還沒有回來,困得不行了,第二天還要上課呢。我受不了睡眠不足的第二天,整個人哈欠連天,腦袋沉重,可能是抵抗困倦需要消耗熱量,特別困而還需要堅持清醒的時候,也會覺得特別熱,極其難受。于是,為了保證我第二天的清醒,我便一個人在宿舍上床睡覺了。我一個多月回一次家,整個地震和救援的持續(xù)報道期間,我都沒有看過電視,對當時的場面沒有概念。
現(xiàn)在想起來,我很佩服那時的自己,也很惋惜。我難道不怕死嗎?難道睡覺,上課就是那么重要嗎?那時我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想再也弄不清楚了。記得打電話時,媽媽告訴我電視直播的畫面多么慘不忍睹,她是如何看著電視流淚的。所以,是因為我完全沒有任何可視的信息渠道,所以對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對那次地震多么嚴重沒有概念嗎,或者是還不相信人是真的會那樣死去嗎?
后來我讀到了各種地震間的故事,用讀的,用想的。我深深地深深地看到了當年的那一刻,當年我擔心自己下筆太重的那一刻,我看到了當年的天搖地動,我聽到了高樓倒塌的聲音,我看到了那一對對父母和孩子,老師和學生,一對對情侶,我看到了絕望的眼神,我看到了那身著迷彩服的人伸出了雙手,我看到頭戴安全帽的人,在揮動著工具,我看到了那橙色,那白色……我看到了希望的眼睛。我看到了大自然的威力,我看到了生命的堅強和脆弱。
如今,我不知道那一個個當年在逃跑途中或者都沒來得及逃跑的人,他們在哪里?他們的親人,愛人,孩子,在哪里,在如何回憶,在回憶什么,在如何生活,在祈禱什么?我似乎知道,那很痛。我似乎知道,雖然很痛,但生命依舊在延長,在拓寬。
我不是不怕死的人,相反,媽媽時常說我太“惜命”了。小時候有一次媽媽讓我爬上窗臺,把鳥窩拿下來,我站上去,嚇得動都不敢動,更何況伸手找鳥窩,為什么呢?我怕摔下來,我愛自己的命;過馬路時,我特別小心翼翼;我到如今還不敢在馬路上騎行車,怕被撞出車禍;爸爸剛開始騎摩托車時,我是打死也不坐爸爸的車的,擔心他技術不夠好;每次有大貨車開過來時,我要躲得遠遠的,怕上面的東西不小心掉下砸到我頭上;有運送危化品的車時,我也盡量躲遠,怕突然哪里擦出火花或者靜電而爆炸……我也發(fā)現(xiàn)了,在這類事情上,我特別膽小,還不是因為怕死嗎?“惜命”嗎?我不懂那晚的自己。
我再也不會像那年一樣,因為睡覺,因為學習,或者因為其余的原因,而把地震置之不理。在生命面前,那些題算得了什么,學習算得了什么?或者說那些題和學習,本身算得了什么?我為自己感到悲哀,我為自己的學生時代感到悲哀。
惜命不是壞事情。可是過于惜命,也不是好事情,要么命是拿來干嘛的呢,就那樣平穩(wěn)安放的嗎?
過于不惜命,也不是可以拿來夸耀的,畢竟如果善待它,它就會給你更長久更寬廣的體驗,給你一個不斷全新的你。
可是它真的會嗎?那一刻轟隆隆來的時候,哪有所謂的“你”?
那就不說惜“命”,惜現(xiàn)在吧,惜今天吧。畢竟,現(xiàn)在,實實在在是“你”的。
可是,現(xiàn)在,還不是在那逃不出的“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