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的天空總是很藍,一塵不染,有薄薄的云層在上面浮著,偶爾會有一架飛機從天空掠過,我總是會很興奮地對小伙伴說:“快看有飛機”,小伙伴轉過頭驚奇的說“在哪在哪!”,但是看到的都是飛機掠過時留下的白色煙霧,然后埋怨我:“為什么不早點告訴她” ,那時候的我還不懂為什么要讀書,只是覺得每天都要被母親早早的叫起來,很是難受。
大約是三年級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隔壁村有一個傻子,他好像很喜歡放學時我們回家的那條小路,每天放學都會看到他在那個地方坐著,當時我很怕他,因為他生得出奇的高大,每次經過那里他都會對我傻笑,但我總是快速地跑掉,那時候的我是孤獨的,因為內向,我不敢與別人交流,總是一個人,所以每次他對我笑的時候,我總會覺得特別的害怕,就好像他會把我吃掉一樣。媽媽總是告誡我說:“一定不可以和陌生人交流”,并和我說了很多小孩子被拐賣的事,這使我更加害怕了,放學回家的路上我總是走得特別得快,一路上都不敢回頭。
那天天氣很熱,太陽很大,回家的時候我流了一臉的汗。
再次經過他在的那個地方,今天不一樣他沒有過來和我笑,他很沮喪地蹲在那里,由于好奇我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下,才發現,他的臉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些淤青,他抬頭看了我一眼,我看到了他的眼里有些悲傷,我有點難過,但我還是趕緊跑掉了。第二天第三天,過了好久,每天他的臉上都會出現不同的淤青,包括手上,我開始同情他。我想知道那些傷是怎么來的,所以下午放學我走得特別早,就快走到他在的地方的時候,我看到了一群人把的圍住了,他們不停的用石頭扔他,他抱著頭,蹲在草叢里發抖,他的身體看起來是那么的無助,我認識那幫人,他們是高年級的,與其說他們是學生不如說是混混,我不知道該怎么辦,他突然抬了一下頭,看著我,他的眼睛在向我求助,但是我不敢,因為我不僅怕,他同時我也害怕那些高年級的男生,因為我的懦弱,所以我轉身逃掉了。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他的眼睛失了神,我想他當時,一定在哭泣吧。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腦海里不停的閃過他當時那雙渴望的眼睛。我第一次覺得心是那么的痛,因為我傷害了一個信任我的人。
第二天我照常去上課,因為內疚,一整天我都心神不寧,老師關心的看著我說:“如果不是很舒服就先回家去吧”。還有兩節課,但是我沒有上,我背著書包心不在焉地走在路上,回過神來,我才發現,我已經走到了他在的那個地方,但是今天他不在了。
過了兩個星期,他又回來了,依舊是原來的樣子,看著我他還是對我笑,他臉上的傷已經好了,今天我沒有逃走,我停下來對他笑了笑,他愣住了,大約過了一分鐘,他的臉上開出了花。
我們就這樣建立了不可說的友誼,這對于我們倆來說,都是一個小秘密,每天下課我都會提前走,快速地走到他在的地方,和他分享一天的喜悅和悲傷,雖然大多時間他聽不懂我在說什么,但是他都會笑著聽我說。他送了我一個小音樂盒,有一些舊了,但是被他擦得非常的干凈,這是我這么大收到的第一個禮物,我把它小心的放在我的小柜子里保存起來。
不知不覺學期就快要接近尾聲了,那段時間我忙于考試,每次經過他在的地方我都匆匆走過,他有時候會跑上來攔住我,我快速和他說“我要考試不能和你玩了”就轉身走掉,他就這樣在原地愣著,表情看起來是那么的茫然,顯然他不懂我在說什么,但是我沒有時間管他,沒有多余的解釋,我又一次丟下了他。
考試那天不知為什么,本來是大晴天但是突然下起了大雨,我沒有帶傘,也沒朋友,看著沒傘的人都和自己的好朋友撐著傘走了,我一個人落寞的在屋檐下,看樣子只有等雨停了我才能回家,我忽然看到校門口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在慢慢的往教室走來,我嚇了一跳,竟然是他,他撐著一把很破舊的傘,傘上面還附著一些泥土,看樣子應該是他撿來的,他對我笑了一下,向我招手,我知道,他應該是來接我的,我開心的跳進傘中,和他一起回家了,媽媽跑出來接我,看到我和他在一起,媽媽愣了好一會兒,我向他了揮手他走了,那天晚上媽媽訓了我一晚,我不知道為什么他們討厭他,他明明是那么的善良,媽媽和我說以后不準再和他一塊兒,不然就不要進那個家,我哭了一整晚。
第二天,還下著毛毛細雨,我依舊,背著書包,來到了學校,準備第二科考試,考完以后,我不敢走回家的路,所以我第一次去了同學家,我怕再一次看到他無助的眼神,他沒有做錯什么,錯的是這個世界,盡管我是多么的愛這個朋友,但我依舊不能擺脫我的家庭,所以我選擇了家庭,背叛了他。
考試結束了我不得不經過那個地方,他還是站在那里等我,他的手里,拿著我一直想要的小天使,那個被他擦過許多遍的小天使,它看起來很光滑,就像是新的。他把它遞給我,我知道,我不能接,我推開了他的手,轉身跑掉了,就在轉身的那一瞬間,我聽到玻璃碎掉的聲音,我不能回頭看,我跑了很久很久很久,直到確定他再也看不到我的背影我才停下來。我哭了,我不能哭出聲來,我怕他聽見,他一定會來找我。
回到家以后,我聽到村里的人說,回來的時候看到一個傻子,一直站在路的中間,不知道在找些什么,一直叫他讓路,他都不讓。我聽著,慢慢地,滴下了眼淚,他們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我對他們笑了笑,轉身離開了。
天氣漸漸涼了下來,新學期又要開始了。
我迎來了我的四年級,這意味著,我又長大了一歲,有了更多的煩惱,包括對他的愧疚。才發現,距離那之后已經過了兩個月,開學的時候有人說看到他站在校門口,不知道在等什么,我想他大概是在等我。可是我不能出現,因為媽媽把我關在了小窗戶里。
過了很久都沒有再看見他,他就像忽然消失了一樣。
現在我已經上大學了,暑假回家我打聽了他的消息,村里的老人告訴我,他已經死了好幾年了,我有些恍惚,或許是我不敢相信,問了他的名字,老人告訴我,他叫“于正卿”,以前也是個讀書人,因為愛上了一個人,后來那個人騙光了他家里的錢,他不能承受,所以發瘋了,大家都以為他是因錢而瘋。
我想所愛之人欺騙自己任誰都不能承受吧。
多好聽的名字,多癡情的人,可是這樣好的人卻被世人唾棄,被他信任的人傷害了。
也許他永遠不會知道,有一個小女孩因為失去了他這個朋友,在那個夏夜哭了多少個晚上。但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想對他說“對不起,我很愛你,盡管世界拋棄你,我依然愛你,因為你,我懂得了不是所有人的外表都可以決定他的心,懂得了如何去愛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