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

青年渴望用一朵紅玫瑰贏得佳人的歡心，窗下的玫瑰樹卻未開花，于是撲倒在草地上哭泣。

夜夜為他歌唱的夜鶯，被他的愛情感動，決心為他達成愿望，不想卻費勁周折，最后使用的辦法是，將胸口壓向玫瑰的尖刺，用歌聲和心頭血，終將紅玫瑰催生。

沒想到，佳人以為珠寶比花草更貴重，耗費了夜鶯生命的紅玫瑰，最終被青年隨手擲在了地上，被車輪碾壓而過。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王爾德《夜鶯與玫瑰》

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關于愛情的暗黑系寓言。

為了催生代表愛情的玫瑰，夜鶯不斷地歌唱、不斷地把胸口壓向尖刺，看到這里，我只感到驚悚，好似也有一根尖刺插入了我的心臟，讓我覺得心疼，淚水模糊了眼睛。

01

過年期間，同學聚會，一張巨大的圓桌，圍坐了一圈，依稀臉熟，均已發福，不負往日的神采。

大多神態拘謹，畢業十幾年了，已經領教過社會，客客氣氣地讓酒，平平淡淡地聊天。

酒至半醺，許仁走進了包間，他一眼看到了我，尷尬，眼神錯開，他的臉微微地泛著紅，想必之前喝了一些酒。

他邊走邊說，來到桌前，“對不住各位，來晚了一步。剛從火車上下來。我自罰三杯，先干為凈。”

氣氛頓時熱鬧了起來，同學們一個個地起哄，讓他喝酒，他來者不拒，一杯一杯地干。

我雖然有些訝異，隨即覺得釋然，不愧是許仁，還是那么豪爽，一點沒變。

嘻嘻哈哈地聊著過去，不知誰提了一句，“班花怎么沒來？”

只見許仁拿酒杯的手停了一下，笑容凝固在了臉上，隨即恢復了正常，同學們忽然會意，熱熱鬧鬧地說著別的事了。

孫靜是我們的班花兼學霸，不僅學習成績好，寫得一手好文章，還長得漂亮，個子高挑，身段苗條，大眼睛，挺翹的鼻，紅紅的唇，烏黑的長發，加上家境較好，穿得時尚，走到哪里都有眼珠子黏在她身上。

許仁是我們班的學渣，后來的黑馬，雖不是第一眼帥哥，然而身上有一股豪爽的痞氣，為人很仗義，經常為了同學出頭打架，因此有不少男生都很服他。

然而，某一天，有人在校外看見孫靜和許仁在一起，手牽著手，同學們都感到訝異，這兩個人怎么會在一起？

后來，班花的閨蜜，也就是我，向大家爆料，是有一天晚自習回家的路上，孫靜被幾個流氓截住了，正感到絕望時，許仁從天而降，拿著一塊板磚，大吼一聲就跟流氓干架。

不怕楞的，就怕不要命的，許仁頭上被拍得血流不止，還在那里揮舞著板磚，流氓們害了怕，罵了聲晦氣，一哄而散。

從此，被眾多男生惦記的孫靜，選擇了許仁。

02

我和許仁是發小，比許仁小1歲，住對門，經常到他家跟他玩在一起，直到上完小學。

也不是我厚臉皮，而是我爸媽都忙得腳不沾地，經常把我一人鎖在家里。許仁的媽媽看我可憐，就經常收留我，讓我跟許仁一起吃飯一起玩。

許仁從小就顯出了當痞子的天賦，不愛學字，整天跟樓下那幫小子玩在一起，我也就常跟他們一起廝混，他們爬樹跳溝，我也不甘落后，漸漸地，他們開始叫我女漢子。

到了上中學的年紀，媽媽竟然開始操心我的學習，為了上個重點學校，竟然咬牙買了一套學區房，全家搬了過去。

從此，再也沒有見過許仁，直到在重點高中相遇，我們竟被分到了一個班。

我一眼就認出了許仁，他長得比以前高多了，挺拔地像一顆楊樹，在太陽底下發著光。

我上去捶他一拳，“許仁，好久不見。”

“女漢子，原來是你。世界真是好小，你還是那樣，除了高了點，胖了點。”

“你會不會說話？智商那么低，怪不得留級。”

“女漢子，給我留點面子好不好？以后有什么事，找哥哥我，哥哥會罩著你的 。”

還是那么仗義，那么貧，真好。

記得小時候，每當有人欺負我，許仁二話不說，就替我出氣，看著他一臉霸氣，覺得他好高大啊。

媽媽卻常告誡我，別學許仁，只知道打架和朋友義氣，長大了成不了大器。可我就喜歡他為我打架的樣子。

03

此后，許仁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課間經常越著眾多的課桌跟我貧，天南海北地侃，我就給他捧哏。同學們都知道我倆是發小，也就見怪不怪了。

很快，我又跟許仁那一幫小子，混在了一起，三五成群，一起逃課遛狗，一起看足球、玩桌球、打游戲。

許仁之前警告我說，“你可得好好學習，別跟著哥哥學壞了啊。”

我對他說，“哪能呢？就你那些活動，用多少智商，我也就放松一下腦神經。”

許仁經常對我說，“女漢子，你可真行，我會的，你都會，我不會的，你也會。”

“那是，也不看看姐姐的腦子。”

漸漸地，我發現許仁有些不對勁了，常常對著一個方向發呆，有時還偷偷寫些什么東西。

順著他目光的方向，我的心沉了一沉，他在看孫靜的背影。

課間的時候，我裝作無意地路過他的桌旁，拿出他慣用的筆記本，里面有幾幅孫靜的畫像，還有一些改了幾遍的情詩。

有一次，做完課間操，孫靜走在前面，黑發如瀑，纖腰長腿，許仁正盯著她的背影流口水。

“哦，許仁，被我發現了吧，你喜歡孫。。。。。”

話還未說完，就被許仁拉到了一邊，臉紅紅的，“姑奶奶，你小聲點，下午肯德基。”

“你說的，不許反悔。”

“絕不反悔。”

我笑得興高采烈，心里卻一片冰涼。

04

在肯德基里，許仁承認，他喜歡上了孫靜，覺得她美得超凡脫俗，甚至有些自卑。

“你說，我學習那么差勁，她肯定不會喜歡我的。”

“你傻呀，不會跟姑奶奶我學嗎？放心，以后我教你。”

于是，常常課間，他來向我請教問題，我一邊嘲笑他豬腦子，一邊仔細給他講題。

漸漸地，他的學習成績有了一點起色，自信心開始抖了起來。

有一天，他給了我一盒德芙巧克力，沖我一笑。

“無事現殷勤，說，什么事？”

“姑奶奶，我想正式追孫靜了，你就幫幫哥哥我唄。”

“好啊，每星期，一盒德芙巧克力。”

“你都這么胖了，還吃巧克力。”

“你滾。”

巧克力可真甜啊，可是卻泛著絲絲的苦味。

05

我經常找孫靜一起討論習題，慢慢地我倆變得熟悉。她家竟然和我一個小區，只不過我住校，她走讀，所以之前很少碰面。

為著我肩負的任務，我經常找借口回家住，晚上和孫靜一起回家，很快地，孫靜把我升級為了閨蜜。

我將了解到的、有關孫靜的一切都告訴了許仁，可是這個家伙遲遲不肯行動，越罵他越慫，在孫靜面前，話都說不順溜。

晚上，我開始越來越頻繁地回家，因為有一次我發現，許仁在我們身后不遠不近的地方跟著。

邊跟著孫靜一起吐槽老師，邊覺得夜色格外靜謐，因為我知道，后面永遠有一個人遠遠地跟著。

直到有一天，路過一處改建工地時，我和孫靜被幾個流氓攔下，孫靜很驚慌，大聲尖叫，我的腿肚子也有些轉筋，然而我并不害怕。我知道，許仁會來救我們的。

果然，沒等流氓有所動作，許仁趕了過來，將自行車往地上一扔，從地上抄起一塊板磚，橫過身子，擋在我們面前。

幾個流氓開始圍毆許仁，許仁頭上流著血，卻毫不示弱，一聲不吭地跟他們干架，那么拼命地樣子，我還是第一次見。

我趕忙喊，抓流氓啊，抓流氓啊，用盡平生最大的力氣喊，喊的聲嘶力竭。

幾個流氓啐了一聲晦氣，轉頭走了。

我還沒有上前，許仁轉過身，對著孫靜說，“你沒事吧？”

那一刻，我的心如死灰。

06

后來，孫靜陪著許仁去了急診室包扎，又被許仁送回了家。

從此以后，許仁成了孫靜光明正大的護花使者，而我晚上再也不回家了。

許仁不再來找我學習，孫靜也不再找我八卦，我一個人，默默地看著他們膩在一起。

許仁的學習成績進步了，班主任對他倆的事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我從未見許仁對學習那么上心過，因為他想和孫靜上同一所大學，甚至為了擋掉亂七八糟的事，他嬉皮笑臉地對曾經的狐朋狗友說，現在陪女朋友第一。

高考結束后，孫靜發揮正常，我的比她還要高那么十幾分，看了她的高考志愿書，我默默地填上了同樣的大學名字，借口求穩。

許仁只考了二本，但對他來說，已是極限，不得不去另一所偏遠的大學。

大一、大二，許仁經常往我們學校跑，做一天一夜的火車，之后跟孫靜在校外過幾夜。

他倆請我吃過幾次飯，我都以學習忙推了沒去，看見許仁那個狗腿的樣子，我怎么吃得下去？

但孫靜在學校里太扎眼了，常有男生追她捧她、獻殷勤，漸漸地，她常向我抱怨，許仁不在她身邊，不能時刻呵護她，她很郁悶。

直到有一天，我發現孫靜跟一個穿著時髦、體型高大的帥哥走在了一起，手牽手。

我很憤怒，質問孫靜，“許仁對你那么好，你怎么這樣對他？”

“我知道你一直喜歡他，我把他讓給你了。”孫靜是這么回答我的。

頓時，我石化在原地。

07

許仁后來找過孫靜幾次，都被拒絕見面，孫靜讓我去勸他。

許仁一次比一次瘦削，眼窩深陷，手不離煙。

我又心疼又生氣，說，“不就失個戀嗎？有點出息行不行？”

“這里好難受。”他指著自己的胸口說。

我說“你死心吧，女人變了心，怎么也追不回來的。下著雪，她還讓你在校外站一晚上。”

許仁似被人重重一擊，有些站不穩，我感覺過去扶住了他，他順勢摟住了我的肩膀，“走，跟哥哥喝酒去，酒才是好東西。”

小酒館里，許仁一杯接一杯地喝，后來邊哭邊喝，邊問我，為什么孫靜那么絕情？

我費力地扶著爛醉的他，走向小旅館，剛把他放到床上，才想要起身，他一把把我拉到床上，“靜，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眼淚不斷地從我的眼里流了出來，然而任憑他的一切動作，他好熱烈，我疼得撕心裂肺，將指甲深深地嵌進了他背上的皮膚里。

真想永遠呆在這個時刻里。

08

早晨我睜開眼睛，許仁還在睡，輕手輕腳地起床，看了他一眼，離開了出租屋。

回去的路上，給自己買了一片藥，可以將過去和未來永遠地切斷。

從那天以后，許仁消失了，再也沒有來過這里，我也再沒有跟許仁有過聯系。

畢業后，孫靜和富二代去了北京，聽說結婚了，過得很不錯。

我回了老家，在和許仁一起長大的地方，結婚、生子，平靜地生活。

直到這次同學聚會，又跟許仁坐在了一起。

宴席結束后，許仁提出開車送我回家，“那天晚上，是你對嗎？我背上至今還有你留下的指甲痕。對不起，我逃了這么多年。”

“沒有什么對不起，我心甘情愿。我知道，你一直把我當妹妹看。”

“再見，許仁。”

老公的車緩緩地停在我的面前，“那人是誰啊？”

“沒什么，老同學而已。”

后記：

年輕的時候，身處其中，并沒有讀懂愛情，如今看來，所謂的愛情，比起夜鶯獻身的過程，恐怕更慘烈無情。

愛情里，哪有那么情投意合、你儂我儂，更多的是愛不在線、一廂情愿，空留一顆燃過的心，一片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