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父母以后,遲靖坐在王風瀟宿舍的小木板凳上,還是有些難過的。17、8歲的年紀,不大不小,頭一次遠離父母,難免心情有些起伏。遲靖又不是那種喜形于色的人,什么樣的心情都只悶在肚子里。
王風瀟打飯回來,正哼著歌呢,看到遲靖一個人呆坐在板凳上,腳步也慢了下來。他把兩個飯盒往門邊的桌上一放,把暖壺遞給遲靖,道:“別呆坐著了,幫我去打壺水吧。水房出了門右拐。”
遲靖應了一聲,水房找了好一會兒才發現是在轉角的一個小黑屋。等打完水回來的時候,王風瀟已經呼哧呼哧快把飯扒完了。遲靖看他吃的熱火朝天,身上也是汗流浹背,心里暗暗覺得好笑。
王風瀟斜了他一眼,道:“慢吞吞的,先過來吃飯吧。”說著給遲靖另外拿了他舍友的板凳,又從自己抽屜里拿了個勺兒。遲靖看到他抽屜里黑烏烏的一片,心下食欲少了大半。不過走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在學校里“安頓”下來,故也是三下五除二把晚飯解決了。
北京的夏天有時候是暴曬一下午之后,到了7、8點鐘反而涼快起來。王風瀟說是要帶遲靖逛逛校園,也算是飯后消消食,吹吹風。兩人就鎖好門下了樓。
“知道學校里最火眼晶晶的是誰嗎?”
“嗯?”
“答案是食堂師傅。他們一眼就能知道來打飯的是哪個年級的同學——特別是你們這種新來學校的,更是立刻秒殺。你知道吧,就往往神情呆滯,若有所思,跟你這樣的。”
“沒有神情呆滯吧……”
兩人慢慢閑庭散步,走到了學校的荒島。荒島是K大一個比較人跡罕至的地點,一是因為距離主校園比較遠,二是這個地方確有幾分荒蕪,不像其他地方那么熱鬧人多。夏天的夜晚,荒島到處都可以聽到在瘋狂鳴叫的夏蟬,迎面會有帶著一點點干燥氣息的夏天的風,不是暑氣蒸面的那種,而是伴隨著漸昏的天色有著些許涼意的風。
整個荒島被綠蔭覆蓋,到處都是青蔥的草坪,或是古早的蒼天大樹和好像要滿盈出水面的荷葉。置身荒島,似乎已然被這自然與外界相隔絕,讓人忘記一切憂愁,心里、眼里只有這荒島而已。遲靖算是有些放下了想家的郁悶。
“這個地方我這幾年的夏天經常會來。有時候是心里不舒服,憋得慌,來這里透透氣。其他時候就是乘個涼,也給自己解解悶兒。”王風瀟走在前面,自顧自說著。
“你這樣的小孩兒我見過不少啦,現在好像不高不興的,等到軍訓一開始,和你們班的同學一接觸,一定又開始活絡起來了。”
遲靖始終沒有說什么,只是跟在王風瀟后面,時不時也點點頭。
荒島很小,即便是被描述的那么精美絕倫,逛完它也絕對花不了十分鐘。很快兩人繞了一圈回到了進荒島的那條小路。已經是十點多了,這時候舉目遠眺整個校園,因為已經過了十點的本科生熄燈時間,校園的大部分地區仿佛已被一團黑暗籠罩。遲靖想到自己這番“因禍得福”,只能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回到王風瀟的宿舍316,遲靖已是哈欠連天。倒也不是說他素日里睡得有多早,許是忙活了一天累慘了。王風瀟的舍友還沒有返校,遲靖就幸運地睡在了另一個陌生人的床鋪。他爬上上鋪,躺在床上,王風瀟還在另一邊的桌前忙著。遲靖閉上眼睛,眼前又成了一片黑暗,他懷想著過去幾年的中學生活:他的同學、老師,在學校的每一天,高興悲傷……高考一戰后,大家各奔天下四方,自己也即將迎來新的生活和挑戰。他想起了那首詩:
總是有寂寞的日子 / 總是有痛苦的日子 / 總是有孤獨的日子 / 總是有幸福的日子 / 然后再度孤獨 / 是誰這么告訴過你 / 答應我 / 忍住你的痛苦 / 不發一言 / 穿過整座城市 / 遠遠地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