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吹拂著垂下的發絲，我一張張翻看著相冊里的照片，看見老屋時，很想再把歲月走一遍。在這個有陽光，有秋風的午后，想念老屋，想念你。
四月里的老屋，還有著明媚耀眼的油菜花在一旁，盡管頹敗，盡管荒涼，但借著花的明亮，它似乎也與春天擁抱著。我會在每個清明節歸來，會去看睡在老屋旁邊麥田里的你，焚香叩拜，然后揪出深藏的所有記憶，所有有關你的點滴。
總是覺得歲月很無情，你在時我還年幼得很，不諳世事地奔跑在田野。轉瞬間，你已然離開了十五年，站在麥田里的我裝著一肚子心事，無處悼念。所有的往事，都被時光擦得差不多了，模糊得很。
漸漸地，我記不起你的臉，記不起你的身影，總會在看見老屋的時候，陷入淡忘你的自責里。你說春光是那么好，麥田是那么綠，油菜花是那么燦爛，怎么無法與你觀賞了呢？小時候的我，是不是穿身在花海里捉著蝴蝶，你提著水澆灌著菜圃呢？你養的雞鴨散步在屋子旁，抽出新葉的柿子樹上停落著嘰喳的麻雀……
想象久了，就開始分辨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虛構的了。但是沒人打理的屋子，你走之后沒人再住的屋子，它老得那么快、那么明顯，同時那么真實。蓋滿茅草的屋頂，早被來去的鳥銜得差不多了，屋梁也不是結實的椽木了，“斷壁殘桓”形容它再恰當不過了。
相冊的時間往前移，那是十二月份去看老屋拍的照片。散落的磚頭橫七豎八，屋前只有一兩棵賣不出去的白菜，還泛著綠意，但也孤單至極。那口老井一直沒有人動過，早些年還有村民打過水澆灌過莊稼，自打看見游動的蛇后，再無人問津了。
聽外婆說，當初你打這口井費了好多努力，在沒有自來水的日子里，全家都靠著水井。如今它的旁邊，沒有夏天我們一起坐著吃西瓜的場景，也沒有冬雪降臨時我們蓋著的井蓋。明明存在著，但被忘得一干二凈，你會不會覺得可惜呢？
與老屋一起相伴的，除了那口水井，還有屋后那幾棵銀杏樹。你看冬季里，它們高高瘦瘦得多么干凈，只有枝干，再無茂葉。它們長在那兒好多年了，我沒有出生時就在了吧。年復一年，總覺得近幾年好像停止了生命，但它們依舊在守護著老屋，應該也在懷念你吧。
冬天里的田野寒冷、曠遠，地干得要裂開，一個人站著，去看、去聽、去觸摸，感受到的除去凜冽，竟有你遠久傳來的絲絲溫暖。盡管很多事情都記不起了，但幼時和你和外婆一起睡時，冰冷的腳總被你捂在胳肢窩里的情景，一直記憶猶新。早晨也會感受到你塞了被角，再醒來時，是你端著外婆煮的熱乎乎的蛋湯。
僅存的片段，如冬日里涌出的溫泉，讓我更思念你了。于是，偏愛站在老屋前，聽冬風呼嘯，暗自吟著“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再默默回去。也曾在想，這老屋既然已成那般模樣，遲早都會拆了吧，那又該站在何處去想你呢？多年后，領著孩子過來時，都無處可以指給他看，說："那是我外公住的屋子，那里有我被疼愛的童年呢！"
手機里的照片很多，刪來刪去，還是不舍得刪去有老屋的照片。甚至連拍照的日期都想保留著，是真的害怕失去，因為已經失去了很多。以前如果也有手機該多好，如果能夠有我們的合影，該多好啊！常常看著相冊，那般想著，那般想著。
也許清風知道，我從來沒有寫過你，因為怕寫出孤墳，怕寫出落寞，怕文字像黑暗里長滿觸角的蟲。還好，今日的陽光很暖，最先看到的是四月里的老屋，有成簇的油菜花。還好，已經學會去珍惜身邊所有，好好生活。
所以，老屋和你，幻化成我歲月里的蝶，此刻飛舞。
365無戒寫作訓練營第11天/木蘭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