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淅淅,雨纖纖。難怪春愁細細添。
風一陣一陣的刮了一天一夜,雨也斷斷續續的下了一天一夜,到了傍晚的時候,突然又下得密了起來,打擾了我去江邊散步的雅興。
欲減羅衣,寒未去,不卷珠簾,人在深深處。
最不喜歡暮春了,總是這乍暖還寒的天氣,昨天還艷陽高照仿佛進了夏天,今天眨眼間就寒氣逼人,仿佛時光倒流重又回到了冬天。
一顆早已經蠢蠢欲動的心,也一忽兒暖一忽兒冷,左右為難。
一些花還沒來得及開就落了,一些話還沒來得及說就離開了。
忘不了,忘不了春已盡,忘不了花已老 ,忘不了春風的苦惱,也忘不了那些煩擾和焦慮……
安身寄命的蝸居,誰在午夜里飲酒和哭泣?
杯弓蛇影的冬春,誰在期盼里將信將疑卻又在夢醒時悵然若失?
悲喜難料的未來,誰在往事里如魚得水卻又在春天里望眼欲穿?
兵荒馬亂的中年,慌不擇路的退敗,左右為難的抉擇!
柳暗花明春事深。小闌紅芍藥,已抽簪。
雨馀風軟碎鳴禽。遲遲日,猶帶一分陰。
一場恰逢其時的雨,就是恰好在這個萬物生長、萌芽之時,不請自來,欣然而至吧?
沙上并禽池上瞑,云破月來花弄影。染柳煙濃,吹梅笛怨,春意知幾許?
芳菲四月,春色將闌,鶯聲漸老,漫天柳絮飛舞,谷雨一過,就和夏天沒什么兩樣了。
在春天離開之前,還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
去一個可能永遠也去不了的地方;
等一個也許一輩子也等不到的人;
買一張距離中獎遙遙無期的彩票;
做一個怎么都不敢狠下心來的決定……
高大的梧桐樹、菜地邊打鬧的貓狗、收破爛的大叔、聽越劇把收音機聲音弄得很大的老人、小賣部門口下象棋爭的面紅耳赤的兩個中年漢子…………
像一個偷了別人的幸福的毛賊,我不動聲色的從他們身邊走過,不說話,悄悄的瞄一眼,再瞄一眼。
你們幸福,我就快樂。
40多歲終于明白一個道理:不追問別人的過去,不打擾別人的幸福。
可是,我,TMD快樂嗎?我還能快樂得起來嗎?
一轉眼,從生活了六七年已經吃慣了阿能面的煙雨江南的烏鎮來到武漢這個英雄的城市已經吃熱干面兩個禮拜了。
仿佛兩萬五千里長征的士兵,躲過了那么多的圍追堵截,卻陷入了中年的沼澤,看著鬢邊的白發一絲絲多了,看著孩子一天天大了,看著愛情一天天老了——
我,除了看著,是那樣的無能為力、無可奈何、無裨于事。
在江夏這個落雨的黃昏,一個沉默寡言的人和一群不知道說著什么的人,在喝酒,喝著喝著,就把這個春天弄丟了……
想起了辛棄疾的那首《玉樓春》——
鏡中已覺星星誤。人不負春春自負。
夢回人遠許多愁,只在梨花風雨處。
谷雨春光曉,山川黛色青。
才始迎春來,又將送春歸。
暮春時節,紅日淡,綠煙晴。早鶯出谷,櫻桃紅熟。柳花風淡,杜鵑夜啼。
一座城,可以是故鄉,也可以是異鄉。
有的人去了遠方,從此遙無音訊;又有那么多的異鄉人像鳥雀一樣落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里。
河水不再冰冷,有人在河邊的桃樹下釣魚,桃花落在水面,卻又被水草絆住,欲走還留。
暮春的江城一如既往的熱鬧,肆無忌憚的疫情早已被“雨打風吹去”了!
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傳書謝不能。
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
桃花開得飛揚跋扈、小花狗啪啪得無所顧忌、河邊修理綠化打瞌睡的老漢、女孩子洗頭發淡淡的清香、楊樹下的中華田園犬在大口喘氣,華域里的工人們排成一排蹲在吸煙區一起玩手機,金港小區對面的香榭國際里空無一人……
一場疫,就可以讓整個城市停下來。
一本書,就可以讓整個夜晚靜下來。
一炷香,就可以讓我的后半生暖起來。
一杯酒,就可以讓我和往事遙遙相望。
一輩子那么長,想想那些你一直不敢想的又何妨?
故事的開頭總是這樣,適逢其會,猝不及防。
故事的結局總是這樣,花開兩朵,天各一方。
我們,也一樣。
年華虛度,空有一身疲倦。
要么愛而不得,要么愛而厭倦,心有不甘,心有不能,心有不敢,心有千千結。
哪有歲月可回頭?
——不過是春色惱人眠不得,不過是一別方知見面難,不過是就像冬天的夜晚,稍稍一動,好不容易掖好的被角就會放鋪天蓋地的寒冷進來。
何苦?又何必?
風有信,花不誤,歲歲如此,永不相負。
谷雨,春天的最后一個節氣。
沒有春分的花繁,也沒有清明的柳綠,平平無奇而普通,而且雨珠潑灑,阻塞腳步。
可是豐子愷卻說:“一年好景,莫過于此時。”
傍晚的時候,風止雨瀉,“清明斷雪,谷雨斷霜”,天還沒暖,陽光似乎也還沒亮。
有些人,只能戀戀而忘!
有些事,只能適可而止!
有些糾結,只能埋在心里!
契闊死生君莫問,行云流水一孤僧。
無端狂笑無端哭,縱有歡腸已似冰。
四月二十日。夜雨敲窗。寒氣清涼。
似乎該寫一段作為收尾,但又似無須了。
便這樣吧,日后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