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房子 其一

又是一年的秋季,樹葉急不可耐的從樹上落下來。夕陽也急忙尋求歇息。大自然到處都充滿疲憊,邁出一步都很沉重。

這天,李希光還是一如既往的揉揉眼睛,摸摸癟起來的肚子。臉上暈熏熏的,走兩步就有跌倒之勢。懶洋洋的拿起桌子上的酒瓶,每一滴都顯得那么寶貴。一滴,兩滴。像久旱逢甘霖,眼神都裝進瓶里去了。終于,撒手扔掉了,瓶子掉落下來,與地面發生砰砰的巨響。他已經好久沒有出門了,自從他的女朋友生氣后,他每天一直都這樣,無精打采的。他住的房子很大,位于江邊別墅。院中還有花園,湖景,只是花朵也縮成一團,低下了頭,四周是雜亂無章的草叢,大有越過籬笆之勢。別墅里,有二層樓,每層有8個房間,除了用人占有二個,4個功能廳,兩個衛生間,兩個儲存室,自己住了一個以外,剩下的都是空的。每頓的飯由用人送到門口,然后按時再取回來。他的房間誰也沒有進去過,只知道他和一位漂亮的女生吵架后,就沒見他出來過,每次出來他都要靜靜的把門鎖好。有一次,他走到半路上,忽然想起自己的門還沒鎖呢,就又返回去了,到了樓梯上,他看見用人正在過道上清理衛生,不時的沿門縫往里看呢。以后再也沒有人有機會能見到他的臥室一眼。他那時就更注意鎖門,在自己的手心里刻上鎖門二字,當手心出汗,字體有點消退時,他就刻在了胳膊上。但往往胳膊上不容易看見,就這樣他來來回回換了許多次,到處都刻滿了鎖門兩字,這才滿意的點點頭。

那個撇過臥室的用人自然被眾人所抬愛,走路時總是抬頭挺胸。人們見了他都要向他打聽一番,這時他會說,“就是看了一眼,沒太看清”這樣一來,眾人的追問就更多了。據人們說,那天他看見了縷縷鮮紅的東西,不時的舞動著身姿。那天他嚇怕啦,關于房里的傳說越說越詭異,不同人有不同的看法。有人說房里可能有個女孩,因為夜間常聽到房里的動靜。有人說房里可能有鬼,還有人說房里可能有精靈。結果越說越詭異。但沒有人說是一件衣服,因為他們從沒見到過那間屋子有過窗戶。院子里的葉子不停的掉,世間好像沒有什么事會是永恒。但這件事,人們總是樂此不疲的交流著。尤其是秋日后的別墅里,用人房里,更加熱烈的討論著。這成了苦悶的秋日里,日常的娛樂。

窗外的枝頭鳥鳴不停,一陣風吹來,便又紛紛飛走。關于希光女朋友的事,還是從仆人老胖那里聽說的。老胖和我說,主人的女朋友,很美麗,他很少能遇見如此美的人相戀那會,他們也會經常來到這間別墅,就是在那時,老胖間過了她。她有彎彎的眉毛,大且泛藍光的眼睛,眼睫毛長長的,好像芭比娃娃般,一看就想讓人憐愛。她身材極好,纖細而長的腿,走到T臺和腿模比也絲毫不遜色。她聲音極甜美,空氣都好像被蜜染過,童稚又有點青澀。她是典型的瓜子臉,皮膚白皙。遠遠的就能把人吸引到身邊,她走到路邊,總是引起許多回頭。她仿佛是冰雪女王,初見時冷冷的,熟悉后就沒心沒肺的開玩笑。有天才終于從老胖口里得知,她叫林柔,是本地富豪家的獨生女,從小就留學美國攻讀商科,前幾年才回來,在自家公司里任職,她極聰穎,商界里不少難題都被她解決。她來到公司,公司的業績迅猛上漲。但她可不是那種女強人,她也沒有那種狠勁,相反她更多的是溫柔,她也沒有那么努力的每天加班寫文案,她每天下班后總是喜歡去唱歌,那年的好聲音她獲得了冠軍,成功出道娛樂圈。她那甜美的歌喉,喚起了多少人的初戀,她被稱為國民美少女。在她歌手的路上快速前進時,她在演藝界也獲得了巨大成功。由她主演的電影,總是票房大賣。許多人看電影,只為能一睹她的芳容。反正那之后她就火了起來,成為街上人熟知的明星。

聽老胖說,不知從哪天起,他倆就在一起。那之后,他倆經常隨同出伴,別墅里也多了她的影子。只是那間屋子,仍然沒有人能進過。戀愛中的林柔偶爾也進過幾次,出來人們發現她的臉上布滿了驚慌,人們對這間屋子就越發好奇起來。

老胖是跟著希光一起來到這間別墅的,之前他們住在一個破爛不堪,僅有幾十平的房子里。有天遇到老胖,他和我講了那時的辛酸。那時一日三餐很簡單,沒有大魚大肉,每次都是幾盤青菜,幾個饅頭,幾碗稀飯。這些陪伴了他們之前的每個日子。那里的屋里很破,衛生間三家公用,廚房很小擱不下兩個人,一個客廳,和一個臥室,大多數時候他們倆都是輪著來,一天在臥室,一天在客廳。臥室里堆滿了希光的各種文件,書籍。光線都很難照射進來。客廳很小,只有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墻上掛著一幅山竹畫,還是他從小攤那里買的。除了這些僅有的裝飾外,就只剩下裂縫的墻,凹凸不平的地面。老胖和我說,這里的小區已經有七八十多年,已經快要面臨拆遷。小區的樓道里蜘蛛網到處都是,灰塵遍地。一看上去就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住在這個小區里的居民,大都是附近路邊的一些商販,或者一些莊稼人,這里離市里很遠,坐公交得好幾個小時。有時公交擠的話,一上午都到不了市里。小區里的設施也很簡陋,只有一個陳年已久被往事寵愛的衛生室,其余的都是三四層的居民樓。連孩子老人的運動場所設施都得去隔壁小區,隔壁小區是典型的富人小區,與這里形成了明顯的差別。那里高層林立,充滿現代化氣息。車棚,智能鎖,健身房,大大小小的超市,滑冰場,各類各樣的商鋪,飯館應有盡有。老胖說這里的人總是會去隔壁光顧,像農村的集市一樣。熱熱鬧鬧的買上一兜東西,大人小孩,男人女人都不甘空手回來,總要沉甸甸的才感到踏實。這里的人都是出于農村,對城市與生俱來的好奇。而隔壁的都出自城市,早已厭倦這種生活,每天上班下班,很少出門,燈直到深夜才陸陸續續的關掉。

希光就是生活在這里,日復一日,都是如此。那時的他還沒能想過以后他會飛黃騰達。至少現在他覺得這里有他的小天地。他從小生長在農村,自打他記事起,他就以田野為伴,爸媽都是地道的莊稼人,他懂事起很少能見到父母,每次早晨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大喊,生怕沒人回應他。每次等回聲經過他的耳畔時,他的臉上瞬間充滿了悲傷的神色。再長大點,他開始上小學,小時候的他不像現在沉穩,那時他很調皮,放學后和小伙伴一起玩這玩那,不是偷果樹,就是撿鐵,偷雞蛋。那時候的童年對他也真是豐富多彩。大自然天生對孩子有巨大的吸引力,他們奔波在田野的各處各落,滿足著自己小小的好奇。他那時和大多數孩子一樣不懂事,回家的路上總是嚷著要吃這個,那個。兩雙小手非得拿點東西吃才滿足。那個年代,只靠莊稼地來養活全家的大有人在。莊稼是人以汗珠結出來的碩果,片片耕耘,那個時候也以為這樣也是一種生活。種地的人很多,老人多,孩子也真不少。時常在大自然中陶醉,他們像自然界的精靈,活躍在每個角落,比造物主更熟知田野的一草一木。那時候,幾個村莊合起來辦學,正好建在村中央。他小學就是在這里讀的,這里的學生不多,都是來自于附近村和本村的,本村的孩子都互相認識,早以前就互相玩耍過。那時候的村子,誰家有多少人,誰的孩子是誰,但反誰家發生個一舉一動都會成為大家陰涼下聊天的話題。還有不少外村的,那時交通不方便,村與村之間都難以做到有效溝通,更別提剛上學的希光,到外村去看看成為他那時最大的目標,外村在他當時的地圖里就是全世界。學校的面積不大,有二層小樓,典型的四合院模式,北面是教學樓,南面是大門,西面是儲物室,東邊是食堂,東邊再往南走,有個超市,那是下課時學生的狂歡地,承載著多少人兒時的樂趣。教學樓再往南走是旗桿,每周一要在這進行升旗儀式。學校不大,在孩子的心里依然很大。孩子們的教室在二樓,校長室的旁邊。學校的老師也不算多,有七八個。還有一個是從外地調來的,也就是那個老師,后來成為了希光的班主任。

希光的家庭條件不好,可是在那個大家都窮的地方,還是略微有點優越感。他的爺爺老兵退伍很多年啦,媽媽又在學校教書,爸爸會開拖拉機,農器所啥都會,承擔了一家的生產工作,奶奶呢,做飯挺棒的,是家里的名副其實的大廚,爺爺性格大大咧咧的,一直想要個男孩子,結果自己卻生了兩個女娃,一個就是他的媽媽,一個他姑姑。或許是農村人的觀念,總希望有人為自己養老,順勢而為的出現了很多女兒當男兒的故事。其中,他媽媽就是這樣。爺爺從小當兵,那個時候誰家有個軍人可是極其榮耀的,退伍后,他在村西邊修建了一處住宅,和奶奶住在一起,一直以來靠種點地,維持自己的樂趣。爸爸是從別村來的,聽老胖說,他爸爸那時候家里窮,而且又養有姊妹兄弟好幾個,實在買辦法,碰巧那時爸爸還很年輕,會開農機。那時的人都以土地為貴,以為這片土地能承載自己的余生,會開個農機,在當時也算是挺有競爭力。就那樣,他爸媽在一起了。

正當老胖和我講時,希光又睡起來,緩緩身子。簡短而有力的聲響劃破天際,“快點,送飯過來”,還沒說完,自己又在空氣里陶醉。仿佛忘掉了自己所說。仍然在屋子里,好久沒有出去。老胖離我而去,為主人尋找食物。他端來經過我時,我不時的打了冷戰。意大利面上浸透酒精,旁邊還有個小藥罐,附近有幾只針管物。老胖走了,仿佛我的心也跟著他走啦。他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戀愛的苦痛就能這樣導致一個人精神恍惚嗎?正當我還在想時,有位自稱是他哥哥的來敲門。老胖趕緊跑過去打開了門。

開門不過慢了數十秒,哥哥就大罵起來。像罵街的婆姨。我弟弟呢,把他叫出來見我。只見他翹起二郎腿,嘴里還銜著煙斗。坐在沙發上,硬硬的沙發此時卻深陷下去。在老胖走后,我和他閑聊了幾句。以下是他告訴我的一些信息。

他從小就在爺爺家里長大,而弟弟呢則一直在爸媽那里成長。童年的他們可是很要好的伙伴,每次他們都一起去玩,一起做游戲。他總是會買好多好吃的,每次都會分給弟弟點,弟弟狼吐虎咽的吃起來,吃完還舔一舔手指。弟弟每次都會聽他的,無論他去哪,弟弟都悄悄的跟在他背后,不知道從何時起,弟弟就變得更加沉默了,他不會主動的去拿家里的東西,也不會向父母伸手去要。他總是發現弟弟在他的背后,跟著他。當他們一起前往某個地方時,他沒有勁,不想繼續下去時,盡管弟弟仍有很大的興致,他們還是一起回去啦。爺爺家里弟弟很少自己來,每次都是媽媽帶過去,或者悄悄的跟著哥哥走過去。到了爺爺家里,弟弟總是小心翼翼的,跟著他走,他到哪弟弟就到哪,不敢再其它地方多停留半步。有次,他有了游戲機,和弟弟一起玩。弟弟正玩在興頭上,他這時卻不玩了,弟弟仍舊很想玩,他卻把機子關掉,弟弟當時就惱了,可是在爺爺家他又不敢說些什么,說了一句狠話,就離開了。其實也不算狠話,在狠話中也是最輕的那一種。好多天,他們都沒有在一起玩了,兒時的對錯也不過像一陣風,說散就散。他知道弟弟雖然很少生氣,但確是個倔脾氣的人,一般人很少說服弟弟。弟弟也不會主動去求別人,和別人說任何一句好話。他總算沒忍受住,農村的田野很大,一個人的蹤跡消失立馬就能看到,想起以前每次跟在后面的弟弟。他心軟下來,去爸爸家里,找到了弟弟。一兩句好話過后,他們又恢復如初。只不過弟弟這次更加小心起來,多余的話不多說一句。

希光終于從臥室走了出來,看到他哥哥,臉色又瞬間黯淡下來。“你又想干什么,借錢嗎?沒有。”哥哥這時候又大喊大叫起來。還記得你童年時嗎?

當小希光到小學三年級時,外面的世界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不斷的有人從村子里居住到鎮里去,開始的時候是為了孩子的教育,后來更多的是為了經濟問題。學校因為人數漸漸少起來,就決定停辦了,至于老師有的離職有的并入其它教育崗位,而希光的媽媽就是離職的那一個。哥哥在爺爺的伴隨下,早已在鎮上的一所小學讀書,聽說成績還不錯。熟悉著的想離開,離別時又放心不下。以前每次周末哥哥回來的時候,小希光總是希望能和哥哥一樣,去體驗下鎮里的生活。當哥哥走時,聽哥哥他們說到了鎮里吃點火鍋。那時候的希光真的很羨慕哥哥。村里的人吃飯都很隨意,隨便再地里挖點野菜,再煮點面條就完事啦,肉過年都很少能吃到幾塊。終于輪到自己,這時內心卻猶豫起來,想想離開多年陪伴的母親,離開這里的一草一木,未免有點感傷。母親和爺爺協議好,小希光到爺爺奶奶那去住,生活費由母親負擔。小希光終于離開了村子,也是記憶里為數不多的離別,多年后的希光每天跨國都是家常便飯。只是現在卻驚訝于鎮里的各種事物。來到了爺爺家以后,他們吃過了晚飯,這頓飯是希光這一生吃過最好的,他一滴不剩都吃完了,飯后幻想著以后的生活該多么有滋有味,卻不知道等待著他的還有無數的磨難。晚飯后,他終于有時間細細打量一下屋子,屋子很破,正門用老久的木頭支撐著,門也是木制的,不過刻滿了劃痕。中間有兩個孔,是讓拴木鑰用的。屋里房頂很高,用草覆蓋著,還有四根大柱子用以支撐。每次下過雨后,雨水總會肆無忌憚的流在屋里。屋里只有兩個炕,一個收音機,一張桌子,二把椅子。院子里苔蘚爬滿地,蛛網到處是。屋子外面清一色的綠,像是綠的海洋。廁所在屋外,大約三丈遠的距離,是用磚塊堆砌成的。里外遍地都是白白的蛔蟲,讓人看了都覺得反胃。房子位置偏遠,離熱鬧的街頭,學校還有段距離。每次早上買早餐時,都得走好遠。有次冬天,他踏著雪印買早點,回來手紅彤彤的。哥哥每次下課有空時都會和他一起玩,共同享受在美好的課后時間。他們總要去超市轉轉,偶爾也出去玩會游戲。他還是一如既往的跟著哥哥,享受著哥哥所帶給他的樂趣。他的零用錢總是難免支撐每次去超市的經費,這時哥哥買到好吃的都會給他一點。除非他惹哥哥生氣或者是哥哥心情不好的時候。他總是沉默寡言,很少叫哥哥,總是鬧得哥哥不開心。結果每次哥哥吃的好東西都與他無緣,還是爺爺悄悄拿給他點呢,就這樣還是被哥哥發現當即爆發了脾氣。希光那時候是絕望的,他多想自己有錢,多買好多好吃的。那是一個下著大雨的晚上,雨嗒嗒的響聲,他整夜無眠。

哥哥聲音更大了,驚起旁邊發呆的他。兩只無神的眼睛在空氣里游走。好像撞見了什么似的,又縮了回去。隨即一片驚慌傳滿整個身體。哥哥還在漫無目的的說,時不時拿起水杯大喝幾口。他早已不淡定起來,一臉猙獰。哥哥側眼注視著,越來越大聲,越來越興奮。

幾朵云還聚集在天上空,沉重的好像隨時都能掉下來。風來回刮著,狗叫個不停。希光終于從學校往回走了,那天因為自己沒能背下東西來,被老師留下了好久。這不是第一次,已經好多次啦,每次他被留下來時,總是與時間作對,對于書他怎么念也念不下來。每次都是別人快要到學校來了,他才準備回家。這天更是這樣,想起哥哥即將要嘲笑他的面孔,奶奶爺爺罵他的情景。他的一張黑臉突然抹了一道白痕,又順著流到了嘴角邊。走在路上,他看到班里同學,心里多想換條路,可是同學已經看到了他,時間過的真慢,一秒一秒都好似煎熬。同學笑著走開了,不知在心底會激起怎樣的浪花。想著想著,越發覺得羞愧,幾年里來的所有委屈紛紛涌上心頭,他不能夠自已。這時一條狗沖了過來大叫,他揮動所有力氣,把所有怒氣一起釋放,大叫大嚷著驚動了樹枝上的鳥雀。他不斷向前攻擊,狗不斷退后,他瘋狂的追擊,狗不停的顫抖起來,這時早已分不清哪個是狗哪個是人,同樣的兇猛,同樣的大叫。這一幕的情景十分壯烈,三國時赤壁之戰也未必有這激烈。然而被圍觀的人呢,確很少,這富有歷史意義的時刻應該被書寫在歷史上,標志著人類第一次完全爆發的怒氣。怒火漸漸消退后,他找地方,拿著打火機,搬來一堆干草,把狗放在上面,靜靜的看它燃燒,化為灰燼,仿佛他的怒氣也能化為泡影一樣。他燒的不光是一條狗,更是對所有人的怒氣,對生活的怒氣,對人的怒氣。說起來,他也算是火葬的發明者,應該被申請專利,以后他的年月里,火葬大有人在。

他望著空氣里的灰塵,在陽光下灑落滿地。怒喝一聲,夠啦。隨即丟出一張銀行卡來,不知是用力過猛還是風大,卡落到地面發出響聲。空氣里流動的氣體聲不斷削弱他的聲音,睜著耳朵好久,才聽到密碼是媽媽的生日。哥哥立馬撿起來,臉色茫然。媽媽的生日是多久,他靜靜的說了聲。“3月5日”。

關于希光的媽媽,我還是從老胖那里打聽到一點信息。老胖這么和我講的。

希光的媽媽從小陪著他,無論去哪里,總要雙手抱住希光才安心。無論受過什么委屈,只要看見媽媽,他就覺得一切都不算什么。媽媽總是通過各種手段為小希光創造好的條件。有次小希光從哥哥那回來,又和鬧矛盾,每天不是坐著就是死等著,他那時多羨慕能有自己的游戲機啊。有一天,媽媽教的教室里有人有光碟,媽媽講課講到一半,突然說能不能讓他們用下光碟。那時候的光碟是插在電視上的,一個光碟里有好多游戲。這下小希光可開心啦,每天等待的是早早放學,回到他那個溫馨的家,其實家還是那個家,并沒有多大的變化,非要說的話就是電視里多了一張光碟。放學后,很多孩子都圍過來,一起打游戲。他和他們一起打,但是他總是不好意思不讓他們每個人打,每次只是自己看看,因為他過于拘謹,來的人越來越多,起初他還很高興,后來干脆不讓他們來了。人總會度自己,自己很難得到的,也以為別人很難做到,做到后,又不擇手段的打擊。

后來他離開了媽媽,獨自一人前去鎮里。對他來說是孤獨的,盡管身邊還是爺爺奶奶哥哥,但他始終沒法融入他們。他不會說好話,甚至連基本的稱呼都沒喊過,爺爺奶奶每天的教育就是怎樣教他喊爺爺奶奶,這是日常最常見的教育。吃飯時,吃零食,夜間喝奶時都得叫聲爺爺奶奶才可以。這或許是必要的報酬,看似微薄,卻又極其沉重。有時候發自內心的呼喊,才更真實,如果孩子的心足夠脆弱,一步步的強逼只能使孩子更難堪,絕望下去。生活的希望是自己給的,同時也是別人給的,對孩子的愛護也要“精準扶貧”。

他很少叫別人,親人也是,別人更是。他唯一叫的最熟練的是媽媽。天天叫,每時每地叫。他天生就怕間生人,每次姑姑來,他都會找到地方藏起來,像捉迷藏一樣。偶爾幾次自己沒藏起來,就躲在房間里,一連多次都這樣。離開媽媽后,他們成功的搬家,搬到了爺爺家那里去。爺爺奶奶騰出三間屋子給他們,廚房共用,衛生間共用。那里的房子很大,也是爺爺早年前的心血。屋子是典型的北方家居,北面二層小樓,都用白磚砌成,看上去富麗堂皇,進里面去,都是白墻,炫彩的電燈,精致的木頭門,沙發茶幾電視應有盡有。再往南走,打開木門,是樓梯,通往二樓,二樓和一樓相似,只是家具少了很多。從樓上可以直接通道爺爺奶奶那邊的房子,童年時大多數時候都是從上面過去的,剛開始他只是覺得新鮮,并不知道那條路的作用。爺爺奶奶每周末回來,他則周五由爸爸接回去。周五晚上的時光可是最好的,他可以自由的出入爺爺奶奶那里,還可以玩下哥哥的電腦,雖然好多次哥哥都上了密碼。但他不在意,他可是自由的。說不定在路上,爸爸總要到燒烤旁給他買點烤肉吃,那時他極興奮。從沒有關注過別人的興奮與哀傷。成績他從不在意,并不知幾年后他也開始為了成績和別人爭奪,因為別人成績不好而取笑別人,那是之后的是,至少現在,他可以無憂無慮的玩。最煩的是周末,他得重新回到鎮里,如果下場雨那么他就可以拖到第二天,那時起,他才愛上雨,和他一樣哀傷,一樣灑滿地的愁緒。

他又走回了臥室,和往常一樣,重重的關上門。人們的議論仍在繼續,像火熱的太陽熱火朝天。有人又進一步推測,他可能殺人了,正如他所見到的,每個殺人犯幾乎都是這表情,兩眼無神,充滿絕望。那么有人進一步問,那么他會不會是被人追殺所嚇到的呢?他說鄰居小王就是被人偷盜結果沒成,但他每晚上都驚慌失措。長年的精神錯亂患上了精神病。夕陽已經下去了,關于這個問題,眾人依舊在眾說紛紜,始終沒有一個統一的答案。門依舊緊緊閉合,封鎖著人們想要的答案。

大街上人來人往,前后擁擠不斷。空氣里伴隨著謾罵聲,廢棄油,還有各種各樣的怪味。可在不遠處的湖邊旁,這里的人們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依舊是吃飯,睡覺,議論,簡單的三點一線的生活。隨著巨大的嘈雜聲襲來,一輛軍用的皮卡車停在了院子里,煙再漸漸消退。走出來的人個子魁梧,軍裝襲身,腰間別把手槍。兩眼透著怒火,嘴大大的,五官不怎么協調,總是感覺像是上天有意開的玩笑。隨他下車的,有兩個副官。再然后,地面轟隆隆的響起來,二三十個全副武裝的士兵在空曠處集合起來,空氣里飄過兩三個音符,又迅速像兩條長蛇似的把別墅圍了起來。一小隊人向著大門沖了過去,幾個長官緊跟著。屋里的人炸開了鍋,不住的埋怨聲,哭泣聲,桌子碰動聲,腳步聲。老胖打開了門,希光也在后面。軍官看見了希光,緩緩走向去,并用手示意停下。見他這樣,希光說道,你果然還是老樣子。軍官回應道你不也是。

希光還在上小學時,因為長的矮小,成績又差。老師不管,家里也不咋管,也不和他們講。于是希光他自然而然的就成為被欺壓的最佳對象。這位軍官就是其中一個常期他的。那個時候,社會治理遠沒有現在好,社會上少不了黑社會,連學校的一些人都和黑社會扯上關系,在校園里成立了幫派,專門找人收保護費,不給就打,給了一次還有下次。一般很多家長不論上學還是放學都親自去接孩子,這些所謂的團體也就沒有了機會。還有那些成績好的,總是受到學校的青睞,也沒有機會下手。只有那些學習差的,家長還少管的,才能成為他們的常客。希光就是其中一個。媽媽在每周日走時都要給他不多的零用錢,以便讓他買點好吃的。可每周來了,他不是被哥哥叫著到處轉,就是被那些所謂的組織充公,總之不到兩天,錢準完。有時碰到實在想吃的零食,他只能含著口水忍著。有時碰到需要交保護費時,由于他早早的就和哥哥消費掉,只能每天都提心吊膽的,有時總要努力早點回去,乘著人流找點安全感。可老師總和他過不去,總是照顧他幫他補課。這時他就想著遲點出校門,怕一個人立馬就能被他們發現。可老師還真是和他過不去,偏偏到了人少時就放他回去,他也不好不回去,家里還有爺爺奶奶擔心。其實他本可以不必顧慮這么多,只是有一次他整個中午都沒有回家,奶奶著急,打電話給媽媽,讓媽媽去學校看看,自己還是懶得去的,希光村離鎮里挺遠,騎摩托得三個小時才能到。媽媽放下電話那一刻起,就和爸爸把手頭工作放了下來,匆匆趕到兒子所在的學校。希光本以為可以慶幸一下,并暗自歡喜以后可以不用交保護費。可是想著想著,一節課一節課的過去。突然,空氣里刺耳而又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頓時不可思議的呆住了。媽媽手里拿著好幾個面包,還有他最喜歡吃的辣條,糖果等等,大大小小幾十個包裝袋。眼淚擦過空氣,再也控制不住的流落下來。上課鈴響了,媽媽的眼前突然一亮,這才發現兒子一直在最后一排,頓時心像被鐵釘擊碎,她和爸爸離開了。走時叫我多吃點,中午一定要去奶奶那吃飯。強忍著淚花的希光,硬是沒放聲大哭,把經歷過的所有委屈都灑落出來,可是終究他忍住了。越看面包,越覺得心酸,那天突然下起了雨。放學后,他竟例外的沒留下來,雨仍然下個不停,他來回往雨中穿梭,想替爸媽多擋一點風雨,可惜的是世上的雨就是這樣,誰在雨下都不能幸免。不知道父母親他們幾時才能回到家。他仍在雨下,等待雨一點點變停,好像要和爸媽一起淋雨,要向這世間發出聲聲怒喊。盡管我不能在你身邊,雨依然從我身邊走過,正如也同時在你身旁,你期望它一點點變小,遠處的另一個人有著和你同樣的期望。雨停后,他回到家。事后他才得知,他如此順利的回去,并不是老師多么善心,而是他爸媽走時給老師送的禮物。莊稼漢每年收入不多,他從沒見過自己的父母吃肉,每次有好吃的都留給他吃。有時他也會問,媽媽你怎么不吃,“我不愛吃”,其實媽媽并非真的不愛吃,有次酒席媽媽還吃了好多塊呢。他問爸爸,你怎么不吃,“吃過了”其實爸爸根本就沒吃。他們一家的主要收入來源于田野,年年生活拮據,可是唯獨在兒子這塊媽媽拿出了最好的給兒子,剩下的僅僅只夠生存,甚至有時還得餓著肚子。親情就是這樣,不管擁有多少,總是會把最珍貴的留給兒子,而父母獨自忍受貧苦。我終于明白有時我和我媽去吃飯,在飯店里他總是幫我點,而自己不吃。原來是價格太貴,怪我當時竟吃的那么心安理得。不知道背后母親得吃多少頓野菜。無處安放的心,寧愿化為甘美的羊肉,讓父母親大大的咬一口。只可惜心才能茫然思考。

煙花灑滿半空,青煙飄起。不斷上升,最后消失在天空里。一個星期后,老師又開始對希光進行特殊照顧。他又得分點交保護費。有一次放學,由于他實在沒錢了,只能狂奔回家,可是路上又出現熟悉面孔,這次他想好好的叛逆一次,一直在路邊沒有停,后面幾個人反應了一下立馬追過來,最終他沒了力氣,還是被追到。于是,他干脆拿起棒子打起來,果然寡不敵眾,他被好多人壓倒在地,左一拳右一拳打,答應多給保護費這才停止。回去后他騙奶奶說這是摔的,然后又坐下來擔心著。他可是真的沒有錢。奶奶爺爺呢,他又覺得很陌生,不好開口,他很少向爺爺奶奶開口。就連學校要錢買資料,他都得心里反復擔心三兩天,猶猶豫豫好幾次,最終非得等到串門來的同學家長說起,這事才結束。所以,不出意外的每天他都被打,往往舊傷還沒看清新傷就接踵而來。比戰場上的戰士負傷還嚴重。一切都在繼續,在一個平靜的下午,爸爸媽媽不知道從哪里聽到消息的,直接去了校長室,然后爸爸直接到班里打了常年欺負我的同學。他這次也開始大哭起來,而希光擱置了平日里的憐憫,反而大笑起來。爸爸媽媽又給他帶點東西就又回去了。走后他才明白原來又是奶奶打的電話。原來他們都明白,只是覺得來不值得,反而又不明白為何總是叫自己父母。難道覺得責任與責任有別?他不曾見過他們退縮,當哥哥遇到麻煩。后來,他再也沒被打過,也成為不用交保護費的孩子。他覺得大概他們知道他也是有家長的孩子。

突然愣過神來,希光招呼他坐下。兩人聊了好久,只知道在那個小屋里,門依舊緊緊閉著,光線一點點黯淡起來,最后門開了,軍官軍隊車隊都紛紛撤退。如同一切都沒有發生。門又被關上,再次陷入冷寂之中。而此時樓下又開始吵鬧起來,爭吵聲,桌子聲,腳步聲,混雜在空氣里。人們仍舊爭論著那個問題,誰也不知道答案。

秋天的北方萬物蕭條,金黃的一片不時透露陣陣荒涼。葉子不斷的掉落,堆在地面,成為厚厚的土地。就在這個日子里,小屋里卻突然吵鬧起來,來來往往的人流,大大小小的重物,還有院內等待行駛的車輛。聽老胖說,原來是屋子主人要出門,這可是極其正常而又怪異的事,我常到他家,從沒見過他離開臥室半步。真是個多事之秋,心里暗想。只見他一臉瘦弱,兩只眼睛無神,不知道它們盯著什么,好像反過來看著自己的瞳孔。走路時沒精打采的,好像多走幾步就能掉下似的。臉上,鼻子上,到處都是灰塵。有半指甲蓋那么厚。他戴著一只帽,帽頭壓的很低,遮住了眼前的光線。他還配著一只墨鏡,口罩,生怕自己被別人看見,或者哪個部位見光。老胖和我說,這是他為數不多的幾次出門。上了車,車隊隨滾滾煙駛走,在天涯深處。沒有人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也沒人知道他去干什么。后來我才知道他再也沒有回來過。臥室的門仍然緊緊閉著,鎖下人們的好奇。卻總是沒有人打開過,臥室里面誰都不知道會有些什么。

每條道路都有各自的目的,在目的地總有結束,沒有一條永遠供行駛的線路。人們也各有各自的目標,路上的人,不是用卡車裝載,就是上班,旅游,探親之類。也像這道路一樣,沒有誰是無意識的。車子,輪子也在不停的奔波著自己的終點。仿佛全世界只有他們一行是不為任何目的,以追求道路當成目的,可是一條路終要到盡頭。希光此時正坐在車內,兩腿彎曲,嘴里含著煙斗。不時的瞥一眼前方,又低下頭。

希光那時已經考完試,準備開完班會畢業。班主任要求必須由家長前來。像預計那樣,他媽媽來了。班上很安靜,下面竊竊私語馬上就能聽出是誰。老師作出一副莊嚴的模樣,大聲的說起類似于廣播上常講的那幾句話。“同學們還要努力,你們是祖國未來的太陽”。接著發給每位同學畢業證,到希光時,老師的臉色大反轉,就像晴日里突然飄來幾片烏云,遮住了陽光,又瞬間下起大雨。經學校審辦,大家都能畢業,唯獨一個人,因為學業成績不合格,不予畢業,他就是希光。希光兩個字在空中不停的飄蕩,慢悠悠的,過了很久傳到了希光耳朵,他臉色紅了,一股說不出的怒火由心底發出,比火山爆發還要激烈。空氣中仍在不停的傳播在兩個字,很久以后,也到了媽媽的耳畔,滿精神的臉色,染上了些許霾。再也站不住了,找了個位置坐下了,皺紋也雨后春筍般長了出來,一瞬間年老幾十歲。希光這兩個字仍然不住的在空氣里飄蕩,每經過一次,希光的怒火就越發加重,母親的皺紋也就越來越多。周圍的人好像都很興奮,不知道同一個教室里,發生了什么重大事件,沒有一個人沒有精神,沒有一個人不興奮。只有他們倆,就像被劃分到另一個世界。班會結束后,周圍一片雀躍歡呼,紛紛離散而去。只有他們兩個因沒有過多的力氣再也站不起來。老師也不屑的悄悄走開,周圍人都走啦,沒有人注意到他們。正如同他們并不是一間教室,而是兩個世界。后來沒有人知道知道他們如何走開了,就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后來他又親自去了老師家里,校長家里,才得以最終畢業。然而畢業后,又該去哪呢。無人知曉,就像沒有人知道那間臥室一樣。

車隊所行駛的路線大都是山地,路面不平,蜿蜒曲折通向山頂,又繞回來通下山角。道路有意的增長了距離,不至于那么快就到終點,行人們都很懊惱,原本的距離增長了一倍,而他們卻很欣喜,因為他們的目的就是路途。車輛上山時搖搖晃晃的,驚醒了還在睡夢中的希光。他的手上濕透了,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花。他也顧不得前去擦拭,又坐著發呆。眼里卻映襯著行車的路線。

那年,他剛剛進入初中,就在本地的鎮里,還是他所熟悉的街道,小巷。一切都沒有變,只是他所住的地方從南邊換到了北邊,依然是間頂破爛的屋子。屋子很小,就一間房,而且緊靠著大門。大門上刻滿了各種年代的劃痕,像是母親的皺紋。四周的墻是用土堆圍起來的,好幾處坍塌的痕跡。外面都是遍地黃土,稀少人煙。要到最近的商鋪去,還得幾十里路呢。每次他都得早早起來,往商鋪買上早點,還沒吃過就立刻出發去學校。往往中學還有自習,那樣他起的就更早了。月亮還在中天,他就得從家出發。月亮剛剛達到中天,他才從學校回來。他不愛說話,往往把自己的不開心向月亮述說,月亮成了他最好的知己。中學生活依然有離不開的學生組織,聚集在門口等待著,甚至校園里都常出沒。他極其小心,往往看見人影就馬上跑走。中學的老師,沒有留人的習慣,這讓他感到學校也未嘗不是好地方。沒有了小學時的擔心,沒有了小學老師的壓迫,他在中學里如魚得水。有時候,他竟然笑了。這可是他人生中不多的幾次笑容。難得從頭開始,忘掉以往的一切,新的開始,沒有人能記得自己。想到這,他美美的入睡。雖然外部的矛盾消解很多,但哥哥不時的吵鬧仍然令它傷痛,好在附近沒有人煙,自然的就成為了他的樂園,他把自己稱為這里的主人,這里的花與草都由他命名,他像一個武士拿著想象在這片土地馳騁。到這里他總能忘掉自己的不開心,那時這塊土地陪伴了他好多好多。后來這里要被開發利用了,他花巨價把這里買了下來,很多人不明白為何,我想這或許就是原因。

車隨著道路不斷上升,行到山腰時車隊停下來。他們把車放在路邊的荒地里,一行人整整齊齊從車上下來,各自都找了好久,才在一片荒地上搭起了帳篷,把攜帶的行李又都重新拿出來,收拾了好久,他們才匆匆吃完晚餐,紛紛入睡了。大自然的夜晚很寧靜,夜空星光寥落,點綴著寶石般的色彩。不時劃過夜的氣息,浮動的彩籠飄來飄去。田野(里正在舉辦熱鬧的演出,啾啾的叫個不停,空氣里傳來陣陣音符。還有遠處麥田,隨風而來的清香,撲打在每個人臉上。所有人都洋洋自得的入睡著,寧靜的夜寄托給每個人好夢,呼聲相伴。

露水打濕草叢,清晨還被寒氣所籠罩。一只蟋蟀跳到他身上,不住的顫抖一下,隨即又被寒氣所逼,眼皮不情愿的睜開。不過外面的世界來回顛倒,他又重新睜開了眼。景色依舊,白白多了一片夢幻。

希光還在初中時,由于奶奶的年齡越來越大,而這里的條件也更顯艱苦。媽媽就從村子里來到鎮上,接替起奶奶的工作,爸爸也就跟著來到鎮上,開啟了一段新的工作生涯。關于希光的爸爸,我曾有幸見過幾次,也耳聽過老胖的談論。爸爸以前是典型的莊稼漢,也是頂優秀的莊稼漢,大大小小的農具都會用,而且還會修理。更重要的是,爸爸會開農機,這項本領在那時極具競爭力。后來,農田越來越不能滿足生存,爸爸干脆直接在后面蓋房,干起了養殖。說起來,爸爸還真是挺優秀的養戶,二三十頭牛犢在爸爸的照顧下活靈活氣。爸爸蓋的養殖場挺大,是典型的四合院模型,除了東門是出口外,其余三面都是養殖棚,那里面的水渠,可是爸爸親自動手挖成的。隨著養殖的數量越來越多,生意也繁榮起來,爸爸又擴建了他養殖場的規模,在后面開辟了一塊草地,供牛犢自由活動。這里可是童年的孩子最歡喜的場所,他和哥哥時常在這里,看見爸爸不在時,就悄悄拿起幾片葉子去喂牛犢。乘它們吃草時,他們迅速的把手放到上面,然后再立馬收回。他們時常到牛棚里去玩,哥哥挑幾只,他也挑幾只。他們然后再分別喂他們所選的牛犢。這場游戲持續了很久,直到最后爸爸從牛場離開。現在,牛場還是那么興隆,快到了冬天,就要面臨沒食的難題。馬上爸爸又用自己靈巧的雙手,在后面打造了倉庫。倉庫是極簡單又是極便捷的,先是向地面挖深了幾米,然后再向四周鋪滿磚塊。上面再用塑料蓋著。這樣即使在冬天,牛棚里仍然火熱,時不時的往食道里倒入飼料。牛兒們過了一個美好的冬天,人們還得到處覓食,不時的像樹葉般倒地,這年頭餓著肚子的人多,可沒吃飽的牲畜少。可牲畜并不知道等待著他們的命運是什么。而人正因為知道自己的命運,才忍著少吃兩頓,而把最好的食物留給孩子。

天剛剛放晴,河邊的姑娘們放下手里的東西,在一片森林中紛紛起舞。惹得一堆蜜蜂襲來。夜色正在消退,妥協于一場沒有銷煙的戰斗。水面波浪滾滾,似乎有什么將要噴發,那是晨起的太陽,紅遍了潺潺流水。希光一大早就在森林里忙活,做好了早飯,一切都已備好。這時同行人才懶洋洋的從睡夢中醒來,不時用手揉幾下眼睛。好夢擁有著好心情,只有那些遇到的煩惱才會再心底慢慢浮現,化為一場夢境驚醒安眠的靈魂。生時擁有煩惱,煩惱也逼迫著生來面對,似乎緊密相連,而又不可分割。同行者中人還挺多,大都是一些隨從。默默的等待他的命令,沿路沒有些許言語。就連吃飯的時候,他都是遠遠的離開眾人,沒有人知道他在思考什么,他想做什么,更沒有人知道這樣的目的是為何,也從沒人過問。

當然老胖也是隨行者,事后他和我說,有次他被主人單獨叫過去,問了些頂奇怪的問題。他吃驚的沒答出一句,只是嘴巴不自覺的張大的好多。過后他也抹掉了這段記憶,只是見我突然問起,他的腦海里此時充滿了各種印記。

希光的媽媽來到鎮上,那時希光仍然是初中,哥哥也是初中,將要畢業。每天晚上都是他們最開心的時候,母子三人在炕上閑聊,從日常生活聊到人生未來,娘幾個越說越激勵,空氣里消退去淡淡寧靜。哥哥到后來,總是要調皮的講幾個鬼故事,而且用一種特別玄乎的口氣。每當哥哥開始轉用這種聲時,希光首先立馬用兩指分別堵住自己的雙耳,像是不忍讓一絲空氣進入。哥哥總是講到很晚很晚,有時自己困乏就早睡,至于哥哥何時睡他從來不知道。白天呢,媽媽送走他和哥哥,總要到校門口觀望。像是隔別多遠一樣。然后才安心的回家,要不就是去門口閑聊,漸漸的都成了熟人,來家里的人不斷,一個一個的新面孔。希光打心底里,佩服媽媽的社交能力,而他只有獨自一人,偶然有個朋友,過幾天就說散就散,像是一場戲。來家的人漸漸多起來,他開始畏懼,腳步緩緩的走進大門,看到屋里沒人,才又大大方方的進來。如果恰巧碰到有人在,他就像間諜般小心的潛伏進去,像不是自己家一樣。問他在學習上有何進步,他依然每天那樣,和哥哥一樣玩,卻沒和哥哥一起學。哥哥玩的時候都有他,學習時他仍在床上。他就興奮的仍然是夜間的閑聊,仿佛夜間遮住了人的一切,把所有的性格,弱點都一一遮蓋。他像放飛的鳥兒,自由的聊著,可是往往又搭不上話。有時他也只是隨聲應和,甚至于兩人討論激烈時,他裝作在睡覺。每次的期盼,總還是留存著希望,而要被希望真正打翻的還是現實,也只能是現實。說到最后,老胖才和我說出那個問題,“人是什么”,剛聽到這問題時,我也突然的一驚。人能是什么,我們周圍的許多人不都是人嘛,我們生來就是人。

光線射出陰影,暈圈不斷移動。旁邊的花兒,不時的抖動著光。隨即落了滿地。松鼠,猴子,昆蟲,都已開始出沒。向樹林里亂竄,一會空氣里傳出嘩嘩然,又過一會它們又都回到原地,嘴上多了些東西。森林里的每個動物都在盡量保持自己的地位,尋求下端生物鏈中可以成為食物的生物。平靜的深林,只有等到陣陣風吹過,才能尋到它的存在。而在這里正在上演關乎生死的競爭,一切都那么殘酷。時常有腐爛的尸體,再空氣中散發出陣陣臭氣。也有剛剛滴下的血液,沾滿地,也有把生氣的綠草,染成嚇人的紅花。以至于后來,沒能分清花是草,紅是血,一片茫茫然。還有數只狼圍攻水牛,一堆堆白骨堆砌成山。風也不時的傳來凄慘的哀叫,在水里,陸地上,天空,哪里有生命,哪里就有慘叫。世間的生命都在不斷的變少,也在不斷增多。永遠有生命的離去,也總是有生命的新生。只是有的生命卻再也無法抵達,成為永久的痛。離去的含著熱淚,新生的又不懂世情。這就是生命,永遠有著悲痛,或許有過歡喜,卻只是一瞬間,又反被悲來掩蓋。生命還在不斷消逝,卻任誰都無法停止。想起希光的問題,我想人也是處在這樣的自然中,也必不可少的遵守自然法則。每天為了生存和保持生存而競爭,我想這單單只是動物,如果人也是這樣,那與動物何異。人活著首先得解決生存問題,但光解決生存的還不是人。人發明出工具,科技其本質目的還不是提高全體人類的生存力。但人同樣會有詩集,有文學,有宗教,有哲學。這是其它生物所不具有的,是人而特有的。人不僅能改造物,利用物,還能表達物,處理人與物的關系,獲得心理上情感上的慰藉。或者說人的認識與生物不同,人的認識超越物,達到人,自然,宇宙的統一。而生物只是單純的遵守自然,進行著千百年仍在繼續的生存游戲。

太陽已經移步中庭,他們一行人又收拾東西,準備前往下一個未知地。一排排的汽車早已嚴陣等待著,許多箱子又都被搬來搬去。空氣里瞬間擠滿各種聲音,車里也都擠8滿了人。他們又沿著山腰繼續向山頂前進,沿途的路越來越曲折,到了最后每繞一個大圈,才前行一點點。車子似乎不覺得累,還在不停的奔波,它們天生的使命就是永遠駛于路中,它們的夢想藏在路上。而越來上走,來往的車輛越少,稀稀疏疏。車上的行人也就越發的困乏,不自覺的打起瞌睡。有時車也總在路上搖擺,像喝醉酒似的。一切都是那么安靜,只有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周圍人都陷入一片虛無世界,卻也并不知道什么。只有他,獨自坐在車里,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總是凸現出濃厚的焦慮。越焦慮又要越掙扎,他反復在進行著自己的思考,誰都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只是周圍空氣變的熱乎起來。還在不斷傳遞。夢中的人更加瞌睡,不知道是車內的暖氣還是從哪里來的暖氣。

希光的哥哥終于初中畢業,就要去讀高中。而母親仍舊在那間屋子里,炕上的火焰還不時的冒著青煙。又過了一會,空氣里充滿著香氣。那時的希光,總會流露出笑容。人生中僅有的時間段里,屈指可數的微笑。后來,沒人再見過他笑,甚至連嘴角都沒有一絲開心的痕跡。他的每天也很簡單,往返于校家兩地,做著大多人樂于做的,也總是跟著眾人行動,放學后,無顧忌的打開電視,又是愉悅的晚上。從沒有人會管他,爸爸疲于工作,媽媽忙著做飯,同時在擴大著自己的社交圈。對于他,大家只有一個要求,即是健康。我們往往干預過的,從來沒離開過希望,它本身的價值。像一個圍欄,分離開所有人,里面的想出去,外面的卻想進來。當有人在不斷抱怨時,卻不知有的人卻從未能得到。不幸的不是人沒有被重視,重視本身未必說明一個人的真實水平,甚至潛力。真正的不幸是外在的輕視同時,而又本能的認同,并以此為樂。希光也是這樣,從沒有察覺。直到某一天,這種狀態才真正打破。我記得那時,并不是他本身有多大的毅力,或者多么強的洞察力,他只是一個普通不能再普通的人。他喜歡偷懶,也愛看娛樂新聞,所想的也不超過吃飯,睡覺之類。他上課鮮少認真聽,只是碰到興趣點時,他頓時來了神。太復雜的問題他都不想看,簡單的家務活也從沒動過。唯一我覺得的特殊的是他有一顆極富自尊心,極其敏感的心。有時候哥哥一句毫無關聯的話,也會引起他的怒氣。媽媽的苦口婆心,也會引起他的惱怒。老師的一句批評,也會在他心底回旋半天。一些常理的行為,他也會在心里停留半天,直到重新被一些新的東西所取代。他是我所見過的最脆弱最敏感的人。他也極喜歡裝飾自己,像自己是什么地位顯貴的人似的。他確實是這樣想的,總以為自己是什么不平凡的人,他有時總在幻想,有時又把自己裝飾起來,合于自己想象。我們很難知道,他何時是清醒的,何時又是沉睡的。他給自己裝飾上華麗的衣紗,靠的卻是自己的話語與想象。他卻是不完全沉入想象的,他有時也很現實,像大多數人一樣。他遇到自己想吃的,而自己又無力買時,他也只能搖頭嘆氣。他往往被老師留作談話,談到他成績時,也只能無奈。在面對自己的家世上,他也只能服從現實。看到自己想要的電視上,一看就是一整天。同學求他幫助時,他也會去應答。偶然次數多后,或許他們成為了朋友。他交的朋友,大多數總是有很大缺陷的。或許他認為這樣,自己就會更優秀,想的更夢幻。說是朋友,其實他的目的卻總是他自己,在別人成群時,他不顯孤單。在下課時,他不被人看輕。遇到心里中意的,能面前出風頭,證明自己也是能驅使別人的。這樣的,交了朋友,也總要失去。他就是這樣的一個極普通卻又極復雜的人。

說到他那次,卻被他看的極重要。他成功后,大力鼓吹那次的功勞。他說就是那次締造了他。那年,他和往常一樣,在學校奔波,卻又很隨性。那次上的是節數學課,他們的數學老師同時是他們的班主任,并且也極富盛名。課上,老師總要叫人起來做題,每到這個時候,就是全年全教室里最安靜的,螺絲釘掉下都清楚聽到。點名時很少點到他,往往老師更喜歡把這樣的機會留給有價值的學生,他課下卻以此為幸運。有時候我們所具有的思想,偏偏很大程度上決定事實上的行為。我們往往所不信的,卻將成為事實。似乎生來人的上帝就煩的就是能具有預測的生物,在他眼里,我們或許僅僅是玩偶。出乎意料的,這次叫到他。他先是一驚,隨即又滿身驚慌。汗珠從他凹凸不平的額頭上冒出來,遮住整塊皮膚。又像蝌蚪似的嘩嘩流下來。全場一片寂靜,此時卻又像炸開了鍋,瞬間比外面集市還紅火。毫無疑問的是,這是一道極其簡單的題目,就算沒學,現學也很快。空氣里擁擠著各種數字聲,滿載著計算方法,流通在教室的每個角落。可是他,瞬間早已被驚慌而弄的不知所措。更何況,外界的紛擾早已打亂他的思路,他頭腦空白,早已沒能早回已丟失的,原先還存在的。他終究沒能答出,隨著時間的一分一秒,每一秒都更令他心驚。他在恐慌的道路越來越遠,周圍人的吵聲也越來越大,老師的等待仍在延長,延長著最后的希望。然而卻不知恐慌早已奪得他的思想,連同帶走他的希望,僅剩的最后希望。時間的滴滴答答此時分為明顯,像催人喪命的大鐘。汗水早已浸透他的每個角落,簡直就像是個漢人。時間終于停下,希望也停止,另一個學生起來作答,每個學生齊聲大呼。都是壓人的音調,滿臉的通紅,臉落了滿地。那敏感的心瞬間被擊碎,像玻璃瓶從高空落下,地面滿是殘渣,剩下的只是軀殼。他多想找個角落,或者一口氣跑出教室。多想自己的名字能被人所忽視,想到后面他將被所有人所談論,一起大笑他那羞愧的往事,他恨不得把生命化為灰燼。如是說,他最終還是忍住,因為想到那樣會造成更多的嘲諷。最后,老師開口,開口的動作很慢,有幾個世紀那么長,兩唇之間好像真的隔了一個世紀或者隔著一座難以逾越的山峰,遠遠的高于今天的喜馬拉雅山。唇之間擠出來的氣流,也足以令人致命。空氣中傳蕩的音調,在天地間傳唱,到達每個角落。“你已經超越新的極限,我們班的人都能做對”。語調剛落,世界到處黑茫茫一片,沒有生命,留存死亡,每個活物都在等待著以其中一種方式死亡。死亡后,一切都將結束。他,跳進了河里,沒有一絲猶豫。

命運總是愛捉弄人,我們極想得到的,卻總是得不到玩。就連死亡也是。本來說好的結束,并沒有結束,卻又真的結束,從此以后,他將迎來新的人生。過他怎么也想不到的生活,得到他夢幻中的榮光。

當隱隱黑夜下依舊有星光閃爍,希望就不會破滅。星光褪去,黑夜也隨之逝去,即將到來的光明,是暗的盡頭,也是多數生命的盡頭。挺過去,向前看,終究失去的是暗,迎來的是新的光亮,照亮每一個地方。

當他掙扎睜眼,以為早已在全新的世界,大多數亡魂聚集的地方。一點點的光線射入他的眼,滿世界的白,白床,白窗簾,白色的墻壁,還有周圍白色的床具。他想,死后的世界充滿白色,也瞬間明白人類為何辦喪事都采用白色的飾條,白色的衣物,東西上貼滿白紙。或許是有人又突然復活過來,把這秘密傳給了世人。想到這,他不住的顫抖,好不容易的逃脫,怎能輕易歸去。其實這里也還好,除了一股陰森的感覺外,也是不錯的溪居地。他渾身輕松很多,只是身體有點劇痛,再用手掌去揉,卻總是抓不到。再一看,他的手指根本不能伸直,這還不止,他的身體也是軟軟的,腳根本走不了路。于是他就干脆再床上躺起來。心想,這樣躺著也還好,再也不要回去那令人致命的世間。想著想著,就睡著啦,興許是想的過累。當他醒來,自己已完全再另一個世界。周圍一片漆黑,像河流不停的滾動著,又在不斷的把黑霧傳遞。根本見不到濃濃的黑背后藏匿著什么。就連他自己幾平米的角落,也都什么也望不到,他不能動,卻也不知道躺在什么上面,只是軟軟的,還有溫度,毛發。遠方不時又把黑霧傳來,濃濃的一團,一股恐怖氣氛。在他周遭,不時的有手,腿,指頭冒入眼線。他心里也被嚇壞,急忙想逃出又走不掉。慌亂之際,一下子暈過去。當他再一次睜開眼,他被眼前的畫面一驚。巨大無比的翅膀伸展著,不是用來飛翔,而是拿來搏擊。地面上巨大的蟲子,胡須甚于高樓,牙齒彎彎的,白里透紅,甚至有的還有肉末,再往下看,100多條腿,密密麻麻交叉排行。每一條都像千年老樹,高且濃密。他被嚇呆了,把魂都嚇跑,鉆進地面去了。他的視線簡直不敢移動,生怕一絲一微的動作都能招致是非。而眼睛又總是心靈的霍亂,逼迫著像火焰般噴發,隨即消逝。眼珠也將要陷下去,眼皮邊濕濕的,有豆丁大的汗珠,也有細細流動的淚花,交匯一起,分不清哪是哪。眼皮下意識的想要緊閉,卻又強忍著睜開,血紅盡染,眼珠也行將破裂。突然,一陣哀吟由空氣帶來,巨大的哀傷遍至。對于未來自己的擔憂,又勝過哀傷,哀傷又勝過擔憂,對自身的哀傷。一籌高過一籌,一浪推過一浪。兩者相合在一起,成為空氣中的最強音。沒過多久,像地震似的,巨大聲響倒地,空氣都被震動,只聽見萬物紛紛倒塌附和。隨即,又像洪災似的,血色的河流淹沒了世界,都沉浸于血泊,溺死的不記其數,又增添了血泊的濃度。最終,他也在血泊中沉溺死亡。沒有留下任何痕跡,更沒有人知曉這次巨大的事故。

空氣中“啊”的一聲,打破原來的寂靜,汗水早已淹沒,又和著淚水。他不停的掐胳膊,又不斷的拍打。隨即又看到自己的父母親,醫生,這才安靜下來,但空氣總是調皮的傳來陣陣咆哮。他長呼口氣,四肢無力的倒下去,隨即又引來陣陣疼痛。醫生說,現在不宜做劇烈運動,應該多休息。旁邊的父母親進來時就已掛著淚珠,見到這幕,此時再也控制不了,紛紛成了淚人。出去時,就以倒地,在這間病房的隔壁,有他的父母。老胖和我說,他那時也常常去看他們,每次都帶得牛奶和水果,可是兩口子堅持不要,并說以前窮慣了,應付應付就能過去,留著給希光拿上。每當問到病情時,他們倆瞬間顯出哀傷的表情,又不住的嘆氣。有次,實在忍不住他問了事情的經過,以下是老胖如實告我的。

那天希光來到小河邊,這是這城市唯一的一條較大的河流,有興趣于游泳的,總是集中于此。他們為了方便,便在附近建了游泳館。這個季節,空氣悶的人緩不過氣,熱浪不時把濕潤全都打干。只有這條河,仍在抗爭著,與整個季節搏擊。前往的人有很多,多半都是結伴而行,有時候一對情侶,一個家庭,很少有一個人的,人們都是結伴相游。他來到這里,在一個人們不常到的角落里,從岸邊直接跳下,沒有跳水員那種優美,更多的是一種急忙。水花激起大片,好像能看到河底。沒有掙扎,他的身體逐漸沉落下去。在最后,氣泡越來越多,劃水聲也越發激烈,在最后氣泡的泯滅后,他也沉睡過去。恰巧那時,游泳的人挺多,把周圍空氣擠出熱氣,不少人在到處尋找新的清涼,當時就有部分人來到那邊,看見有人沉落,立馬就動身,然后連帶溺水者一起回到岸邊,有人又撥打電話,很快他就被帶往醫院。有時候就是這樣,一條路的背后隱藏著無限生機。任何的可能都可能是希望的條件。原本選擇死亡的河流,卻成為他的救命之源。悶熱的環境,使多數人難耐,卻挽救了他的生命。有時候就是這樣,一系列的偶然往往會促成事件的發生。

一轉眼,枝頭的綠葉化了妝,風依舊狂吹不停,它們離家而走,飄零著渴望著,在一個好的人家歸宿。最終,紛紛落在地面上。不知道他們住了多久,現在都已安全回到家。再到家時,一切都那么令人欣喜。廚房里的筷子,碗,蔬菜他都感到異常興奮,甚至在廚房里打起下手,吃過飯他就趁機把東西收拾,然后洗碗。沒吃前,他總是很用心的跟著媽媽學習動作,出奇的認真,蚊子飛過,絲毫沒有覺察。到了飯點,他又把飯菜一一擺出來,然后給每個人盛上。吃飯時,他也總是把肉夾給父母,自己一反平常吃起以前最難下咽的野菜。事后,他總是到某個小角落,嘔吐很久。他終于明白父母親所受的苦。回到廚房,他看見父母親的碗里仍舊沒動那幾片肉。下次做飯時,那幾片肉照常放他的碗里,他又夾給父母。這樣來回好多次后,父母親才最終把肉吃完。眼里含著躍動的淚花,心是喜悅的。我們曾經以為的理所應當,卻那么艱難,沒有緣故,只是因為愛。父母親所給予我們的,我們總是厭棄,卻不知他們給自己的,才是真正難以接受的,應該厭棄的。那次回來后,他變了好多。說不出來有什么變化,變化的令人詫異。每次從學校歸來時,總要背書包,利用回家的功夫,靜靜的學習。就連平時的課間,他都不放過,總是要學點什么。每次的作業他不光是完成,而且自己增加了好多作業。慢慢的,他的成績就上去了。很快,也很久遠。他成為班上的學霸,永遠的第一名。別人只留下驚訝與羨慕,根本不明白他身上發生了什么。老師更為驚訝,特別以前輕視過他的那些,現在又不得不以極認真的態度對他。每個人的落差都很大,老師是,學生更是,原先成績好的,現在被他壓的不出頭,他們更是拿以前的他常來安慰。家里人,外面人都非常吃驚,他突然成為了紅極(一時的人物,在各個角落,每個蹤跡。只是我們常常忘卻,只是被表面所迷惑,卻不知華麗的背后生死般的苦痛。

這里的山很陡峭,蜿蜒盤旋的像條蛇,不時陣陣熱氣吹來,一眨眼,地面像條火蛇,地表的口唇干裂,植被都紛紛鉆進地下。在這中間熱流緩緩吹過,地下,地面,甚至云層處。整個世界好像被大火爐包圍,或許像是穿越到了火星處。這里的每顆樹都蔫了,樹上的每個葉子都紛紛垂落,動物的蹤影早已全無,洞里的回到洞里,有的又鉆到地下,有的竟不顧危險,闖蕩進獵人的院子。一切光線所及的,都空無一人。凡事光的陰影處,如果不仔細看一眼,你竟真以為沒人,走到前去擦亮眼,才看到一大堆人在乘涼。游戲的孩子們,也早已放棄了草原和戶外,拿著扇子靜靜的呆一天。希光他們已行駛到這,車子也同這里狂熱的天氣或者更加焦躁的生物們一起,變的暴躁起來,速度一會很快,一會又行駛的極慢,還往往尾拖著滿滿的塵埃。車里的人也是一樣,早已從夢的寧靜中起來,熱浪又從外邊不斷的入侵車內,狹小的空間瞬間像放滿的滾燙開水,隨著第一個人額頭上汗珠的流動,全車人都瞬間變為一個造水廠,源源不斷的水流動,首先從最高處,經過兩片茂密的森林,然后遇到兩片大的洼地,很多水都陷入其中,再過來就是一座大山,大山下方有兩個自然的洞穴,水往往要很大力氣才能爬到山頂,然后順著洞穴流出,好在水源源不斷的供應,從沒枯竭。最后一部分水流入一個很大的洞,這里水又可以經過好多次的變化重新回來,而另一部分水呢,則被獻給這酷熱的天氣。第一個人已不習慣,開始在空氣中胡亂的說,一些胡亂的話,四肢還不停的在空氣里亂竄。仿佛幾句話,幾次揮拳,原來的熱氣就會被打散,當然這樣的努力還是有點效果,熱氣散去些許,一股涼氣吹來,生命之息更隨之而來。臉上爬滿,又傳到全身,剛頓一下,就散盡。熱浪又重新撲滾而來,他遠比上次更加焦躁起來,浮動的身影就這樣在不停的*重復著,短暫的涼爽驅使任何人,每個人都在重復這個動作,從無例外。而只有希光,我只看到他靜靜的坐著,熱浪的撲打對他全然無效,甚至他還在人群中間,被人打散的熱氣又都聚到他的周圍,這里是蒸爐的最低端,離火焰處僅僅幾毫米處。這可是人們都懼怕的火焰,我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什么,而這又能使他多么有力,或者使他多么心涼,以致于他在這場人間的浩劫中竟麻木無感。沒有人知曉在他身上發生什么?這問題從無間斷,甚至這么熱的天氣里。正好成為人們消暑的談資,山里的每個人,大人,小孩,每個植物,地下的,垂落著的,每個生命體,甚至每個物體都在談論這個問題,熱氣更是無聊的,到處尋找,到處討論。

希光對這些倒不在意,他每天還是照例發呆,沉浸于另一片世界。相反,外界的人越來越多,圍在他車前的人也越來越多。各種吵雜聲,有的問他問題,有的干脆直接大叫出自己的看法,空氣中擠滿各種聲音。沉迷中的希光突然眼睛睜開,人群里一條光線射進。

自從那次考試出名后,希光總是會引起許多人的目光,但他從沒在意。無論是課上的老師,還是同學,亦或是家長,都看他以一種怪怪的眼神。他知道,卻又不理解。以往對他有所成見的同學,也態度和藹起來。下課,放學還邀他一起游戲,分享一些好的東西給他。這些他可從沒見過,有時候放學后還經常來同學家玩,看的可入迷,直到黃昏后才戀戀不舍趕回家去。他也趁著機會結交朋友,也只有在朋友前,他才能釋放自己。往往多數人的談論中,他都會極力避免。不錯,他非常害怕見人,他那刻在骨子里的膽怯。比起男同學,相反他更加害怕間女同學,有時候甚至放學回家遇見,都得急得繞道避開。人們眼里的花朵,成為他心里的惡魔。他害怕見女同學,是一開始就這樣的。從小表妹就經常到他家玩,他總是遠遠避開,同時也避開大人。他在村里讀書時,女同學也很少和他說話,甚至還一起捉弄他。而哥哥呢,總是受得女孩子的歡喜,從那時他仿佛把對哥哥的不滿,對自己的無奈都轉移到女同學上。鎮上小學時更是,班里的女同學總是會助長老師的威風,一起串通一氣把他留下,還總是打他小報告,導致他的父母親經常光顧,那刻他就把這種對一類人的恨,以及回家的愿望未及的失落,把生活里遭來的一切不如意都歸到女同學身上。更得加上他天生就不喜歡見人,這種孤僻的性格更使他拒人三分。當然他絕對不和外界所言的特殊人一樣,他也是普通人,而且是我認為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他也和別人一樣。體內也有種種生理沖動,偶然上課他會輕瞟一眼某個女同學,下課時總會找位置遠遠的觀望某個女同學,跳操時,體育課,他都在默默的注視著。而他心里呢,有段時間他總是發笑,然后發呆。晚上也總是做夢,夢醒起來笑的更加燦爛。當然他也會不開心,當聽到別人說某人壞話,或者當老師罵某個人時,甚至當別人欺負某個人,他的心好像不由得轉到別處,被怒氣,拳頭控制。但這些理智仍能控制住他,只有他看見某人和某人在一起時,他再也不能控制住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多年的作風,他常躲在一個角落哭泣,沒有人處到處都是他的眼淚,淚水遮住了陽光,每天都是灰蒙蒙的。情人還在街頭享受午后的寧靜,突然的天變也使兩人的心情大為改觀。他往往發呆,每天都這樣,直到很久后,他才想明白。他多的比他人更多的專注,就算突然的欣賞也很難揮去。他的記憶力不比別人強多少,但往往只要是某個人的事他都能想起,彌之難忘。他是天生的情種,卻沒受任何人待見,更沒主動找尋任何人。其實在心里,他早已反復上演了多場愛情大戲。比好萊塢的還要精彩,超越在一定形式上的純意識幻想。他或許就是天生的導演。經常還被自己的戲打動落淚。只是不足的一點是,從始到終觀眾都只有他一個人。

出發前不久,小美來找過他。小美是他初中同學,希光那時曾暗戀他。她找他時,他感到很意外,突然也很驚慌。初中全部年份他只和她說過一句話,而那句話令他悲痛好幾年。希光趕緊忙亂的收拾著,順便也整理下自己的內心。卻沒聽到小美她早已進來。她再見他時,很震驚。發現他只穿著一條簡短的白褲子,而且上面還涂上各種各樣的痕跡。上衣他只穿著一件小短袖,后面還冒出兩個洞。再看他臉,早已被滄桑掩蓋。胡子長年沒刮,亂蓬蓬的像是野草,爬滿下巴。額頭上皺紋早已劃下,三四道很深很深,臉上混雜著各樣顏色,紅的,白的,黑的,黃的,綠的。像是一個破裂的燃料缸,混雜一起。頭發早已稀疏,黑色也已暮盡,被風吹使,不小心可能會掉好多。再細看他的胳膊上,到處都是針孔,到底發生了什么,這與他的億萬身家完全不符,細思極恐。當她還處于驚愕時,他轉過身,同樣的驚訝也出現在他臉上。她看起來更加成熟,比起上學時的純真來,這時的她更多了點女人味。他試著回憶出在哪里見過這樣相似的人,一時卻又想不出。她畫的妝濃濃的,口唇極鮮紅,染發也是那種極成熟性感的。她上身穿著一件透明服,影影約約能看到身材的線條。下身就著一條超短裙,兩條白花花的大腿影約可見。無疑,她打扮的極性感。兩人目對目凝視了好久,才先后從驚愕中醒來。空氣中小美率先發生,打破了長久的寂靜和長年寂寞的小屋。“這么多年,聽人說你發展的挺好,就一直想來看看,終于有了機會,你可是我認識中的最有能力的。”聽到這,他無奈的嘆氣了,像炊煙裊裊升起,很長時間才慢慢消失。他們坐了下來,還在那間小屋,這是小屋最后一次招待客人。他們彼此聊挺久,每次鴉雀無聲時,隨即又有女聲飄過,周圍的空氣里,只是不時的哼幾聲。沒有人知道那天發生了什么,更不知道兩人聊到多久。他們唯一見的就是客廳的門緊緊關閉,外界的風不停的拍打,卻沒有一絲空氣進入。天換上了新衣,同時又為每處景色換上大大的背景。每次換裝,都很迅速,一閃而過。接下來,大地沉迷其中,風雨交加,彌合著每點空隙。空隙處,咆哮聲,擊打聲,竄跑聲,還有許多未知的聲響。

新日續寫新的光芒,撕爛沉舊的篇章。那些刻在心底的雨滴,像利劍,劃痕遍體。不過一切都要過去,過不去的和能過去的,幸福的與苦難的,時間總會抹掉一切。

第二天,森林還在昏昏欲睡,新日懶眷的伸著胳膊。整個城市一片寧靜,馬路上也少有往來車聲。而整個小院里,卻沸沸騰騰的,噼里啪啦,佟佟嗒嗒,所有有聲與無聲,都在盡力的宣泄。一下子倒出積悶心底的情感。鞋底都在忙碌著,一貫清凈的小屋也瞬間動起來,里面的主人更是,告別昔日的慵懶,早早就動起身來。我剛到這時,并不知曉發生了什么,火星仍然穩定的在行星系里,一切都安然無恙,直到再門口遇到急匆匆的老胖,我才知曉,原來這里即將離開。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老胖也不知道,甚至沒有人知道。只是腳邊從未停止過。要說唯一的樂趣,只有好幾張嘴,留下許多種聲音。

突然間一聲裂響傳來,他下意識的移動身體。卻一腳蹬空,栽倒在地。往往只有痛苦才能讓人記憶深刻,他的頭周圍隱約有東在發光。朝窗外望去,人群如海水,洶涌的沖擊海岸。只是咆哮聲更加惡劣,更加通俗。車輛陷入人流當中,早已無法發動。看來他今天非要來個解釋,以達成人們的某種欲望。臉色布滿陰云,黑線條分外明顯。他走下車,踉蹌差點摔倒,慢慢的從空氣中吐出幾個字,氣流還未出動。人群中早已躁動起來,呼叫聲淹沒了所有,也包括他。紛紛言語如炮彈,準確的打在他身上,人們終于可以釋放,把近來的煩悶一撒而出,早就等待的機會,又豈能丟掉。數萬句言語像上萬顆炮彈,只教人毀滅數百次。他早已不能挺立起,像數百世的毀滅,百世的反向輪回,他早已退化,早已忘卻行走,手與腳同時走路。過了很久很久,有世紀那么長。時空催人散盡,直到這,人才像黑點,一點一點的移動,若有比賽,那么冠軍絕對不是烏龜,而是這一個個行走著的黑點。他終于倒下,倒在車內,倒在墳墓里,似生猶死,空氣里的任何聲音都能撕裂這世界。

他還在初等中學學習時,無疑這是他生命里重要的轉折點。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困難,因為任何難題都會解決。真正可怕的是,人們經驗式的習以為常。一切似乎都應該發生。兩只籠子里的東北虎,與外界隔絕。里面呢,唯有一只兔子。試想籠子里會有什么動靜,再看時籠子里早已形成分層,理所應當的實力較強的一只能夠擁有美味的食物。接著,我們不斷的依次放入兔子,最后原先較弱的那只得到食物。當事情太過順利,人們總是習慣性的松懈,就這一瞬間,可能早已發生改變。希光也是,他不是較強的那只,甚至原先比弱那只還要弱。當起初的驚羨揮灑而去,平平淡淡,習以為常下來,往昔的驚訝又會重現。只不過透露出復雜的神色。原先驚心動魄的日子早已如夏云般散去,他這時早已習慣,習慣每天的作業,習慣認真的聽課,習慣別人的目光,習慣獨自舞臺展現。一日與每日相同,日日都一樣。直到那一天,似乎事情變的不同許多。他仍然在教室,獨自學習,下課時同學們總是喜歡聚到一起閑聊,尤其是大的假期之后,他鮮有朋友,每到這時,只能終日與座椅相伴。椅子一直都在沉默,他也是,這是沉默中的兩個兄弟。大風,狂雨,閃電,依舊一動不動,一刻也不分離。但就在這時,他們卻已分開,只見他徑直朝著門口走去,接著就是一轉,那是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去的地方,是多少人的噩夢。然而他今天卻進去,他的腳步沒有預想的那么小 ,每一步都走的挺遠,灰塵身后揚起,就這樣走向遠邊。當他出來時,天已經黑下去,莫名的有種哀傷。不知道是感嘆落幕的太陽還是感嘆自己。那之后,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他變的更加獨立,更加自覺,凌晨早早就醒來,深夜三斤還在戰斗。如果槍桿子是士兵的情人,鋤頭是農民的愛人,那么燈光就是他的眷戀。像涂有蜜的初戀,黏在一起不肯分離。早上的浪浪讀書聲,成為家庭的鬧鐘,公雞的鬧鐘,成為太陽的鬧鐘。他走路的速度也在加快,似跑卻還要快,有時竟會超越前面行車的同學。吃飯的時間他也很吝嗇,往往帶走,回家時還沒開動。課間他從不再發呆似的凝望或者沉于在幻想當中。他每一刻都在前進,每一刻都很吝嗇。周圍人似乎察覺到他這種變化,這成為同學們,甚至老師們課余的閑談。他再一次推到光點,那離太陽最近的地方。關于那次談話,也就更加神秘,那位老師也時常驕傲的在課下,慢悠悠的講話,那比校長更具影響力,比明星更有吸引力。他儼然成為這塊地方最耀眼的明星。

“話雖說到這里,仍依舊歡笑”校園的廣播站不斷的播放著青春音樂。躍動的音符一起奏響美妙音樂。年少的同學們,男男女女們,有在大槐樹下擁抱,有在陽光下牽手,還有教室里,小河邊,公園旁。年輕的季節,瘋狂的年齡舞動,生命的樂章。放眼望去,云朵相互依偎,飄離又聚合,像極少女無辜跑掉,心卻跑進另一邊同一位置。急切的回首,又輕輕跑掉。后面緊隨著的,加快了速度。兩只金蟬子也在田野,樹葉旁,領略人世的風光。馬路上,小巷邊,車來車往,人來人往。他急忙的行走,打破這季節的美滿,打破一切韻律與節奏,打破自然的贈予,天性的使命。他不止一次的走在大眾的反面,或者他沒有一次走向大眾。他的生活是病態的,似乎除了作業就是作業,沒有人能像他一樣,也沒有人能夠做到他。沒有人知曉他的目標,生活的動力又是什么。如果正常人如此忙于作業,還只是為了考好學校,為了以后好工作,為了更好的發展,甚至有人只是為了炫耀。而他完全不是,他不光作業課文內容,課外涉及的更廣闊。他沒有任何一點世俗的想法,他只是單純的以作業而作業,以苦為樂。他太不像這個時代的人,他根本不應該在這個時代,或許在未來,在更早的過去也許更加適合他。原始時代人們以氏族聚集,看的是人的力氣,人的勤快。而除卻生存之外人們沒有其他念頭。或者在更遠的未來,人們只需要獨自思維,瘋狂的運轉頭腦,除此之外不需要別的。

他仍然依舊重復,單調而且乏味。唯一不同的是,內容一直在快速改動。一天下午,人們還是圍著聽那老師講,只是不同于以往的是,人們的嘴巴好像都在潛意識的張大,下巴逐漸變長。時間掃掉一切,顏色紛紛落地,空流枯燥乏味。一切都在改變或者將要改變,曾經的趣事早已被大浪吞噬,又卷起新的浪花。那老師終于說出了實話,當時我也在近旁,完整的聽過他講話。以下是他的敘述。

“當希光剛進門時,就有一種忐忑驚慌的神色傳到我身邊。周圍整個房間沒有一點聲響,清晰的聽到腳步聲噠噠噠的走來,伴隨著一陣陣呼氣。腳步的速度不曾停止過,時間卻在拉長,又有意的擴大了距離。這里的距離很長,有火星到地球那么遠,只是徒步行走,不時的緩口氣,尤其是越往后氣緩的越劇烈,每走一步都有著汗水的榮耀,都是那么艱辛。像一場馬拉松,他就是其中的運動員。到了終點,兩條腿不自然的發軟,站著都是最大的挑戰。他早已精疲力竭,全無力氣。我幸運的成為這場比賽唯一的見證者,到了終點后,我才終于松口氣。接著又是長久的沉默,像黑夜包裹下的田野,寧靜的躁動。過了很久很久,這夜空下的沉默才被打破,是田野中的生命召喚,野豬走出覓食,小鹿亂竄,沉默才真正打破。我看見他那躁動的心,也在沉默。但是突然空氣在顫抖,隱約傳到我的雙耳。有種弱弱的聲音,“老師,到了”,那時我才反應過來,從另一個世界回到現實。我問他,最近為什么公然沒參加小組活動,有些集體活動也沒參加。說完后我靜靜的望著他,只見他四肢顫抖,語無倫次,皮膚僵硬,費好大力才從嘴邊擠出些許空氣。空氣中有著很小的,細微的振動。由于當時我的注意力全集中這里,這一點微動還是被我察覺到。我的印象中,好像說的是一個噢字。他說完就像影子一樣隨著我,再也沒一點動靜。就這樣我們在這里靜止好久,在這片虛無的空間下,我們停滯不前。終于,隨著日暮,光源散盡,我也無心繼續下去,他隨即消失在日光下,帶著我的影子一同。從此以后,我再也沉默不下去。他走后,我所在的屋子地面上留有一條鮮明的裂縫,直通到門外。”

他講完后,氣氛又達到高潮。一波一波的呼喊,半天在空中盤旋。人們把一切的情感都扔在空中,宣泄著,瞬間就又形成巨型情感回收站。而希光卻仍在繼續,他面無表情,不曾擁有又有何扔去。他依舊三點一線式的生活,所在地面都留有一道長長的裂縫。

“主人,主人快醒醒”周圍有著男人的哀嘆與女人的低泣。他總算醒過來,才發現白茫茫的一片。床柜,被子,墻面,盡染白色。看到門前的紅色標志,才明白已經到了醫院。他還記得剛剛還在山坡上,后來就暈倒了。在這樣偏僻的一個村鎮,找到家醫院是頂難的。車子翻過無數山嶺,攜帶著無數灰浪。才終于到達一個城市,又走了好久,才住進醫院。路上的行人總是用著奇怪的眼神打量他們,又見到腳下一堆灰塵,眼神就更迷惑了。這里的小城是一座邊陲城市,因為處在水的上游,加之附近有綠洲就自然而然的建成。這里的建筑大都是清真寺建筑,房屋不高,卻仍有幾丈高。城區的面積很小,就圍繞著綠洲那一片,而之外呢全是沙漠。到處都有狂風和沙子,這正是塞北的風情。流經城市有一條大河,河道附加也是城市最為發達最密集的所在。河道周圍幾百米左右,大都是綠化的植被,還有幾只動物在里面蹦蹦跳跳,這是全城市最為活躍的場所,每到夏季,這里到處都充滿遮陽的人,孩子還總是在里面玩捉迷藏。這里的經濟不算發達,但生活卻還是很安逸,工作人員腳步很慢,公園里到處都有人。湖畔旁的餐館店也常有人光顧。這里最大的特色就是美食,甜的,辣的,葷的,素的應有盡有,還有世界上最大的美食城,各種美味真令人留戀。遠處的游客,到這必去美食城,痛快吃幾頓。到走時,還要大包小包帶一大堆,作為親人孩子的禮物,每收到這樣的禮物,他們都是其樂融融的,這里的品牌走出了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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