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海

文/純白空白

在世界的某一處,有一片神秘的海域,那里生活著數以萬計的海鷗。他們分為灰色和白色兩大族群。傳說,他們都是人類死后的亡靈所化。在那里,他們上演著驚心動魄的故事。


第一章

天快要黑時,海鷗塵告別了白天一起覓食的伙伴,又一次來到黑礁石上空。在大海與陸地交界的地方,一些外形像樹的黑色礁石從海里伸向天空,一根又一根黑礁石連在一起,形成一大片礁石森林。每當有海風穿過這些黑礁石,就會發出嗚嗚聲。一有心事,塵就會來這里,聽著風聲,他的心情會平靜下來。

白天時,塵和伙伴們因為只顧著追趕一群美味的海魚,差點飛入灰色海鷗族群的領地,如果不是對方族群里一只年老的勇士海鷗大聲啼叫警告,他和伙伴們可能會被捉到,說不定命就沒了。

盤旋了幾圈后他收攏翅膀,快速朝一根礁石俯沖下去,將要撞上礁石時,他呼的伸展開翅膀,不緊不慢地拍打著濕潤腥咸的上升氣流,然后在礁石上落定。海風嗚嗚地吹著,他身上潔白的羽毛也跟著擺動。

塵的腦海里仍然浮現那只海鷗,那只他和伙伴在灰色族群領地邊緣時,看到的一只白色海鷗。當時晚霞的金光正好灑在那只在高空盤旋的海鷗身上,讓她雪一樣潔白的羽毛像火焰一樣燃燒了起來。他和族群里的海鷗們都知道,灰色海鷗族群里那只白色海鷗的名字叫幸,她和她的父親是白色族群的叛徒。

“為什么族群中所有的海鷗都說幸是叛徒呢?如果只是她的父親出賣了族群,那為什么她也要被咒罵呢?為什么我的父親也被稱為叛徒?”海浪嘩嘩地拍打著礁石,塵想著,他抬起頭,天空里一輪巨大的血色月亮正在緩緩升起,兩顆閃爍著米字光芒的星星,在血月上方呈一條水平線的位置上彼此輝映著。

“或許我需要找到幸,親自和她談談。”他扇動翅膀,向家的方向飛去。

海鷗白是塵的母親,天已不早,兒子還沒回來,她在巢穴中不安地走動著。因為丈夫被視為族群的叛徒,當塵還是一枚綠色的海鷗蛋時,白就開始擔心兒子的安全,她要提防那些暗地里想要了兒子性命的海鷗。所以,此刻兒子還沒有回來,白很擔心。

“塵出去的時候我告訴他,月亮升過那兩顆閃星之前,應該趕回來的......”白望著血月已經慢慢漂浮過兩顆星星上方的位置,自言自語。

白和塵的巢穴位于淺海岸邊的一處懸崖上,這里遠離了族群中大部分海鷗聚居的細石灘,雖然要時常面對巖蛇的威脅,而且和那些熱鬧的聚居區相比,他們顯得有些離群索居,但是將巢穴選在這里,是白特意為之。

想著心事,白向細石灘望去,月光下,由那些無數白色小石頭形成的細石灘就像降了一層潔白的雪,而在那“雪地”里,成片的海鷗巢穴中一片祥和,那些海鷗家庭歸來的孩子們和父母有的在嬉鬧,有的在交談著什么,大多數海鷗家庭都在整理著巢穴里的樹枝、羽毛,他們把巢穴整理的盡可能舒適,準備進入夜晚的美夢。

她又向細石灘的中心望去,那里的海鷗巢穴連成四個大的圓圈。最外圍的三圈是勇士海鷗的巢穴,他們身材健壯,白天時,他們全都會昂首挺胸,犀利的眼睛時刻警惕地觀察著天空,防備危險地降臨,他們緊繃著身體,時刻準備迎接戰斗。但是此刻的勇士海鷗們每一圈巢穴中只留四只海鷗分別觀察著東西南北四個方向的天空,其他勇士海鷗把腦袋都扎進了溫暖舒適的翅膀窩里,正沉沉地睡著。挨著中心那一小圈,是海鷗長老們的巢穴,他們在勇士海鷗的保護下,已經睡去很久了。在四個圓圈最中心的位置,一個又高又大的巢穴聳立著,這里住著的是他們已經上了年歲的海鷗首領——山。

海鷗首領山,似乎并沒有想要馬上休息,他在高大舒適的巢穴里走動著。有那么一瞬間,白似乎感覺到山向她的巢穴方向望了過來。也許只是一剎那,明亮的月光被夜空里的浮云遮住了一角,巨大的云朵陰影投下細石灘,遮蓋住了山和白的巢穴,也隱沒了各懷心事的兩只海鷗。

“歐——歐歐——”

突然她聽到了兒子的叫聲,那叫聲和平時不同,帶著些沉重。塵徐徐地扇著翅膀飛了回來。

“對不起母親,我回來晚,讓您擔心了。”塵不好意思地認錯,他低著頭,沒有看白的眼睛。

“兒子,我是有些擔心,你到哪里去了,我聽出你的叫聲和平時不同,有什么心事嗎?”白將翅膀搭在塵的背上。

聽到母親的話,塵抬起頭,他向來不會對母親隱瞞什么,于是回答道“是的母親,我很疑惑,為什么族群里的海鷗,都要咒罵灰色族群中那只名字叫幸的白色海鷗和她的父親呢?她的父親為什么要背叛族群啊,我的父親也被叫作叛徒,他們到底做了什么背叛族群的事情?”

“啊,千萬別這樣問了,被其他海鷗聽到就不好了!”白忙用兩只翅膀遮住塵的嘴。

“別問這個問題了,好奇心會要了我們的命的,兒子。但是我要你知道,你的父親不是叛徒,他絕不會做背叛族群的事情。”白注視著塵的眼睛說。

“可是為什么,我的父親在哪里?他怎么了?誰會要了我們的命?!”塵著急地又問道,他顯然無法理解母親話里的意思。

“塵,你已經不小了,有些事情你總會知道的,但現在你還沒有足夠的力量保護自己,知道的太多,對你沒有什么好處,現在還不是告訴你的時候,今天的談話就到此結束吧,我不想再過多地說什么,你的父親已經離開我了,我不想你也離開!”白表情異常地嚴肅。

看著母親堅定而又嚴肅的神情,塵知道不能再問下去了,他只好說:“對不起,對不起母親,我不該讓您生氣,我不問了。”

塵愧疚地又一次低下頭。

“好了,我善良的孩子,睡覺吧,明天我們還要參加族群的神圣儀式呢。”白再次將翅膀搭在塵的背上......

第二章

這個神圣的儀式,就是在淺海岸邊采集一種生長著紫色海鷗形狀的樹葉,擁有著巨大藍色軀干大樹上的紅色果子,然后將其投進凹入陸地的一片淺海里。

白在前面飛著,她俯瞰著那些耀眼的紅色果子,沒有任何表情,塵跟在后面。這是塵第一次參加神圣儀式。他聽長輩們說過,舉行過這個儀式后,再過一段時間,天氣就會轉涼,血月的顏色也會消失,整個族群就要開始向南方溫暖的地方遷徙,那是一段漫長的旅途……神圣儀式可以給族群帶來永遠的安寧和豐盛的食物。

此刻,海鷗首領山正帶領著勇士海鷗們在天空盤旋,他們守衛著淺海的領空。而其他的海鷗都靜靜地懸停在空中,聽著族群海鷗長老的指示。

“大海給我們提供了這片富饒的家園,為我們帶來享受不盡的食物,所以,今天我們白色海鷗族群為了表達對大海的感謝,我們要喂養這些大海的精靈,喂養這些美麗的幼魚,從今天開始,所有的海鷗都要采集紅色果子,來喂養這些幼魚,而且,族群中的海鷗要牢記,這些幼魚是大海的精靈,我們不可以進食這些美麗的幼魚,現在我宣布,神圣儀式馬上開始!"一只年齡最大的海鷗長老在其他海鷗長老的簇擁之下,大聲地啼叫道。

一瞬間,所有的海鷗都向長著紅色果子的大樹飛去!

這個擁有上百萬只海鷗的族群就這樣聽從著海鷗長老們的指示,往返于淺海和細石灘間,不斷地重復著簡單的動作:采集果子,投進淺海。

在淺海,每年都會有一種形狀細長的幼魚從白色族群的棲息地所在的海域經過,這些幼魚在紅色果子成熟后就開始出現。而這些幼魚被海鷗們扔進海里的紅色果子鮮艷的色彩所吸引,開始聚集在一起,大口大口的進食起來。看著那些進食的幼魚,塵感到一陣陣的自豪和喜悅,他沒有想到自己和母親也可以參加神圣儀式。他早就知道族群會舉辦神圣儀式,但是他和母親因為父親曾經背叛了族群,一直被族群孤立,參加神圣儀式只是他的奢望。

塵興奮地向四周望去,穿過密密麻麻的海鷗群,他望見了有點兒呆頭呆腦的好伙伴海鷗木,正銜著一顆紅色果子投向淺海。木看到紅色果子掉入淺海激起了一朵水花,開心地啼叫起來。塵正要向木飛過去,要向好伙伴分享自己的激動心情。這時候自己的另一個好伙伴海鷗谷飛到了塵的面前。

谷警惕地向四周看了下,向塵說道:“我有個很重要的消息要告訴你,但是現在這里不方便,等今天的神圣儀式結束后,我再告訴你。”

“是什么重要的消息啊,這么神秘?!”

塵剛問完,這時,天空突然暗了下來,他望向太陽的方向,原來是一大塊烏云把陽光遮住了。

“天氣要變了。”谷向塵說道。

可是馬上他們就意識到那不是一塊烏云,那是無數的海鷗!這些海鷗從深空里降低了飛行高度,他們顯然是另一個族群的,因為這些海鷗都是灰色的,他們來勢洶洶。

塵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聽見海鷗首領山大聲地啼叫道:“所有勇士海鷗列成圓形隊陣,平民海鷗快到隊陣中心去!”

剛才還在舉行神圣儀式的海鷗族群迅速調整隊形。白從遠處飛到塵和谷身邊,將這兩只還沒有搞清楚狀況的小海鷗護住,一起奮力地向族群中心飛行過去。

此時,灰色海鷗族群已經在白色海鷗族群上空盤旋起來,并開始不斷地發出“歐歐——歐歐——”刺耳的示威叫聲。

“保持冷靜,保持冷靜,準備戰斗,準備戰斗,所有勇士海鷗聽我命令,準備進攻!”海鷗首領山在大聲地發出指令,他希望族群的海鷗們不要慌亂。

塵在隊陣中心迷惑地看著發生的一切,他用不解的眼神望向白。

“母親這是怎么回事?”塵問。

“看來又是一場惡戰,我們族群要和灰色族群戰斗了。”白看著灰色族群的方向聲音很沉重。

“進攻,拿出我們的勇氣!”白的話音剛落,首領山啼叫著發出了命令。

”歐——“所有的勇士海鷗大叫一聲,嗖地沖向灰色族群。

灰色族群的勇士海鷗們也大叫一聲,向白色族群沖過來。

天空中只見一灰一白兩大片海鷗瞬間混為一體。

不斷有海鷗從天空落入淺海。灰色的,白色的,一只接著一只。

戰斗異常慘烈。

白色和灰色兩大族群里,都有平民海鷗去搶救那些各自族群中受傷的勇士海鷗。但是雙方受傷的勇士海鷗數量實在太多,根本搶救不過來。而且在搶救過程中,兩方平民海鷗遇到,不可避免地也會大戰一番,兩方海鷗就這樣打紅了眼,最后又增加了平民海鷗傷亡的數量。

只不一會兒,淺海的海水就紅了。嗜血的惡鯊從深海游入淺海,迅速大口地吞掉那些浮在海面上,無論是死去的,還是正在劇烈掙扎著要重新飛起來的海鷗。

如果要問地獄在哪里的話,那么此刻的淺海就是。

因為這是塵和谷第一次遇到族群大戰的情況,他們也從來沒有見過這么慘烈的戰斗場面,所以非常害怕。谷來到族群中心后,急忙飛到了自己的母父身邊。族群中心那些初次見到這種戰斗場面的小海鷗們被嚇得啼叫不止。

長老海鷗們也聚集在了圓形隊陣中心,他們和一些上了年紀的平民海鷗在漫長的生命歷程里已經經歷過幾次這樣的戰斗了,所以他們的表現還算冷靜。

長老海鷗們在盡力安撫那些受到驚嚇的海鷗們,他們在平民海鷗中間穿梭著,大聲地啼叫道:“所有的小海鷗要緊跟自己的父母,所有的父母們要照看好自己的孩子,保持專注,不要驚慌,不要害怕,相信我們的勇士,勝利從來沒有一次缺席過我們……讓我們保持冷靜,為了勇士海鷗們!吶喊助威!勝利永遠屬于我們!”

有一些海鷗的父母是勇士海鷗,家長去參加戰斗,剩下他們獨自在族群中心不安地盤旋著。但是很快,這些海鷗們自發地組成一支營救受傷勇士海鷗的小隊。他們沒有時間去恐懼,他們飛向那些受了重傷后從戰斗隊伍里掉落的勇士海鷗,把他們從空中和海里營救回來。

這些海鷗們飛過塵和白的身邊,塵看到了自己的另一個好伙伴——海鷗巖。

海鷗巖,是塵三個好伙伴中的一只,他比巖年齡大一些。巖是一只沉默寡言的海鷗,這也許跟他幼時的遭遇有關。雖然此刻他心中也充滿了憤怒,但是他依然保持著沉默,那是一種冷靜地克制。

巖一邊飛,一邊憤怒地扇動著翅膀。他看到族群中一只勇士海鷗掙扎著,從戰斗隊伍里掉落下來,于是馬上沖了過去,搶在那只受傷的勇士海鷗掉進海里之前,捉住了他,把他帶到了細石灘上安全的地方。顧不上休息,巖又沖向了天空,去營救另一只掉下的勇士海鷗……

塵看到自己的伙伴巖如此的勇敢,于是也要加入那支營救小隊,但是白阻擋住了他,白說,不可以去,我們的任務就是保證自己孩子的安全。塵被自己的母親阻擋,心里正在著急,這時候他看到自己的好伙伴谷也加入到了營救小隊里,他顧不上別的,“我得去救他們……”塵掙脫開母親地阻攔。

話音未落,塵已經飛向了營救小隊。

白看著自己的兒子飛向遠處,去營救那些受傷的勇士海鷗,她的眼前浮現出海鷗丈夫安跟自己臨別時的情景:安望著她的眼睛,充滿信心地說:“放心吧,照顧好我們的孩子,我會安全回來的!”然后,就飛走了,從此音訊全無。

戰斗仍在進行,傷亡仍在增加。

塵搶救了幾只自己族群的勇士海鷗后,因為和灰色族群的平民海鷗有過幾次交鋒,他身上也有了傷痕。

塵忍著身體的疼痛,奮力地在空中拍打著翅膀,尋找需要營救的目標。這時他看到一只灰色族群的勇士海鷗在海水里劇烈地掙扎著,他要沉入海底了!不遠處一只鯊魚正張著鋸齒大口快速游來。沒有多想,塵迅速地俯沖下去,抓起這只海鷗敏捷地離開了海面。

把這一只灰色族群的勇士海鷗放在細石灘上后,塵正要再次起飛,這時被他營救的海鷗說話了。

“你叫什么名字?”

“塵。”

“嗯,謝謝你,你很勇敢,但你本不該救我……”

沒等他說完,塵就飛向了空中。

環顧四周,陽光刺眼,戰斗的海鷗們尖叫聲呼嘯著,好像一場滾滾而來的風暴。塵看到遠處的好伙伴巖身上的羽毛已經被血染紅,不知道是他自己的,還是其他海鷗的。

巖此刻正在和一只灰色族群的勇士海鷗戰斗。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他也加入到了白色勇士海鷗的戰斗隊伍中。

陽光下,巖的羽毛已經凌亂,但是他身上緊繃的肌肉勾勒出來的線條讓塵發覺,自己的好伙伴已經和勇士海鷗們一樣健壯了,他身上好像充滿了力量,轉眼間,那只灰色海鷗不敵巖的進攻,悲啼一聲,飛走了。

塵正要向巖的方向飛去,他要協助自己的好伙伴戰斗,這時一只白色海鷗引起了塵的注意。這只白色海鷗身處灰色族群的勇士海鷗隊陣中,不斷地向白色族群的勇士海鷗進攻。

“那就是幸了吧,那就是昨天傍晚,在灰色族群領地邊緣看到的那只白色海鷗,沒想到她加入到了灰色族群的勇士海鷗里。”塵望著那只白色的海鷗心里想。

他不敢飛過去和那只叫幸的海鷗說話,他擔心幸和他戰斗,這是他不想看到的,但是心里的疑問只能通過幸才能解開,這是個絕佳的機會啊!

塵一邊向伙伴巖飛去,一邊留意觀察這只叫幸的海鷗叛徒。

因為戰斗已經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漸漸地,灰色海鷗越來越少,顯然白色族群占了上風。白色勇士海鷗們的數量本來就多于灰色族群的,而那只白色海鷗幸依然在戰斗,她身上的羽毛沾上了不少鮮血。此時幸躲避著一只白色勇士海鷗的進攻,突然,她在天空中晃了晃竟似一塊石頭一樣,垂直向淺海砸下去,她不行了!

來不及思考什么,塵嗖地收緊翅膀,向幸飛沖過去,一瞬間,他奮力地抓住幸的翅膀,然后望一眼白色族群,好像沒有海鷗注意到他。

塵調轉飛行方向,悄悄地向黑礁石所在的海域飛去。身后對戰海鷗的啼叫聲隨著遠離戰斗現場,漸漸地越來越小,他像一個影子一樣晃了晃,消失在了幽藍如洗的遠空。

然而,白看到了塵的一舉一動。

第三章

看到兒子把幸救走,白知道以后的生活不會再平靜了,她的心開始劇烈地跳動。

“安!你為什么不把我帶走!?”白望著塵消失的方向在心里激動地問。

把幸帶到自己經常來的黑礁石后,塵不再擔心被其他海鷗發現了,因為這里是他的秘密場所,別的海鷗很少來這里。塵將幸放在一根巨大的礁石上形成的巖洞里后,他查看幸的身體。

還有心跳,有救!塵很激動,他又檢查了幸的翅膀。原來是翅膀受傷了失血又太多,傷口還在流血,塵迅速用自己的唾液將幸傷口的血流止住……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風向也變了。從海洋吹來的涼風變成了由陸地深處吹來的暖風,裹帶著泥土的氣息,還有山川和森林的味道。塵看到血色的月亮,已經爬到了那兩顆閃星連成直線上方的位置。

“現在趕回去,戰斗估計早就結束了,自己的能力有限,能救的勇士海鷗已經盡力了……今天晚上就不回去吧,明天和母親解釋,我想她會理解我的。”塵在心里安慰自己。

這會兒白已經在巢穴中等待著兒子,白天的戰斗以灰色族群的撤退宣告結束,長老們說沒有發現叛徒幸的尸體,或許沒死,或許是被鯊魚吞掉,白很后怕,幸虧沒有海鷗發現是自己兒子將幸救走。她看著月亮已經爬過那兩顆閃星很遠,可兒子還沒有回來,她充滿心事地又一次望向細石灘。

月光籠罩著細石灘,看著細石灘上那些巢穴里的景象,白的心里開始一陣陣難過起來。因為白天的戰斗,幾乎每個巢穴里的海鷗都受到了影響。昨天那里還是一片祥和,今天那里已經多了許多空空蕩蕩的巢穴,一些熟悉的面孔已經看不到了,有的巢穴里只剩下一只海鷗孤單地沉默著。

勇士海鷗巢穴組成的圓圈那里,情況更加糟糕。大部分勇士海鷗都受傷了,很多勇士海鷗被身上傷口的疼痛折磨地低鳴著,有的勇士海鷗失去了一部分翅膀,巨大的疼痛,讓他們身體一陣又一陣地抽搐著。負責守夜的勇士海鷗數量比昨天多了兩倍,他們望著天空,提防著任何的可疑目標。而長老海鷗們,此刻正在安撫那些在戰斗中失去父母的小海鷗。

海鷗首領山在白天的戰斗中也負傷了,他已經上了年歲,激烈的戰斗對他來說有點兒難以吃消。他背上的羽毛被啄去了大半,翅膀上的羽毛也變得參差不齊,雖然最終贏得了戰斗,但因為是被偷襲,沒有做好戰斗的準備,所以損失也是巨大的!

山在巢穴里走動著,他回憶起來白天戰斗時的情形,他忘不掉灰色海鷗族群首領和他對視時的眼神,那眼神好像一個巨大的黑洞,深不見底,仿佛要把他吞噬。那個自己曾經根本不會放在眼里的年輕海鷗現在已經成長起來了,只是在白天的族群大戰中,他們互相對視了一會兒,他就能感受到那位族群首領的力量和誓死捍衛族群生存的信念,那已經不是之前被自己打敗幾乎要丟了性命的那只年輕海鷗了。如果不是自己族群的勇士海鷗保護著自己,灰色族群的海鷗首領肯定會向自己飛過來,向自己發起挑戰,而自己也沒有十分的把握可以戰勝他——自己已經上了年齡,他能感受到那些讓自己引以為傲的強壯力量正在慢慢從身上減退,而自己的對手,卻漸漸強大了起來。

他越走越快,他忍受著身上失去羽毛帶來的疼痛,顧不上查看自己傷口的情況,他現在被憤怒和心里的隱憂包圍著:“可恨的灰色族群,我以為雙方已經停戰了這么久,灰色族群不會再來發動挑戰,沒想到,他們是在慢慢壯大力量,等待最佳的戰斗時機,雖然自己的族群擁有強大的勇士海鷗可以充分保護族群的安全,但是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一位可以接替自己首領位置的海鷗,族群的未來看似一片光明,但是他卻分明看到了那光明中升起的一抹濃霧......”他邊走邊想著心事,突然他停了下來,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他向遠處懸崖的方向望過去,那正是白巢穴的方向,此刻懸崖完全隱藏在了月光的陰影里,那邊是一片濃密的黑暗。

溫暖的夜風徐徐地從大陸深處吹來,月光下,細密的浪花氣泡一層一層拍打在細石灘的邊緣,發出唰——唰——細碎的聲音。

月光是如此明亮,將夜里的世界照的如同白晝一樣,終于那些身背痛苦的海鷗們接受著月光地撫慰,在溫暖的夜風里慢慢地睡去了。而白忐忑的心更加不安了,一些兒子遇到危險的念頭開始在腦子里出現。

“兒子,你快些回來呀,千萬別遇到什么危險。”她在心里想。

從陸地吹來的夜風越來越大。塵在夜空里盤旋了一會兒,然后抓了幾條海魚,又回到幸的身邊。

或許是聞到魚的鮮味了,幸漸漸地睜開了眼睛。

“你是誰?!”幸的聲音很小以至于在細碎的海浪聲中顯得很單薄,她還很虛弱。

“我是塵,是我救了你。”塵說,他還想問些什么,只是他看幸太虛弱,不好再問下去。

“虛偽,你們的本性就是殘忍,說吧,救我的真正目的?”幸冷漠地問。

“我救你是為了解開心里的疑惑,我這樣做也是很危險的,長老們是會......”

“行了吧,你別講了,我要吃東西!”幸打斷了塵的話。

塵看著幸把海魚吃完,他之前想問幸的問題,這會兒看到幸現在的狀況,她對自己懷有著深深的敵意,一些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

“我困了,要睡覺。”幸不等塵再說什么就閉上了眼睛。

“那你休息,我在這兒不會離開的。”塵說。

天亮前,塵又抓了些海魚放在幸的身邊,然后飛回了母親那里,他該給母親一個自己是安全的報到了。

在向巢穴飛行的途中,塵想,幸真的是一只勇敢的海鷗,可是她為什么要做一只叛徒海鷗呢?他又想,母親肯定要擔心死了,到現在母親還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活著,他該怎樣解釋自己一夜未歸這件事?如果母親知道自己救了一只大家都痛恨的叛徒海鷗,母親又會怎樣責怪自己呢?母親嚴厲的神情出現在塵的腦海里。

想著心事,懸崖上的巢穴已經出現在了視線范圍內。

白已經早早地看到了向巢穴飛來的兒子,但是他在回避著自己的目光,白知道兒子為什么不敢看自己,但是看到兒子平安地歸來,她放心了。

塵回到了巢穴,母親白因為一夜無眠,樣子顯得很憔悴。

“兒子,你有沒有遇到危險,你身上的傷嚴重嗎?!”白見兒子沒有說話,但是看到他身上那些傷痕,于是打破沉默,急切地問。

“不嚴重,母親,只是掉了幾根羽毛……”塵想起來,他不久前剛因為回來晚,向母親道過謙,他低下頭,小聲地說著,“我一夜沒回來,又讓您擔心了。”塵不敢看白的眼睛,同時他還在想要不要把救下海鷗幸的事情告訴母親。

“不嚴重就好,我真的太擔心了,昨天的戰斗太可怕了,你一夜不回來,我真的害怕失去你……”白說著,聲音哽咽起來。

“不會的母親,你不會失去我,我現在已經長大了,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塵看到母親因為擔心自己傷心起來,他抬起頭看著母親的眼睛堅定地說。

“我知道你長大了,一些事情需要自己辨別對錯了,我不希望你遇到危險。”白看著塵的眼睛說。昨天兒子營救勇士海鷗的英勇表現出現在她的腦海里,她在兒子眼睛里看到了熟悉的影子,那是丈夫安的眼睛。經過昨天的戰斗,她突然發現兒子迅速地長大了,那些來自丈夫安身體里曾澎湃涌動過的血液,如今也在兒子身上分秒不息地涌動著,兒子的性格和丈夫越來越像了。丈夫認準了做一件事,就一定要把它完成,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甚至是生命——這正是她擔心的。

她知道兒子不想把救下那只白色海鷗的事情告訴自己,她想,兒子大了,就讓他自己去慢慢發現那些她不愿提起的往事吧,“但你要知道,我無論做什么都是為了你好,我善良的兒子。”白最后說。

“母親,我知道。”塵把頭低下去,他把頭靠在了白的翅膀上。

巢穴外,塵的三個好伙伴海鷗木海鷗巖還有海鷗谷正向這邊飛來。

昨天的戰斗結束后,他們發現塵不見了,三只海鷗找遍了塵所有可能去的地方,但是最后一無所獲。雖然大家不愿意相信,但是最后不得不接受塵可能已經被海里的惡鯊吃掉,他永遠地離開大家了這個事實。懷著悲傷的心情,三個好伙伴最后加入到了那些為戰斗死去的海鷗們舉行的哀悼儀式里,他們在長老海鷗的代領下,哀叫著,在淺海上空盤旋了一圈又一圈,直到血月升起才難過地結束了哀悼儀式。

可是沒想到,有海鷗說看到塵回來了,三個好伙伴喜出望外,急忙來看望塵。

正在和母親談話的塵在巢穴里聽到了伙伴們的叫聲,飛了出來。四只海鷗圍繞著淺海盤旋,看到自己的好伙伴經過昨天激烈的戰斗都還活著,大家太開心了。

淺海此刻陽光明媚,海面平靜,細石灘岸邊的海水清澈透明,陽光穿透海水,把海里大大小小的游魚照的清清楚楚,緩慢游動的海龜劃動著四肢,悠哉悠哉地沐浴著陽光,各種五顏六色的珊瑚和奇形怪狀的水草在海底緩緩鋪向遠方,淺海這處富饒的海鷗棲息地,養育著成千上萬種不同種類的生命。

木飛在塵的身邊,他問塵:“你去哪里了,我們以為你掉進海里了,昨天都已經給你舉行過哀悼儀式了。”

塵看著一臉誠懇的好伙伴,對木說:“你們可真行,我哪有那么容易就死的,我去做了一件對我非常重要的事情,但是過段時間才能告訴你們是什么事情。”

“那好吧。”木不再說什么。

聽到塵的話,谷飛近過來,問道:“有什么事情對你來說很重要啊,我竟然不知道?”

“你肯定不知道啊,因為這件事只有我自己知道。”塵望著谷那閃爍著好奇的黑色眼睛邊飛邊說。

而好伙伴巖表情凝重,他在大家旁邊飛著,看著細石灘上那些身體有傷的勇士海鷗,向大家問:“灰色族群為什么要來偷襲我們,他們還會再來偷襲嗎?”

“啊,這個可不好說。”谷回答道,“灰色族群這次偷襲來的這么快,說不定他們現在又在準備下一次偷襲呢!”

“不會吧!好可怕啊!”木聽到了谷的回答,發出了驚嘆,他向遠處灰色族群所在的方向望去,警惕地觀察著那個方向,然而那里的天空一只灰色族群的海鷗影子都沒,他們離灰色族群的棲息地領地禁區,還有很遙遠的一段距離,當然什么也看不到了。

看到好伙伴木的反應,塵說:“應該不會再來偷襲了吧,按照昨天戰斗的情況看,灰色族群的傷亡更大些,他們怎么會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再發動偷襲呢?”

“對,但是什么情況都有可能發生。”巖回答道,他的表情仍然很凝重。

“我聽說灰色族群被擊退后,還有一只他們族群的海鷗飛入我們的領地,而且在淺海上不停地盤旋,這肯定是對我們發出的挑釁,不過最后被他逃脫了。”谷聽完巖的話補充道。

塵看到三個好伙伴都有點擔心,他就在心里想了想說:“那只灰色海鷗也有可能只是來我們領地尋找沒有回到他們族群的海鷗呢?”

這時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想到了白色海鷗幸。

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我覺得什么情況都有可能是沒錯,但是昨天是我們族群在舉行神圣儀式,灰色族群知道我們在這天進行神圣儀式時戒備會放松,所以他們才會發動偷襲,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他們知道我們族群一定會加強防守,而且他們也在害怕我們族群發起進攻,所以我想灰色族群短時間內不可能再發起進攻了。”塵看著三個仔細聆聽的好伙伴,接著說。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現在我們的首領和族群的長老們,應該開始在一起商議如何進行反擊了,有仇必報,一直是我們族群的傳統。”塵說完,等待著大家說些什么。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就沒什么可擔心的啦!”木放心地說。

“嗯,說的很有道理,我也認為目前不用擔心灰色族群再次偷襲了!”谷向塵投去贊許的目光。

只有巖沒說什么。

“不過灰色族群付出那么大的傷亡,來偷襲我們族群,會不會是為了阻止我們舉行的神圣儀式呢?”谷飛到大家的前方,一邊用翅膀拍打著從海面升騰的濕熱氣流,又接著剛才的話,說出心中的疑惑。

“不會吧,我們的神圣儀式和灰色族群有什么關系,他們就是等著我們舉行神圣儀式的時候防御薄弱,好偷襲我們。”木越說越激動。

“卑鄙的族群!”他望向灰色族群的方向厭惡地說。

聽著大家的話,神圣儀式、紅色果子、進食的幼魚、灰色族群的突然襲擊、白色海鷗幸、這些畫面開始在塵的腦海里閃回。

“你不是有重要的消息要告訴我,現在可以說了嗎?”塵向谷問道。

“對,我從一只現在不能告訴大家姓名的海鷗那里聽說,我們的神圣儀式其實是一個陰謀,那些幼魚吃了紅色果子之后,會中毒死去。”谷回答道。

“什么,你聽哪只海鷗胡說八道的!?”塵向谷說道。

“對啊,你是不是瘋了,怎么會這樣說啊......長老不是說的已經很明白了嗎,我們是幫助大海喂養那些幼魚的,那些幼魚都是大海的精靈......難道長老們的話你也會懷疑嗎?”木向谷反問道。

這時候沉默不語的巖問道:“那么你親眼看到那些幼魚被毒死了嗎?”

“我知道你們不會相信我的話,但是,告訴我這件事的那只海鷗因為身份特殊,所以,盡管我也很吃驚,但是我不得不相信。”谷回答道。

“你這樣說,我們怎么會相信,除非你告訴我們那只海鷗是誰。”塵向谷說道。

“不,我不能告訴你們那只海鷗是誰!”谷激動地說道。

“好,就算你說的是真的,我們的神圣儀式是一個陰謀,那你知道我們為什么要把幼魚毒死嗎?”塵冷靜地問道。

聽到塵這樣問自己,谷露出了無奈的表情,說道:“這個那只海鷗并沒有告訴我原因......不過,既然你們不相信我的話,那我們就捉一只幼魚,喂它吃紅色的果子,看幼魚能不能活下來,不就知道我說的是不是真的了嗎?”他想起來,那只海鷗給他說這個秘密的時候告訴他,如果被質疑,就這樣說。

“好,那就捉一只幼魚。”巖回答道。

“好!”塵看著谷說道。

“好吧,那我也加入......”木還想說什么,但是選擇了沉默。

海面上,四只海鷗飛低了高度,他們貼著淺海海面飛行,尋找著那種不常見的幼魚。

經過一段時間地尋找,他們發現了那種幼魚的蹤跡,這些幼魚形狀細長,嘴巴尖尖的。但同時幼魚也發現了飛行的四只海鷗,于是不斷地變換著魚群的形狀,在海水里盤旋著極快地游動。

塵和谷俯沖了幾次想捉到這種幼魚,很快他們就發現,這些特殊的幼魚游的速度太快了,它們大量地聚集在一起,極快地變化著前進的方向,捉到一只實在太難。

而此刻海鷗首領山,和海鷗的族群長老們正在那個淺海懸崖上的洞穴中說著什么。和塵意料之中的一樣,他們正在討論如何進行反擊,在什么時候反擊。經過一段時間的討論,最后,海鷗首領山決定等族群里的勇士海鷗們把傷養好后,就向灰色族群發起反擊。

族群的海鷗長老們離開洞穴,紛紛向各自管轄的細石灘上的海鷗群落飛去,他們要讓海鷗首領山的旨意傳進每只海鷗的耳朵,有仇必報,是他們的傳統,而現在,就是靜靜地等待機會......

經過好幾次的努力,終于,在四只海鷗齊心協力下,巖抓到了一只幼魚,他們把那只幼魚放在淺海岸邊的一個水洼里。

而木從大樹上早就摘來了紅色果子,他其實也想偷偷吃幾顆,但是族群的長老們說過,那些大樹的紅色果實里有死去的海鷗長輩們的靈魂,紅色果子只能喂養海里的幼魚。

在其他三只海鷗的注視下,木將紅色果子放進水洼里,很快,那只幼魚就開始吃起來。

他們圍著這條幼魚,直到整個紅色果子都被吃光。但是那條幼魚依然在水洼里游來游去,甚至好像更加活躍了。

看到這樣的情況,谷說道:“這幼魚吃了紅色果子,不會馬上死去,它是慢慢中毒死掉的。”

“那我們總不能一直在這里看著這條魚吧!”木說道。

“這樣吧,我們明天再過來看下。”塵提議。

“好!”巖和木同時回答。

看暫時得不到什么結果,于是塵和伙伴們道了別,他要趕快去看下幸的情況,昨天她的傷太嚴重了。

乘著海面被太陽蒸騰起來的上升氣流,塵繞過族群海鷗經常覓食活動的區域,回到了礁石森林。

幸正在吃著海魚,那是塵早上捉的。看到塵又回來了,幸停止了進食,她用充滿敵意的目光怒視著眼前這只羽毛顏色和自己一樣的海鷗。

塵也注意到了幸的目光,他說:“你放心,我出去只是去見我的母親,我沒有告訴任何一只海鷗你在這里,包括我的母親。”

幸一言不發。

海風嗚嗚地吹著,嘩嘩——偶爾一大片海浪沖撞上礁石,發出巨大的響聲,剛才還平靜的海面開始卷起了波浪,遠處海平面上聚集起大塊大塊的灰色烏云,海風變得更加濕潤涼爽,一場暴風雨正在快速形成。

塵看向幸的傷口,那里已經開始愈合了,他問:“傷口還疼嗎?”

幸仍然一言不發。

見幸還是沒有和自己說話,塵看著幸的眼睛又說:“你在這里把傷養好,等你可以飛起來后,就可以回灰色族群。”他看了一下遠處越來越濃的烏云,暴雨馬上要來了,“要下雨了,我得趕快離開這里了,這些魚還夠你吃一段時間,我得走了。”說完,塵就飛向了狂風中烏云密布的天空。

現在他顧不上思考幸對自己冷漠仇恨的反應,他只想快點飛回到巢穴,暴風雨馬上要來了,他加快著速度,現在母親肯定在等著他回去。

第四章

快要飛到淺海棲息地時,塵看到許多勇士海鷗在天空里盤旋著,海鷗首領山和長老們也在其中,他們好像在等待著什么。

“不好!難道自己被發現了?”塵突然緊張起來。

“但是抓自己也不用這樣興師動眾啊……”塵放慢了速度,觀察著那些海鷗們的一舉一動,他準備隨時逃跑。可是隨著距離細石灘越來越近,卻根本沒有一只海鷗注意到他。

他看到了懸崖上的巢穴,母親已經在等待著自己了。

塵放心了,他加快飛行速度,飛回到了巢穴。此時天空里開始落下稀疏的雨珠。

“怎么回事啊母親,首領和長老們在等待什么?”塵剛一落在巢穴里,就向母親問道。

“你忘了嗎,今天是你的探險家老朋友回來的日子。”白說著,望向了南方云雨翻涌的天空。

“啊,對,他今天要回來了!”塵終于想起來。

盤旋了一段時間后,在首領山的帶領下,所有的海鷗努力地扇動翅膀在空中懸停下來。雨珠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密集,所有海鷗安靜地注視著南方遙遠的天空。

突然,“歐——歐——”南方的天空那邊傳來了海鷗的叫聲,那聲音雖然很小,但是在疾風驟雨中卻很清晰。

很快,一小隊海鷗的白色影子漸漸地從翻涌的烏云后面出現了。

塵也看到了那串模糊的海鷗影子。

“終于回來了!”他激動地說。

“歐——歐歐——”首領山發出回應的叫聲,接著所有懸停著等待的海鷗們也都發出“歐——歐歐——”的叫聲,他們終于等到了要迎接的海鷗。

在一只年長海鷗的帶領下,遠空那群海鷗小隊,逆風奮力地抗拒著海面雜亂的氣流和雨珠的拍打,艱難地飛到了淺海上空。

塵看著這支飛近的海鷗小隊,開始在心里默默地數著這支小隊的海鷗數量:“1,2,3,4.....”等數到12的時候,發現已經沒有海鷗了,他馬上意識到了什么。

“首領,我按約定時間,準時回來了!”

那只年長海鷗飛到了首領山面前低下頭語氣沉著地說。

"安全回來就好,我和族群一直在等著你們,你們是我們白色族群的勇士和希望!”首領山激動地說道。

聽到首領山的話,那只年長海鷗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他依然低著頭說道:“這次的飛行任務我們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難......”

“先避下雨吧!”

首領山察覺到了年長海鷗臉上嚴肅的表情,他看到這支探險小隊海鷗的數量變少了,出發時這支小隊一共有三十只海鷗,但現在只剩下十幾只,他知道這支海鷗小隊一定經歷了不好的事情。

山帶領著這支遠游而歸的海鷗小隊,以及其他迎接的海鷗們,一起飛向了淺海岸邊的懸崖,億萬年前,還沒有從海里隆起時的懸崖只是一塊巨大的海底巖石,在海水長年累月地侵蝕下,巖石上形成一個巨大的洞穴,又經過億萬年的歲月流轉,陸地攏起,海水退去,巨大的洞穴如今變成了海鷗和其他動物在惡略天氣時的避難所。

原來這支海鷗隊伍是白色族群的探險小隊,年長的海鷗是這支探險小隊的隊長,他們這次探險的目的,是為族群在冬天來臨之前向南方溫暖的棲息地遷徙,尋找到合適的飛行路線。他們是一群飛行經驗豐富的海鷗,特別是年長的隊長----雷,他已經順利地完成了多年幫助族群尋找最佳遷徙路線的任務。

而雷也是塵的好伙伴,雖然他們年齡相差很多,雷還沒有出發前,給他講了很多在探險旅程中的精彩故事,塵都很喜歡。看到歸來的好伙伴和一眾海鷗飛進了洞穴,他也跟著飛了進去。

不多時,巨大的洞穴里已經填滿了海鷗。被海鷗們包圍著,雷開始講述這次探險的經過。

“南方的遷徙路線不能使用了......"

“啊,那可怎么辦!……怎么會這樣……”海鷗群里發出驚嘆的叫聲,但是很快就又安靜了。

“出發后,我和隊員們一路南下,往年族群遷徙的第一個補給點發生了變化,補給點的島嶼面積變小了,島嶼附近的食物也不容易找到了。”

海鷗們安靜地聽著,他們的表情變得凝重了起來。

“我們不敢浪費時間,繼續南下,想盡快查看第二個補給點的情況,但是第二個補給點始終沒有出現,那個島嶼在海面上消失了,我們忍受著饑餓和痛苦在大海上飛行了一天一夜,終于發現了一個補給點,但是那已經是第四個補給點了......"

"什么?!”首領山激動地問:“你是說第二和第三個補給點消失了嗎?”他打斷了雷的話。

“是的,首領。”雷回答。

“你們確定沒有飛錯方向嗎?”山馬上又問。

“是的,我很確定,首領。”雷看著山的眼睛回答。

山沉默了,他心情變得異常沉重,其實他知道,雷的飛行經驗豐富,他是不可能把飛行方向搞錯的。

洞穴中的海鷗們開始竊竊私語,大家彼此交流著心中的不安。

“可是還有比補給點消失更糟糕的情況發生,首領。”雷接著說道。

“你快說!”山變得急切起來。

聽到還有更糟糕的情況,竊竊私語的海鷗們立刻安靜了下來。

“我們是在第三天,天快黑時才看到第四個補給點的,剛開始,我們甚至沒有認出這是第四個補給點,因為島嶼的變化太大,島上的大樹全部消失不見了,整座島嶼被黑色的巖石覆蓋,如果不是島嶼中心的那座高大的火山形狀太特別,我根本認不出來這里是第四個補給點。”

雷停頓了一下,看向洞口外面的世界,那里暴風雨還在肆虐,海浪一次又一次瘋狂地拍打著細石灘,海面上翻涌著擎天巨浪,淺海籠罩在大自然的狂怒中,那景象就像他們此行的寫照,他回憶著,將思緒從遙遠的地方抽回,接著說下去。

“和第一個補給點島嶼的情況相反,這座島嶼的面積變大了,我想這是因為島上那座火山噴發的緣故,巖漿將島上的一切都掩埋掉,但還好,島嶼附近的海面很淺,那里的食物應該很多,所以第四個補給點太適合我們族群在遷徙時休息了,想著這些,我和隊員們接近了這個島嶼,因為飛行了太久,我們又餓又累,所以我們在這個島嶼附近覓食后,降落在島上開始休息,很快大家就睡著了,災難也就是這個時候降臨了......”

雷訴說著將目光投向隊友,隊友們堅定地注視著他,這給了他講下去的力量。

“天快亮時,記不清楚是哪一個隊員先發現身邊隊友不見的,我們馬上開始清點隊員的數量,有兩個隊友找不到了,大家緊張起來。我剛發出全體隊員立刻起飛的指令,一種巨大的怪獸突然向我們撲來,我們來不及做出反應,一些隊員就被這種怪獸抓到了,我和一些幸運的隊員飛了起來,我們飛到空中。冷靜下來后,馬上去營救那些被抓的隊員,但是那種怪獸的皮膚就像石頭,我們啄不動,有幾個隊員在反擊中又被怪獸撲到,我不得不讓隊員們停止反擊......”雷開始變得痛苦起來,他的聲音也變得低沉了。

探險小隊的隊員們也露出悲傷的表情,他們在緬懷那些昔日里互相照顧彼此的隊友們逝去的生命。安靜的海鷗聽眾中也開始傳出小聲哽咽的聲音。

雷接著說:“不能讓隊員們白白死掉,我們沿著第四個落腳點島嶼邊緣飛行,要看清楚是什么怪獸發動的襲擊,太陽出來后,我們看到了那種巨大怪獸的樣子,那是一種巨型蜥蜴,他們身體的顏色是和島上巖石一樣的黑色。他們的數量非常多,幾乎占據了島嶼上一半的空間,太陽照射一段時間后,他們動作變得靈活,看到這種情況,我和隊員們只好停止南下,飛回來告訴族群。”

聽完了雷的描述,山心里著急,海鷗聽眾們又開始竊竊私語起來,不過這次的聲音顯然越來越大,他看到身邊默默不語的長老海鷗們說道:“各位長老,關于遷徙路線不能用的情況,你們有什么好的建議嗎?”

此刻長老海鷗們面面相覷,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

看沒有海鷗回答,一位年齡最大的長老海鷗緩緩說道:“看現在的情況,我們需要找到一條新的遷徙路線,但是這需要時間來訓練探險隊員,所以需要盡早開始選拔可以再次進行遷徙線路探險的海鷗隊員,冬天越來越近了。”

“選拔探險隊員的事情我會自己來做,我保證盡快開始第二次探險!”雷回答。

“好,但是你和你的隊員們太累了,你們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山關心地說道,“等天晴了,我們要給在探險任務中喪生的所有海鷗舉行哀悼儀式!”山最后說道。

洞穴外,狂風暴雨依舊肆虐著,大海和天空仿佛調換了位置,整個世界都籠罩在巨大的雨幕之中,沒有一只海鷗愿意在這樣的場景下呆上一秒鐘。

一夜的暴風雨過后,淺海的天空終于晴朗了,晨光熹微,天還沒有大亮,塵就早早地出發了。昨天夜里,他急切地盼望著去見到幸,但是又擔心一直下雨,直到他聽不到雨聲,才放下心來,沉沉地睡去。

塵飛到了礁石森林。

一次又一次往返于海面和幸的身邊,他又捉了很多新鮮美味的海魚,這些海魚在幸的身邊堆積起一座小山,直到幸看不下去說:“夠了!”他才發覺自己捉的海魚確實夠多了。

他不好意思地說:“我希望你多吃一些,這樣身體才好的快。”

幸又不再說話。

塵突然想到了什么,問道:“你叫幸對吧?”

“不準你叫我的名字!”這只脾氣倔強的白色海鷗終于說話了。

“好好好,我不叫,那你能告訴我不能叫你名字的原因嗎?”塵馬上問道。

“因為你們白色族群的海鷗都太卑鄙和骯臟了,叫我的名字是對我的侮辱!”幸大聲說道。

這是他第三次近距離和幸接觸了,他不知道幸為什么用這么惡毒的詞語形容自己的族群,但是他聽到幸說話的音量,知道幸的身體情況大大地好轉起來了,她看起來也很有精神,這讓塵放下心來。

他慢慢地說道:“可你不也是一只白色海鷗嗎?你本來也是屬于白色族群。”

“不屬于,我永遠不屬于你們這個卑劣的族群,我跟你們不一樣!”幸大聲地回答道。

“就算你不承認,可你身上的羽毛顏色也改變不了你屬于白色族群的事實。”塵說道。

“羽毛的顏色,不能代表什么,我的心永遠屬于灰色族群!”幸直直地看著塵的眼睛回答。

“長老們說,是你的父親背叛了我們,將你帶到了灰色族群,你知道他為什么要這樣做嗎?”塵問道。

“背叛?!我父親從來沒有背叛過你們,他只是要和你們劃清界限而已!”幸立刻反駁道。

“是劃清界限嗎,難道我們族群做了什么事情,讓你父親接受不了,才選擇了離開?”塵又問道。

“明知故問,你們族群就是這樣,從來都不肯承認犯下的卑鄙罪行!”幸激動地回答道。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們族群做了什么?”塵疑惑地問。

突然他想到谷的話,于是又問道:“難道你們這次偷襲我們族群,是為了保護那些幼魚嗎,我們的神圣儀式是不是真的把那些幼魚殺死了?”

“虛偽!”幸說出這個詞語后,不再說話。

塵看到幸不再回答自己的問題,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他覺得再解釋,幸反而會更討厭自己。

但是他心里的疑惑更大了,難道族群長老的話真的是假的?難道長老們說幸和他的父親是叛徒是錯的嗎?是不是自己的父親也是因為跟幸的父親同樣的原因,才被族群里的海鷗們叫做叛徒呢?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塵沒想到今天幸會和自己說這么多話,他想轉移一下話題,心中的疑問還是先放一放吧,于是問道:“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的名字的嗎?”

幸馬上回答道:“這還用好奇,你們白色族群一定說盡了我和我父親的壞話,用最惡毒的話詛咒過我們,知道我的名字,很正常。”

“但是,我并沒有詛咒過你,因為我的父親跟你父親一樣,也被叫做叛徒。”塵說著,想到了那個自己從未謀面的父親,那個他也曾痛恨過的陌生而又神秘的海鷗,他接著說道。

“你知道嗎,我被叫做叛徒的兒子,除了我的幾個好伙伴,族群里所有的海鷗,他們嘲笑我,從小就欺負我和我的母親,他們咒罵我是族群敗類的兒子,要不是我的母親和好伙伴陪著我,給我生活的快樂和勇氣,我就沒有活下去的力量。”塵看著幸的眼睛,告訴她自己并不光彩的身世。

聽到這只救了自己的海鷗有著跟自己相似的身世,幸問道:“那你父親現在怎么樣了,他做了什么背叛族群的事情?”

塵想起來母親說的話,說:“我也不知道父親做了什么,關于他的一切,對我來說都是一個謎,在我還沒有出生的時候,父親就離開了,母親總是不讓我問關于父親的一切事情,她只是說我的父親去了一個很遙遠的地方,他沒有背叛族群。”

“嗯。”幸想到了自己的父親,她突然意識到今天他們談話的內容太多了。

不過同時她也好奇起來,一種柔軟的東西,在眼前的這只海鷗身上,被她敏銳地捕捉到。

“或許,他不像其他白色海鷗那樣可惡。”幸在心里想著,她仔細看了一眼這只白色族群的年輕海鷗。

“說了這么多,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她問道。

“我是想告訴你,你們痛恨我們白色族群,或許我們族群真的做了對不起你們族群的事情......”說到這里塵停頓了一下,他感覺剛才把幸這只白色海鷗歸于灰色族群有些不舒服,不過那只是一剎那的感覺,他接著說道:“但是,白色族群中不是所有的海鷗都是壞的,至少......我希望你可以信任我。”塵望著幸明亮的眼睛說。

聽到塵的話,幸心里好似一片平靜的海面輕輕地泛起了微波,她避開塵誠懇的目光,望向了遠方。

一輪紅彤彤的太陽正慢慢地脫離大海地束縛,終于在海天交接的地方,奮力一躍,太陽沖出了海平面,世界瞬間變得金光閃閃起來。

塵跟隨幸的目光也望向日出的方向。

金黃的晨光灑在幸和塵潔白的羽翼上,隨著太陽的律動,變換著耀眼的色彩。

此刻他們被太陽金黃的色彩吸引,完全地沉浸在光的世界里了。

“好美!”塵發出感嘆。

“只是平常的太陽而已,沒有什么可看的。”幸突然淡淡地說道。

她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說:“傷好后,我希望盡快離開這里。”

聽到幸的話,不知道為什么,塵心里有一絲淡淡的失落。

“好,我向你保證。”他說道。

待了一段時間后,塵離開了礁石森林。

第五章

從黑礁石回來后,塵才想起來,只顧著給幸捕魚,竟忘了給自己吃點兒。他饑腸轆轆地準備去覓食,但是族群里的海鷗們已經開始在天空中集結,他們在族群長老的帶領下,要開始舉行哀悼儀式了。

塵只好忍受著饑餓飛進海鷗群里,他盤旋著尋找著那個熟悉的身影。

很快他就找到了。因為昨天探險小隊剛回來,他們需要好好休息,所以塵沒有立刻去找好久不見的好伙伴雷。此刻,他靜靜地飛到了雷的身邊。

雷看到了塵,他向塵點頭示意,一切盡在不言中,塵陪在雷的身邊,開始同族群里所有的海鷗一樣,用力地煽動翅膀,在淺海上空翱翔起來。

數以萬計的海鷗在淺海上空翱翔盤旋著,就像一個巨大的白色龍卷風。

天空中下起了小雨,他們鳴叫著,呼喚著那些在探險旅途中遇難的海鷗的名字,一圈又一圈地盤旋著,好似這樣,那些熟悉的伙伴就會再一次從遠方飛回來,一圈又一圈,那些熟悉的面孔好像又加入到了他們盤旋著的隊伍中,那些身形好像就在他們身邊飛翔著,一圈又一圈,直飛到筋疲力盡,他們要陪著那些熟悉的伙伴飛完最后一程,每一只海鷗都不想輕易地把再見說出來......

直到中午,哀悼儀式才緩緩結束,海鷗們都飛回到了各自的巢穴,天空中的細雨依舊下著,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悲傷籠罩著淺海,細雨一直持續了兩天,在這兩天中,塵和好伙伴谷、巖、木去看了幾次那只吃了紅色果子的幼魚,水洼中那只幼魚仍然活著,沒有一點要死去的跡象。最后巖放了那條幼魚。谷看到吃了紅色果子,幼魚依然活著,他也不再解釋自己說的是真的了,好伙伴們也不再提這件事情。塵幾次悄悄地回到黑礁石,他給幸捉了足夠的海魚作為食物,而幸的身體也在慢慢恢復,她的情況好了很多。

終于,在第三天,淺海的天空放晴了,太陽又把光和熱還了回來,仿佛之前的陰雨連綿不曾發生過。

但是,糟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天放晴后,白色族群的海鷗們發現,又有許多在戰斗中負傷的海鷗死去了。持續的陰雨天,讓那些受傷太過嚴重的海鷗,身上的傷口無法愈合,他們在堅持了幾天之后,最后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而那些失去了父母的小海鷗們就變得尤為弱小,失去了父母的保護,這些小海鷗們無法自己覓食存活下去。

于是海鷗族群中那些善良的海鷗家庭,開始紛紛收養這些失去了父母的小海鷗。

白也來到了細石灘。其他的海鷗紛紛避讓著她,跟她始終保持著一段距離。因為她是叛徒海鷗的妻子,所以,沒有一只海鷗愿意跟她有過多地接觸。

白在細石灘上尋覓著,終于,在一個很破敗的巢穴中,她看到了一只非常瘦弱的小海鷗,這只小海鷗應該剛來到這個世界不久,他太弱小了,以至于沒有海鷗注意到他的存在。

其他失去父母的小海鷗,因為饑餓,都在不停地發出明亮的叫聲,想要引起好心的成年海鷗們的注意。而這只小海鷗卻安靜地趴在巢穴里,他已經奄奄一息了。如果不是因為身上的羽毛太單薄,他無法保持溫暖的體溫,輕微地顫抖著身體,白甚至以為他沒有了生命。

白小心翼翼地撫摸著這只小海鷗,用翅膀將他的身體蓋住,感覺到了一些微暖后,小海鷗睜開了眼睛,但很快就又閉上了。白將嘴巴里早就準備好的食物一點兒一點兒吐進小海鷗的嘴巴里,過了一會兒,這只小海鷗又一次睜開了眼睛,他轉動著黑色的小眼珠,好奇地看著眼前這只給自己喂食的成年海鷗。

“母親------母親------"白突然聽到了兒子塵的叫聲,她抬頭望向天空,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一座絢爛的彩虹出現在了空中,兒子和他的好伙伴雷正迅速向自己飛過來,一瞬間,白有些恍惚,她竟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身影,年輕的丈夫安和年輕的雷從彩虹里飛了出來。她看地出了神。

直到塵和雷來到白的面前,她才回過神來,眼前的是自己的兒子,還有已經有些滄桑的雷。

雷是特意趕來向白問候的,他終于暫時擺脫了幾天以來一直嚴肅的表情,微笑著,注視著白。

“好久沒見面了。”雷說。

“是啊,好久沒見了……”不管過了多長時間,每次看到雷,白都覺得很親切。

塵馬上注意到了母親腳下的這只小海鷗。

“母親,您要收養他嗎?”塵問。

“不,我是幫雷收養的。”白看到雷,她馬上改變了要自己收養這只小海鷗的想法。

“幫我!?”雷驚訝地問道。

"對,這只小海鷗長大后可以跟著你一起去探險,小海鷗留在你的身邊,也可以幫助你。”白回答。

“可我沒有這方面的經驗,我還沒有養育過一只海鷗。”雷說道。

白看了一眼塵,說道:“我知道塵在你那里學到了很多外面世界的知識,而且你對探險小隊的隊員也照顧的很好,所以我想你一定可以做一個好父親。”

雷剛要開口說話,白接著說道:“這個小海鷗如果我收養了,他會遇到很多危險的,我和塵住的巢穴附近有巖蛇,而且,你知道,我的名聲不好,這個小海鷗長大了如果因為我的緣故,在族群里抬不起頭,那對他是不公平的。”

雷聽到白說的話,他看著眼前這只美麗的海鷗,想到她的不幸,想到好伙伴安,有太多的思緒涌上心頭,一縷微風將他的羽毛吹得擺動起來,過去的那些記憶不經意地又被想起,又一縷微風,讓他感覺不勝涼意,漫長的冬季正從遙遠的地方,緩緩而來。

他在心里想了想說:“好吧,看來我必須收養他了。”

“好!”塵興奮地說,“這樣以后,就有海鷗可以跟你一起探險了!”

“是啊,但愿他以后可以順利地長大。”雷說。

“一定可以順利長大的,不過現在,你打算給他起一個什么樣的名字呢?”白問道。

聽到這個問題,雷轉過頭,他看了一眼天空中那座光彩奪目的彩虹。然后,他回過頭來。

“虹。”

雷堅定地回答道。

第六章

刺眼的陽光照射著流血不止的身體,他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此刻他在那只強壯的白色海鷗面前就像一顆脆弱的海鷗蛋,沒有任何反抗的機會,他躲避著白色海鷗的進攻,被趕回到了流石灘,“這次我可以放了你,但是你和你們灰色族群不能再向我們白色族群發起挑戰,如果下次你們發起挑戰,我絕不會手下留情!”那只白色海鷗對他大聲啼叫著......

“父親,她真的死了嗎?”一只年輕的海鷗正傷心地向一只面容威嚴,雖然年長但身體卻很健壯的海鷗問道。

年長海鷗的回憶被打斷,他看了看眼前的兒子,慢慢回答道:“是的,我們失去了一位勇敢的戰士。”

聽到年長海鷗的話,年輕的海鷗不再說話,他流著眼淚,飛向了那個自己曾經最熟悉的,給自己帶來無數快樂時光的巢穴,他站在巢穴外面,陷入了對巢穴主人的回憶里。

年長的海鷗是灰色族群的海鷗首領燦,年輕的海鷗是他的兒子信。

海鷗首領燦時常想起自己被白色族群首領山打敗的那一天,從此族群再也沒有向白色族群發起過挑戰,為此整個灰色族群背負了太多的苦難,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那次被打敗后,他昏迷了好幾天才醒過來,在族群中一只善良的海鷗的細心照顧下,他漸漸地痊愈了,但是心里卻留下了復仇的種子。那以后,他刻苦鍛煉,提高自己的飛行速度和技術,和族群中最強壯的勇士海鷗搏斗,積累自己的戰斗技巧。

后來他和善良海鷗的孩子出生了,他堅信總有一天可以戰勝那只把自己打敗的白色海鷗,所以他給自己的兒子取名“信”,也是為了讓自己相信族群在他的統領之下,一切奇跡都可以發生。

燦靜靜地看著兒子信飛遠后,從巢穴里飛了起來,此刻他心情沉重。兒子信還太年輕,雖然自己平時對他嚴加訓練,但是他的表現卻總是讓自己失望,相對于練習那些戰斗時的搏斗技巧,他似乎更愿意花時間在其他無關緊要的事情上,這讓他大傷腦筋。

燦在族群棲息地的上空盤旋著,每當他感到壓力無法排解的時候,就會乘著氣流,漫無目的地翱翔。

灰色海鷗族群的棲息地和白色海鷗族群的棲息地之間有一段遙遠的距離,相比較來說,灰色族群棲息地的生存條件更加苛刻,他們沒有白色海鷗族群那樣平坦的細石灘用來筑巢,他們的棲息地是在大海邊緣的懸崖下面陡峭的流石灘上。為了避免族群中的小海鷗從懸崖上的巢穴里掉落,長久以來,無數代灰色族群的海鷗家庭選擇把巢穴筑在了流動的石灘上,而他們灰色的羽毛,經過一代又一代海鷗的繁衍,顏色更加接近流石灘上碎石的顏色,這使其落在流石灘上后,他們的身體和灰色的碎石完美地融為一體,如果不仔細觀察,就不會發現他們的身影,這種結果也反過來變成灰色族群堅持把巢穴建在這里的原因之一。

俯視著流石灘上自己統領的海鷗族群,看到幾天前在和白色族群戰斗時勇士海鷗的受傷情況,燦的心情愈加沉重起來。

流石灘上又多了一些勇士海鷗空蕩蕩的巢穴,連陰雨天過后,受傷的勇士海鷗增加了死亡的數量,而那些勇士海鷗的尸體已經被放在懸崖上的巖洞里埋葬了。

雖然族群這次的進攻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但是他知道,白色族群也承受了巨大的傷亡,所以白色族群一定會反擊,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但這也正是他計劃的一部分。他已經讓族群加強了防御,在白色族群領地的邊緣,也有自己的勇士海鷗時刻悄悄觀察著那邊的情況。

這時候,流石灘上一只年老的勇士海鷗向空中飛翔的燦揮動翅膀點頭致意,燦看到了這只年老的勇士海鷗,他也點頭向那位勇士海鷗致意。這只年老的勇士海鷗的羽翼已經變得稀疏而且不再光滑閃亮,他的年齡已經很大了,但還是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燦知道,這只年老的海鷗一定擁有高超的戰斗技巧,要不然,在保護族群慘酷的戰斗中,不會幸存下來。他的勇士海鷗隊伍里,已經幾乎都是年輕的海鷗了。

灰色族群世世代代的海鷗們在流石灘上承受了太多苦難!燦在心中感嘆。

流石灘上幾只小海鷗在嬉戲打鬧,他們還太小,體會不到族群中悲傷和憤怒的情緒,他們鳴叫著互相追逐著,一只嘴里啄著什么東西的小海鷗躲避著伙伴們的爭搶,吵吵鬧鬧的聲音引起了燦的注意,他在空中看到小海鷗嘴巴里啄著的東西時,心中一緊,放慢了飛行速度。

那只嘴巴啄著東西的小海鷗明顯還沒有學會飛行,他在流石灘的碎石間奔跑跳躍著,幾次撐開翅膀拍打著想要飛離地面,但每次都以失敗告終,眼看他就要被身后的小伙伴追到了,他又撐開翅膀拍打起來,一下,兩下,三下,這次他終于找到了訣竅,乘著流石灘上上升的熱氣流,利索地飛離了地面,那些還在追逐他的小海鷗們抬頭望著他,只能無可奈何,有幾只也撐開翅膀學著像模像樣地拍打了幾下,但身體馬上失去了平衡,歪歪扭扭地撞在了一起,最后還是放棄了。可能這只小海鷗自己也沒有料到他可以飛上天空,所以激動地“歐歐”鳴叫起來。

可是他啄著的東西馬上從嘴里掉了出來,但是這個東西并沒有向地面掉下去,它在空中漂浮著,隨著海風,搖搖晃晃地飛翔了起來。

那只鳴叫的小海鷗意識到自己的失誤,他馬上向在空中漂浮著的那個東西飛了過去,可是那個東西被海風吹著,竟然像是擁有了生命,一次又一次躲避著小海鷗。看到這個情況,地面上的小海鷗們也追逐著那個漂浮的東西,奔跑起來。

這群小海鷗追逐著,從信的身邊跑過。

燦又看到了流石灘上的兒子,他站在那位已經死去的勇士海鷗巢穴外,不知道在做什么。

唉!燦嘆息一聲,他又看了一眼那個在空中漂浮著被小海鷗們追逐的東西,轉身向海的方向飛去。

“你怎么就死了呢,你不會這么輕易死去的,對不對?”年輕的海鷗信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傷心情緒里,他沒有注意到經過身邊的,自己平時喜歡給他們講笑話和故事的小海鷗們,他看著眼前這個缺少了主人悉心打理而開始松散垮塌的巢穴,自言自語著,心中像卡了一塊難以消化的魚骨頭。

前幾天,和白色族群大戰過后,信看著族群飛回來的勇士海鷗和參與營救傷員的平民海鷗,幾乎都受了重傷,他在族群的領地邊緣望著密密麻麻的海鷗群,那些海鷗身上的鮮血讓他不忍直視,最后他只好加入到了照顧受傷海鷗的平民海鷗隊伍中,等到所有的海鷗都飛回來后,還是沒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身影。

他冒著生命危險,不顧自己族群邊緣勇士海鷗地勸說,幾乎是緊貼著海面,孤身飛到了白色族群的領地。

象征著海鷗族群信仰的藍色大樹,在白色族群領地的淺海岸邊隨著海風搖擺著,那些形狀像海鷗的紫色樹葉,好像馬上就要脫離藍色大樹的枝干,下一刻就要向天空飛去,而那些晶瑩剔透在枝頭生長著的紅色果子大片連在一起,隨著樹枝的擺動,就像一片火焰在燃燒著。這是信第一次親眼看到藍色大樹。之前,他只在族群進行哀悼儀式時,聽長老們提到過。

而眼前曾經美麗的淺海,海水已變成了紅色,空氣中滿是血腥的味道,他感到一陣陣的惡心,焦急地在海面上尋找著自己要找的海鷗,可是他只能看到海面上大量漂浮著的被血液染紅了已經分辨不出具體顏色的海鷗羽毛,還有那些浮浮沉沉隨著海浪打轉的紅色果子,幾只巨大的鯊魚在血色的海水里瘋狂地撕咬著一只同伴的尸體,濺起來的海水在夕陽余暉的照射下,發出詭異的紅色光影。

因為要避免被白色族群的海鷗發現,所以只能緊貼著海面飛行,但是這樣尋找的視線范圍太小。太陽馬上就要落下,從深海游過來的惡鯊也越聚越多,他顧不上被發現的危險,增加了飛行高度。當他在淺海空中盤旋著,沒有多大一會兒,有幾只白色海鷗大聲鳴叫著向他飛過來,他只好拼命飛了回來。

后來他聽族群中參加戰斗的勇士海鷗說,看到那只海鷗一直在向白色族群進攻,盡管她受了傷,但是表現得非常英勇。另一只參與營救傷員回來的平民海鷗則說,他好像看到那只海鷗從戰斗隊伍中掉落了......而又有一只勇士海鷗則讓他詢問自己的父親,因為戰斗時,那只他要尋找的海鷗和他父親離的很近。

他向父親詢問結果,哪怕父親告訴自己那只海鷗只是被白色族群捉走了也好。但是父親卻告訴他,她永遠地離開了。

“你會回來的對不對?”

他在心里默念著。

現在,眼前這個巢穴是她唯一留下的東西了,他開始修補起來這個巢穴。

他整理著斷掉的樹枝,把松散的巢穴拼湊緊實牢固,突然他的眼前一亮:在幾根碎樹枝后面,他看到了一根白色的羽毛。他馬上把那根羽毛啄了起來,然后小心翼翼地將這根羽毛放在了巢穴中間,他眼前又浮現出了那只海鷗的樣子。

夕陽正慢慢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紅,天空中的云霞不斷變換著絢麗奪目的色彩,淺海海面上的浪花也變得細碎起來,那些從天空投影下來火紅的云朵被攪亂了,揉碎了,好似要聚合起來時,又被打散開來,海面和天空勢均力敵,撕扯著爭奪誰才有資格留住最美的云朵。

太陽,馬上就要沉入大海了。

海面上的一塊云朵倒影里突然浮出一只幼魚,接著浮出第二只、第三只......越來越多的幼魚從淺海里浮了出來。

那些幼魚在夕陽的照射下,銀色的鱗片發出閃亮的光芒,在淺海覓食完準備歸巢的海鷗們看到了這些從海里浮出的幼魚,紛紛懸停下來,他們看著海面上的景象,每只海鷗都沉默了。燦也飛了過來,他看到那些浮出海面的幼魚,馬上變得憤怒起來。

就在此時,遠方天空傳來“嗷歐——”的一聲鳴叫,接著幾個跳動的黑影從一塊云朵的后面出現了,它們拍打著巨大的翅膀,快速地向灰色族群這邊飛來。

“快躲起來!”燦大聲鳴叫道。

一瞬間,淺海上懸停著的海鷗迅速向流石灘上懸崖的方向飛去,流石灘上的勇士海鷗也發現了那些巨大的黑影,他們“歐歐——歐歐——”鳴叫著發出警報,除了勇士海鷗,灰色族群中所有的海鷗,都拼命向懸崖上的石洞飛去。

那只剛學會飛行的小海鷗經過一番努力,終于又啄住了那個在空中漂浮著的東西,他還來不及向地面上的小海鷗們炫耀,就聽到了危險警報,他也馬上向懸崖的方向飛去,但是他的速度太慢了,遠遠落在了躲避危險的灰色族群隊伍后面。而他的那些還沒有學會飛行的小伙伴們,只能匍匐在流石灘的縫隙里,他們蜷縮著身體,一動不動。有幾只成年海鷗也選擇留下來,他們將身體縮成一團,靜靜地趴在灰色碎石上,陪伴著這些失去了家人缺少照顧的小海鷗們。

剛學會飛行的小海鷗感到體力不支,他望了眼血紅色的遠空,那些讓整個族群恐懼慌忙躲避的黑影已經變得清晰了,那是一只又一只黑色的巨型飛鳥,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什么東西了。

因為他嘴巴里啄著的,正是那些巨型飛鳥身上的羽毛,一根足有成年海鷗身體一半長的黑色羽毛!

第七章

一種恐慌的情緒開始在白色海鷗族群中蔓延開來。憂心忡忡的海鷗們聚在一起,就會討論關于遷徙路線不能使用的消息。除了那些需要為遷徙練習飛行技巧的小海鷗們還不清楚海鷗雷帶回來的消息意味著什么,第一次,白色族群中的海鷗們對冬季變得恐懼起來,未來突然變得不再明確,紫月的顏色正漸漸變淡,寒冷的冬季如一位信守諾言的老友,雖步履緩慢,但卻晝夜兼程著前來赴約。

雷知道他必須盡快把探險小隊再次組建起來,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而這次的任務也比之前的任何一次探險都要艱難。前幾天連綿的陰雨給了他一些喘息的時間,上次探險回來后虛弱的身體已經慢慢恢復過來。此刻雷正在淺海上空盤旋著,他扇動著強健有力的翅膀,留意著細石灘上那些羽翼健碩的海鷗,這次他要挑選更多的探險隊員。

一群海鷗引起了雷的注意,他看到細石灘上這些海鷗圍在一起,正在觀看兩只年輕海鷗的搏斗比賽,這是族群中經常會出現的場景,年輕的海鷗們通過這樣的方式向其他海鷗證明自己的力量,任何一方如果可以連著取得十場搏斗的勝利,那么就有機會加入勇士海鷗的隊伍,那是一種榮耀,可以為族群而戰,是族群中每只海鷗的夢想,這樣當感受到生命即將結束的時刻到來時,才有資格進入藍色大樹的“懷抱”中。

被圍觀的兩只海鷗此刻正在互相攻擊者對方,他們用翅膀和爪子當做武器向對方沖撞,很快其中身材高大的一方取得了勝利,失敗的海鷗被勝利的一方抓著翅膀動彈不得,于是只好深深地低下頭,那是表示他已經向對方認輸了。

取得勝利的海鷗松開了對方的翅膀,他抬起頭向天空“歐歐”地鳴叫,以宣示自己的勝利,這時雷看清楚了他的樣子,原來這是塵的好伙伴海鷗巖。

雷快速降落下來,他來到巖的身邊,圍觀的其他海鷗看到了雷,馬上變得安靜起來。巖看到雷來到了自己身邊,他向雷微微低頭,以表達自己的尊敬。

雷也微微低頭,向巖回禮過后問道:“你愿意加入我的探險小隊嗎?”

其他的海鷗聽到雷的話,紛紛向巖投去艷羨的目光。巖沒想到雷會挑中自己,他回答道:“可以加入探險小隊是我的榮幸,探險小隊的使命關乎整個族群的生存,我恐怕不能勝任。”

聽到巖的回答,圍觀的海鷗們有些不敢相信,因為可以加入探險小隊是其他平民海鷗不敢奢望的事情,除非身體條件十分優越,一般情況下,雷的探險小隊成員只在勇士海鷗中挑選,每一位探險小隊的成員可以說是勇士海鷗中的勇士海鷗,能成為探險小隊的一員可以說是無上的榮耀。

雷聽完巖的話,說道:“你的擔心我理解,你不用現在給我答復,你可以仔細考慮一下。”

他接著又問道:“你的好朋友塵最近在做什么,我好幾天沒有看到他了。”

聽到雷問起塵的情況,巖想起來他也好幾天沒見過塵了。

“不清楚,最近見他的次數很少。”巖回答。

“哦,灰色族群可能還會來偷襲,你們幾個伙伴見面了,告訴他們不要離領地太遠。”雷聽到巖的回答,說道。

“好的。”巖再次微微低頭,向雷表示感謝。

雷看巖不再說什么,翅膀一振,再次飛向了空中。

巖看著雷的身影漸漸遠去后,也向空中飛去......

“刷--刷--”海水輕撫著黑礁石,無數雪白的浪花周而復始堆積著涌起又消失。塵在黑礁石上空盤旋著,他心情很好,在他的照顧下,海鷗幸的傷已經慢慢變好。他觀察了一下黑礁石周圍的環境,天氣晴朗,海風細微,海面上的熱氣流讓他幾乎不用怎么揮動翅膀就可以保持著飛行高度,又盤旋了幾圈,他飛回到了海鷗幸的身邊。

幸正在用嘴巴梳理著翅膀上的羽毛,見塵回來,停下了動作。

“今天天氣很好,正好適合你鍛煉一下,找一下飛行的感覺。”塵向幸說道。

“也好,我越早養好傷,可以越早不用麻煩你。”說完,幸走到了黑礁石的邊緣,她抖動起翅膀,向空中飛去。

塵嘴里的一句:“沒有麻煩......”剛說出口,就看到幸飛到了空中,只是很快他就看到幸的身體開始在空中搖擺起來,好像隨時就要墜入海里。

幸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身體,但是新愈合的傷口卻傳來陣陣刺痛,她越是用力伸展翅膀保持飛行的平衡,傷口就越痛,終于疼痛使她感覺不到翅膀的存在,海面變得模糊起來,突然她眼前一黑,歪歪扭扭就向海面墜落下去。

等幸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她已經又回到了黑礁石。

塵看著有些虛弱的幸說道:“你不要傷心,這只是第一次,只要多練習幾次就一定可以飛行的。”

幸看到塵一臉的關心回應道:“我沒有傷心,這點困難是難不倒我的。”

“好的,我相信你!”塵說道。

塵又捉了一些海魚,作為幸的食物,天慢慢黑下去了,趁著夜色塵回到了母親白的身邊。

在接下來的日子里,白色族群接著舉行了被灰色族群打斷的神圣儀式。

白色族群中的所有海鷗將岸邊藍色大樹上的紅色果子全部投進了淺海,那種食用紅色果子的幼魚最后也全部消失不見了,只是塵將族群神圣儀式的壯觀場面講給海鷗幸聽時,她總會格外的激動,說這不是什么神圣儀式,這只是惡魔的罪行,塵見幸這么抵觸自己講族群的神圣儀式,于是也就不說了。

但是他心里的疑惑更大了,圣神儀式和幼魚的關系應該不是表面看起來的那樣。而幸的身世又更讓他著迷,有好幾次他覺得是時候向幸問出關于她身世的問題了,可是話到嘴邊,他又不知怎么問起,那只是這只白色海鷗自己的私事,自己又有什么借口和理由去打探呢?

海鷗巖自那次被雷詢問過是否愿意加入探險小隊后,在族群中漸漸被其他海鷗熟知,但是因為他的好伙伴塵是叛徒的兒子,所以他還是能感覺到族群中其他海鷗對他的疏遠,不過這些對海鷗巖來說不算什么。他現在每天做的最多的就是鍛煉自己的搏斗技巧,上次灰色海鷗族群的偷襲讓他又時常回想起父親離開時的情景。

那時候海鷗巖只是一只剛剛開始學習飛行的小海鷗,冬季到來前,父親一次又一次帶領自己飛向天空,教他如何保持專注,維持平衡,但他總是克服不了心中的恐懼,父親最終沒有看到他學會飛行,因為灰色海鷗族群前來偷襲,父親作為勇士海鷗,跟隨族群前去迎戰。臨走時,父親告訴他:“等我回來了,一定教會你飛向天空!”

“等我回來了,一定教會你飛向天空。”小海鷗巖就這樣記住了這句話,可是等到戰斗結束,父親沒有回來,因為他再也回不來了。

小海鷗巖的母親因為太過傷心,外出覓食時,一頭扎進深海里,沒了蹤影。

小海鷗巖就這樣在短短的時間內失去了自己最親的兩個依靠。

沒有海鷗知道小海鷗巖最后是怎么學會飛行的,當紫月徹底失去了顏色變得慘白,白色族群的海鷗們開始了冬季的大遷徙。所有的白色海鷗都飛向天空,向溫暖的南方進發時,在那浩浩蕩蕩,遮天蔽日的白色海鷗群里,也出現了小海鷗巖的身影。

海鷗巖成年后一直在等待著一個機會,他要為自己的父親復仇。自父親參加的那一戰之后,灰色族群再也沒有向白色族群發起過戰斗。甚至于那些此后出生的小海鷗們認為灰色族群和白色族群之間的大戰只是一個流傳在成年海鷗世界里的傳說,戰斗可能根本就沒有發生過,直到上次族群的神圣儀式被打斷,灰色族群跟白色族群的大戰讓他們徹底開了眼界,同時也被戰斗的殘酷深深震撼到:戰斗從來都沒有遠去,它一只存在著,只是暫時隱藏了起來。

海鷗巖確信,他向灰色族群為父親復仇的機會不會太遠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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