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血戰一職中(下)
夜色里,這群人提著家伙,氣勢洶洶,邊朝看臺邊上奔走邊喊上了:“上邊的,下來!”
龍君眼看勢頭不對,這時小聲對大伙兒叮囑說:“天有點兒黑,看不清,一會兒都小心!”然后,他又沖對方人群喊了聲:“下邊的兄弟,是叫咱們嗎?”
“草你媽,下來讓爺打痛快了讓你們走,不然老子弄死你們!還他媽從來沒人敢動我黑虎的弟弟!”對方人群前面一高個子指著龍君罵。龍君一聽聲音就認出了,眼前這位粗壯高大的男子正是他在K市新紀職校見過的那個黑虎,混在K市南城一帶。
“我草你媽,下就下,怕你啊。”徐力說著,提起刀就準備下看臺。他是那種不信邪的人,渾身是膽,兩只小眼迷愣著看人的時候,挺滲人。不過,正是徐力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膽色,打架生猛下手殘忍的性子,使得后來K市的江湖上多了一位令無數混子聞風喪膽的混世魔王。
龍君這時立即扯住徐力說:“等等!不要命了?”
徐力板著臉色,收回了身子。龍君此時望著臺下,不禁心里一沉,他怎么也沒想到,剛惹上長毛一伙,又和黑虎干上了,更沒想到黑皮就是黑虎的弟弟。黑虎是K市南城一帶出了名的混混,敢殺人的主。他打著上K市新紀職校的名目,實際上是去學校暗地招收小弟,擴充實力,順便收取保護費。龍君那時在新紀職校的一個月里,死都不愿跟黑虎混而被黑虎等人數次毆打,直至被逼離校,因為他知道黑道這趟渾水是不能沾的。現在居然在一職中碰上了,他知道以黑虎的脾氣肯定為他弟弟黑皮報仇,此人兇狠不同于一般混混,不得不防。想必黑虎因為天黑一時還沒認出自己,不然就是新仇舊恨一起算了。
龍君隨即又對大伙兒低聲交待說:“看臺上有優勢,下去是死路一條,好漢不吃眼前虧,誰要敢上來就打!”
接著,他也不輸氣勢,沖下面的人群喊了句不痛不癢的話:“哥幾個在看星星,有本事上來!”
黒虎聽了脖子一歪,一把甩掉手里的煙頭怒了,口里喊道:“草你媽的,都上去,給我照死里打!”黑虎說完,二十多號人舉著家伙朝看臺狂奔而來。
看臺上,龍君守正面,文峰和余焦守看臺后方,林輝和徐力各守看臺兩側,這里有臺階,是上看臺的要道。
伴著一陣徐徐的夜風,二十多人呼啦啦揮著刀具往看臺上猛沖,混戰開始。一時砍刀、鐵棍、鋼管交織在一起,濺出幾滴活潑刺眼的火花。
林輝這邊使雙節棍,招招都是狠手。他打出的動作都是有板有眼,但力道大,其間聽得一聲脆響,一雙截棍下去竟然打斷了對方一把砍刀,黑虎一伙人一時難以接近。徐力最生猛,手提棱刀殺氣沖天,瞇起眼不要命的揮,越打越紅眼。龍君,文峰,余焦守的兩面有高度優勢,易守難攻,有數次對方想跳上來,都被鐵棍、鋼管打壓了下去。
對方畢竟是混混,一點也不示弱,也有幾個有頭腦的,先前余焦用磚頭砸黑皮一伙的方法,此時竟被對方使用。
“啪,啪,啪......”黒暗中磚頭一塊接一塊地飛來,打在龍君他們的身上,一時擾亂了龍君兄弟們的防守。趁著龍君這邊的慌亂,看臺上一下就沖上來了不下十來個人。龍君和他的兄弟們此時都不同程度地受了傷,防守開始松懈,眼看要處于下風,龍君趕緊吼了一聲:“媽的,拼了!”兄弟們聽到這一喊,極大地提高了士氣,都拼命還擊。林輝飛起幾腳就踢下去了兩三個人,有兩個還自己跳下去了,其他人全被打倒在看臺上。正當局勢有利于龍君這邊好轉時,只聽到“砰”一聲悶響,龍君左臂頓時嘩嘩流出了鮮血。等其他兄弟們反應過來時,黑虎手持一桿長管獵槍,槍口直頂到了龍君的脖子上。
“再動啊,動下老子打死你!”黑虎一喊,大家都停手了。黑虎這時順勢一把將龍君從看臺上拽了下來,其他四人也跟著跳下看臺。
“草你媽!有本事把槍放下!”林輝和徐力他們一齊涌到龍君身邊。
“要命的都他媽別動!”黑虎恐嚇說。
林輝一手拽著雙截棍,一手指著黑虎喊:“你他媽的敢開槍老子要你的命!”
徐力眼冒殺氣,也舉刀指著黑虎說:“放人!有種跟我單挑!”文峰和余焦背靠著龍君,緊緊盯住對方。
“退后,別動!”林輝剛想上前,黑虎邊朝林輝喊邊握緊槍桿用力一頂,槍口直向龍君脖子里凹下去。
“草你媽!”林輝口里罵著,不得不停住了。
龍君望著黑虎,心想這回算是栽了,他冷冷地扔掉了手中的鐵棍,表情十分平靜地說:“黑虎,還認得我嗎?今天算哥們兒栽了,想要怎樣,動手吧!”
黑虎這時笑了笑,說:“龍君,你知道嗎?剛才我弟弟黑皮重傷回來,說是被叫龍君的一伙人打的,我還不相信,以為重名了,沒想到真的是你!”
“既然認出了,沒什么說的了,你想報仇,動手吧!”龍君用手捂了捂左手臂,血正順著手臂不斷地往下流,一點點滴在地上。
龍君的兄弟們此時也開始心急了,看到龍君流了這么多血,滿腔憤怒卻無可奈何,個個緊拽著拳頭。五人中除林輝輕傷外,大伙兒都掛彩了,血染全身。雖然,他們都壓著怒氣,但此時已不能再動手,因為大家都擔心著龍君,黑虎的槍隨時會響。
那時有這么一條講法大家都聽過,就是對方用槍若是沒放響,基本就是唬人的,但只要開了第一槍,那情況就不好說了,拿槍的肯定敢殺人。所以,龍君的兄弟們現在心都是懸著的。
徐力這時忍不住了,迷起眼盯著黒虎,站出來說:“黑皮是我打的,你放開我大哥!”
林輝也跟著站了出來,沖黑虎說:“還有我,想報仇沖我來,放開我大哥!”
他們兩人這一動,黑虎的手下都舉起家伙喊:“別動啊,都退下,再動老子做了你!”
“來啊!”林輝和徐力同時舉起了手中的家伙,不服氣地朝對方喊。
雙方又戒備起來,氣氛再一次緊張。
黑虎這時看著龍君,頂槍上膛,警告地說:“龍君,叫你的人把家伙放下!”
龍君很冷靜,對黑虎說:“黑虎,你放了我兄弟,有什么事兒我一人擔了。”
“有種!夠義氣!”黑虎停了一下,接著咬著牙說:“那我要你命,成嗎?”他邊說邊用力頂了頂槍桿。
“老大!”
龍君的兄弟們都被黑虎這一頂嚇得驚叫了一聲。
“別動!”對方人群死死地盯著龍君的兄弟們,刀具鋼管幾乎要撲上來。
林輝這時突然用力將雙截棍往地上一甩,朝黑虎吼道:“草,想怎樣,來吧,要打要殺隨你!”
到這份兒上,龍君的兄弟們都認栽了,只希望黑虎不要真開槍。徐力,文峰,余焦緊跟著都相繼把手上的家伙摔到了地上。
空氣很沉悶,夜幕上開始閃出一個個鬼頭鬼腦的星星。黑虎這時一擺頭,他手下那群混混的刀和鋼管全架在了龍君等人的脖子上。
黑虎對龍君說:“兄弟,說真的,我很器重你!我看你們哥兒幾個都是把好手,別說我沒給你們機會!還是那句話,只要你點頭,咱們就是朋友,我弟弟的事我也不追究了,不然,你知道后果!”
龍君面不改色,冷冷地瞪著黑虎說:“黑虎,黑道這渾水我們是不會淌的,現在我也還是那句話!”
“有種,那就別怪我手狠了!”
黑虎狠狠說完,擺了擺手。他手下的那群混混一擁而上,二十多條鋼管夾著砍刀全砸在龍君等人的身上了。龍君和他的伙伴們被打倒在地,雙手抱著頭,身體蜷縮在一起,直到被對方打得身子不能動彈,對方才停了手。
星空下,夜風嗖嗖吹來,讓人一陣寒冷。一彎月牙冷寂地掛在夜幕上,周圍漸漸陰沉了下去,一片死寂。龍君他們也不知道自己在地上躺了多久,直到耳旁響起一陣陣嘲雜聲,才相繼醒了過來。周圍零零散散地站了些人,散漫的尖叫聲,回蕩在看臺邊上。一串鈴聲從遠處傳來,這些散漫的尖叫變得忽遠忽近,又斷斷續續的消失了。
林輝醒來,趕緊去拉龍君:“老大,怎么樣,還頂得住嗎?”
龍君睜開眼,回了句:“還好,死不了。”
這時徐力,文峰,余焦也都掙扎著醒來,手胡亂地往地上摸了摸。地上滑滑的液體,大概血流了不少。
龍君向旁邊張望了一圈,朝大伙兒問:“你們怎樣了?”
徐力吐了口悶氣,說:“死不了!”他說完手往臉上摸了摸,頭上流的血,淌在臉上都干涸了。
“啊,我草!”余焦這時動了一下身子,頓時疼得叫了起來,“我胳膊骨折了。”林輝爬起身,拐到余焦身邊扶著他。
龍君又問:“文峰呢?你怎樣?”
文峰費力吐了句:“還行!”
龍君艱難地爬起身,坐在地上,問:“大伙兒能走嗎?”
幾個人相繼答了句:“可以!”
“走吧!”
五個人掙扎著身子從地上站起來,相互攙扶著踉踉蹌蹌邁開步子,向外走。離校門幾百米的距離,龍君他們硬是走了老半天。這次兄弟們都傷得很重,身上不僅挨了鋼管,還挨了刀。要說混混砍人是有講法的,的確不錯。如果黑虎那幫混子用刀捅,大概這回他們都掛了,但是只要對方是用刀砍,那就有活路。
從來都只聽說某某被砍了多少刀,而很少聽到某某被捅了多少刀,這是有講究的。混子砍人大都只是給予對方精神上的威懾,所以械斗中的混子大都只用刀砍,而很少用刀捅的,除非確是要致人于死地。就比如后來在西門廣場,徐力情急下自衛三刀就捅死了黒虎,捅人和砍人的結果不同,就是這個道理。
龍君他們這回栽了,不僅傷得重,個個心里還都憋著氣。他們低垂著頭,面色凝重。先前挫敗長毛一伙和黑皮一伙混子時的豪氣如今全被黑虎打消,這是他們遇到的第一次挫折,而且是一敗涂地。
浩浩蕩蕩上門結果自己卻被人滅了,一向傲氣冷靜的龍君惱火的很,林輝和徐力更是滿腔憤怒,文峰和余焦心里也堵得歷害。他們一瘸一拐出了一職中,一路上沉默不語。這次臉面丟得徹底!面子是什么?在某些人眼中,面子可能一文不值,沒了就沒了。但在龍君等人眼中,面子可能比生命還重要。尤其是這次失敗帶給龍君他們的教訓,使他們更清楚地認識到了這點。這次受此奇恥大辱之后,龍君和他的伙伴們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報仇!
“這事兒沒完!”沉默中,龍君說了一句,說的惡狠狠的,完全沒有了他平時說話的風格。
月亮西滑,滿天星斗灑下清冷的光輝,路上寂靜無聲。龍君他們仍然去了石炎山衛生所,幾個渾身是血的人深夜進門的時候,著實嚇了醫生護士們一跳。要不是上次來過,有護士認出龍君,估計都得報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