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丁是一個初一的男生,個子不高,稍顯瘦小,戴著厚厚的眼鏡片。新入學不久他的班主任就找到了我,說他跟同學們關系不好,大家都不是很喜歡他,問我有沒有辦法。我建議他先來上我的《好朋友》心理團體輔導課,班主任欣然同意。
輔導課上我觀察著他,他活躍、調皮、淘氣,跟課上的同學嘻嘻哈哈玩笑打鬧,并不缺乏人際交往技巧,還因為特殊的即興說唱rap技能而頗受歡迎,成為大家的開心果,沒有異常跡象。直到下半學期,在一節“人際財富”課上,我讓大家在紙上的三個同心圓里分別填上生活中跟自己關系親近疏遠的所有人。大家都思考并不斷寫上父母、老師、同學、朋友、鄰居、親戚的名字……直到圓里都放不下了。而小丁卻飛快地就填完了,只見他的紙上除了“我”字以外,其他圓里都寫了“無”,大家都覺得不解,小丁說所有人都討厭他,他班上的同學甚至被他碰到了都覺得惡心。大家沒想到會這樣,感到震驚、憤慨,還想為他打抱不平。我問小丁,至少團輔課上的這幾個同學都喜歡你,也把你當作了朋友,他們能否出現在圓里呢,小丁想了想,把我們的名字寫上去了。
課后我找到小丁的班主任,談了課上發生的事情,班主任覺得很無奈,她知道小丁現在的處境,還準備專門給他開一節班會課以期改變他跟同學的關系。
班會課后,小丁狀態看似好了一些,但這時我才發現他有一些行為問題。某天活動課班主任領著他突然到訪咨詢室,剛進門的小丁一臉絕望、茫然,眼淚鼻涕滿臉,嘴里不住地說著完了完了、全完了,數學肯定考不好了,他背對老師,緊貼在墻壁上,就像要把自己藏進墻角里。班主任無奈地說他就是這樣,剛才一整節課他就在走廊上邊哭邊躺著打滾,誰勸都勸不住,以前也經常會這樣“鬧怪樣”,無論老師、家長怎么勸說、批評,他都無法收斂自己的行為。
我回想他的行為,胡亂扭動,抓狂,思維不受控制,主要表現為不合理信念:絕對化要求(要求自己必須考到接近滿分)、過分概括化(全班同學都不喜歡我,我特別差勁、無能)、主觀放大、糟糕至極(一切都全完了,再也考不好了),他是非常典型的焦慮癥狀,只要采用合理情緒療法就能解決。
于是我跟小丁單獨相處在一起,他慟哭的時候我遞上紙巾,接納他的焦慮情緒,不否定他的感受,并表示理解他現在一定很痛苦。一會之后,他平靜下來,也不再想退縮到某個角落,開始與我交談。他嘴里念叨著一些負面的語句,我聽后一一找出事件里積極的因素告訴他事情沒有他想象得那么糟糕,還沒有壞到那個地步,而且他是有能力的。如他說全班同學都討厭他,我質疑發問“同桌對你怎么樣”,他哭著說“同桌對我還行”,“你后桌對你怎樣”,他說“后桌也可以”,“團輔課同學是不是都很喜歡他”,他答是,然后再告訴他我眼中的他才華橫溢很招人喜歡。一一反駁他的不合理信念,在這個過程中,他的焦慮情緒就慢慢消退了,也能夠合理看待目前處境。等到他出門的時候,班主任問他怎么這么高興,剛才不還哭喪得不行,小丁羞澀地笑了笑沒說話。
轉天團輔課上課時,小丁看到我的時候有點激動,他小心地問我說,老師我能不能有一個要求,想要一個愛的抱抱,我同意了,抱了他一下,他雙手緊緊抱住我,頭地鉆到我懷里,我輕撫著他的頭,說“好孩子……”緊接著他就放開了,跑到一邊,很滿足很開心的樣子,同學們覺得小丁反應有趣但也并沒有笑他。
小丁就成了我這里的???,有時上體育課中途還要跑來看我一眼,也沒有什么事情,也不是想咨詢,看看就走了。后來小丁還跟我這里其他咨詢的同學認識成了某種同命相憐的朋友,兩人互相詢問你為什么要來補習心理。不管我也好,新結識的咨詢朋友也好,團輔課上的朋友也好,愿意為他開一節班會課的班主任也好,都是增強他抗逆力的外部支持。而我幫他糾正不合理信念就是增強他的心理能力和效能感,內外兼修,增強他的抗逆力與復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