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兒時玩伴

“媽媽，我要嘛，我要那個可愛多冰淇淋。”男孩子奶聲奶氣的哭求，并一腳惡狠狠地踩碎掉落枝頭的刺桐花。“刺桐花”這座城的市花，在這季節(jié)掉落滿地，濕碎一地的落紅。尋著聲音望去，小男孩估計也就6歲的模樣。一直吵鬧著要吃“可愛多”，攪亂了一旁靜心賞花的我，真是煩得一點都不可愛。

6歲那年，我在做什么呢？

“別跑嘛，等等我，給我舔一口嘛。”我穿著有好幾處磨破“的確良”面料的襯衣，邊喊邊追趕前面迎風舞擺白裙的小女孩。她扎著一頭“沖天炮”的發(fā)型，肉嘟嘟的嘴巴銜著一根五毛錢的冰棒，還頻頻地回頭做鬼臉。要不是她古怪精靈一直誘惑，撿幾個瓶子賣掉買冰棒，然后一人吃一口。不然哪里來的滿滿一大袋塑料瓶罐，提起來比我個子還高。她就在旁邊幸災樂禍，光嘟著嘴吃冰棒。

她每次都爭著要走在前面，就比我出生早3天，非得讓我叫姐姐。可每次我都喜歡叫她的名字“夏雪”，我沒見過雪，也只鐘意叫她名字。她長得冰雪聰明，主要挺令我心動，喜歡跟她膩在一起。很多次都只是叫我去幫忙撿瓶罐，事實都是我一個人在撿，然后到她“爺爺”那邊領取獎勵時候，都變成她的功勞。她的“爸爸”不是親爸爸，她是抱養(yǎng)的。

從來也沒人叫他名字，基本上村里的人都對他也是避而遠之，我稱他為“老爺爺”。他住在以前生產(chǎn)大隊時期的土坯瓦片房，沒水沒電。可一到夏天滿院的螢火蟲，飛來飛去的亮光真的很漂亮。像夜空中明亮的星，一閃一眨，還以為星星跟我們一樣貪玩下凡到人間，然后偽裝成螢火蟲。村里土地改革，每家每戶都有田地有山頭，有的就去種水稻，有的去開墾荒山種茶葉。快節(jié)奏的改革開放步伐，村里人紛紛住上有水有電紅磚鋼筋水泥結構的房子，土房子就漸漸成為舊時代遺留物。

老爺爺年輕時候在外面闖蕩，是一名修理公路的工人，他主要工作是負責山體巖石的引爆。在有次執(zhí)行任務中，陰差陽錯地那個黑火藥可能人工加量得有點多，導火線也有點短，造成引爆得太快。躲閃不及又現(xiàn)場慌亂，他右腳踝被炸出的石頭壓到，左眼被沖力快速帶出的石子當場砸出血。由于施工現(xiàn)場離大醫(yī)院太遠，山區(qū)交通不便利，只能靠隊友臨時包扎，也實在窮得醫(yī)院都不敢去。

突然的意外不僅讓老爺爺丟失了工作，也落下殘疾的烙印，無人牽線單身一人，貧窮和孤獨伴隨終生。下崗之后，老爺爺回到闊別多年的鄉(xiāng)村，無親無戚，所有人都像躲瘟疫躲著他。苦苦哀求宗族長老們之后，老爺爺歡呼雀躍地搬到?jīng)]水沒電的土坯房。據(jù)老爺爺自己交代，他七歲時候爸爸就山上打獵意外失蹤，他十五歲時候媽媽就病逝，他十八歲時候哥哥動員上戰(zhàn)場參加抗美援朝。現(xiàn)在他耄耋老人，孤寡一人。

老爺爺?shù)母绺鐓⒓涌姑涝@得二等功光榮犧牲在戰(zhàn)場上，他領到政府頒發(fā)“革命犧牲軍人，家屬光榮紀念證”，每年還可以領到一筆政府補貼的軍人家屬撫恤金。平常日子，他就在村里撿破爛為生，然后大部分就坐在門口的木凳上，獨自嬉皮笑臉地望著來來回回的人。

趕上八十年代，計劃生育嚴格，夏雪的爸媽害怕了東躲西藏進深山的日子，大門經(jīng)常有貼封條，經(jīng)常是爬窗戶進門。夏雪排行第三，上面還有兩個姐姐，她爸媽為了能拼個男的傳宗接代，又能養(yǎng)活上面兩個姐姐。他們決定把夏雪過戶給老爺爺，給他當女兒。那時老爺爺已經(jīng)年過五十，俗話說一只腳已經(jīng)邁進棺材里，也算老年“得子”。瞧老爺爺疼夏雪那個勁，真讓人羨慕，夏雪穿得比我好，吃得比我多。

二、童年秘密

秘密，有些就想讓它永遠爛在肚子里。老爺爺不是夏雪的親生爸爸，是鄉(xiāng)里眾所周知的事實。而夏雪就把它認為是個秘密，從不允許同學們在她面前說，那個又瘸又瞎的老頭是她爸爸。我也害怕老爺爺，因為他走起路一瘸一拐眼睛一閃一閃，樣子特別的怪，就像《天龍八部》里面的江南四怪。

我有很多個秘密，其中有一個一直對旁人難以啟齒，這個秘密關于夏雪。先說一個有關左眼的小秘密，在五歲的那個春節(jié)，小孩子最歡喜除了紅包還有就是鞭炮。那時候不像現(xiàn)在有電子炮，那時候的炮前面都比較小聲，然后最大中間那粒最大最響。鞭炮點響很多小伙伴捂著耳朵圍繞旁邊，然后等沒聲響，就一哄而上就為了撿那種落網(wǎng)未響之炮。這次沒那么幸運，我撿到了一粒炮，就在抓起瞬間炸開，就覺得眼睛一陣白光，隨后一陣疼痛。這也是我起初害怕老爺爺?shù)胤剑钆赂粯樱沽俗笱郏瑳]人理睬。

另外一個夏雪也知道的秘密，我最害怕夏天時候干農(nóng)活。經(jīng)常得背著量身打造的化肥份量，山路曲曲折折，最討厭那茶葉長得十分茂密，施肥時候行動非常不便。草長得特別旺盛，拔得經(jīng)常汗都流進去眼睛里，綠色的草漬沾滿雙手，沾染衣褲。夏雪經(jīng)常坐在門口，一口冰棒一口零食，饞得我全身無力，真想把背上的化肥扔掉。小學教材上，小馬背著鹽包過河，越過越輕松，要不也化肥扔進河里。我極害怕家里老爸的棍棒伺候，又怕別人說我好吃懶做，就只能把最討厭干活這秘密分享給夏雪。

夏雪也有個秘密在我這邊，她家里的碎裂的碗、大門裂開的土墻，都是她好動玩足球的后果。那時候我們圍在經(jīng)常出現(xiàn)星星條條的笨重的老式黑白電視機前，熱播著日本動漫《足球小子》，里面的曲線射門更是印象中的絕技。夏雪經(jīng)常拉著我在家門口集訓，皮球經(jīng)常東奔西跑，她屁顛屁顛地追著球，我慌忙撿瓷碗的碎片并快速的毀尸滅跡。這一系列冒險的動作，都是趁夏雪“爸爸”外出撿破爛時候完成的。

小時候家里的溪水很是清澈，經(jīng)常還可以捉魚抓蝦，小魚小蝦基本就當場生吃。溪里的水草喜歡藏著驚喜，有時候那個簸箕插在草下面，用腳踩一踩就可以捉到幾條泥鰍。有次踩草行動，卻帶給我驚嚇，跑出一條水蛇，狠狠地在我小腿上咬了一口。有點流血，也不知道夏雪哪里整來不知名的草，揉碎揉爛直接敷在傷口上。血止，留疤，也留下個小秘密。

夏天一到，我們最喜歡就在溪里邊戲水，我們經(jīng)常赤裸裸地在水底下鉆來鉆去。有次，我不小心摸到了夏雪，她也沒有罵我兇我，這跟平常很不一樣。她叫我站起來，面對著她，她把我手拉到下面，就覺得一小叢毛毛隨著水流，摸起來很柔嫩。隔幾天，夏雪叫我去她家里，我以為有冰棒吃了。這次不同，她把我叫到內屋，叫我脫下褲子，然后拿著一根芒琪（長大后才懂得的名詞）扎進我的小弟弟。這次，血流而出把夏雪驚嚇到了。她不管大聲哭疼的我，只是更加大聲呵斥，禁止我告訴家長。

有些秘密隨著長大，我們都彼此忘記了，但是那次刺骨的小弟弟留下刻骨的印象。電視機里的天氣頻道，播放著北方會下雪，那景色真美。小時候凈是想象，又沒地理常識，要是能在我最討厭著夏天，下一場大雪，那我就不用干農(nóng)活。夏雪，你為什么取名夏雪呢？不知道，可能我爸媽想把我扔去北方下雪，那些遙遠地方，越遠越好。熱死了，那你趕緊，下一場雪吧。但是偶爾我也喜歡夏天，這樣子我可以光溜溜地在水里游泳。可上次之后，夏雪再也沒叫我摸她，也多沒去游泳。我們之間，所有秘密都悄悄關上了門。

三、青春叛逆

從小學三年級后，冰棒就漲到一塊錢一根，可是找不到一人出五毛湊在一塊的人。至那以后，我和夏雪的關系，好像就比其他小朋友只多一層鄰居的關系。慢慢的飛到院子里的螢火蟲也越來越少，從此周末樂園就剩我一個獨徘徊。

小學畢業(yè)，我們各自去了不同的初中，碰面機會就愈少。每次遇見，夏雪都能像變魔法似得，一回頭發(fā)是紅色，一回是綠色，又一回多種顏色相間。感覺夏雪站在我們學校出來的十字路口，真像那隔幾十秒就切換顏色的紅綠燈。那般感覺，很想靠近，又很有距離。初中三年乖乖地讀著書，我順利地考到縣城一所好高中。聽村里人說，夏雪初中就上課傳遞小紙條，下課后就聚在男同學堆里，書包里塞滿一封一封的情書。夏雪不出所料地中考失利，直接到市里讀五年專，前三年中專，后兩年升大專。

插播一下夏雪的私人生活，老爺爺?shù)氖杖氘斎粵]辦法滿足她上學的經(jīng)費。這當然是她親爸親媽支助的，還勸她回去認親。人怎么就這么現(xiàn)實，當初躲計劃生意，夏雪因為女孩子身份十分遭嫌棄。現(xiàn)在他們日子好過了，就想著回來認親，想把夏雪領回去。估計都在坑里，他們也怕被人指著后脊背說狠話，也沒真正的說得決裂。只是，夏雪去市里之后，回家就越少了。

高中那會，我們流行臺灣的《流星花園》電視劇，我還追著潮流買著幾件印有流星花園字樣、F4頭像的上衣。還有褲腳溜須的故意剪破的牛仔褲，染燙一頭金色的頭發(fā)，那時候非常的瘦，看起來真像營養(yǎng)不良的金絲猴。我就像試一試夏雪之前的生活，開始染發(fā)、給喜歡的女生寫詩，最后的最后我得到學校的違紀處分。

Windows 98系統(tǒng)在那年開始流行，教室講臺桌上配著電腦和投影儀。初中那會生物課老師都是一句回家自己看，直到高中才知道男女的身體構造，甚至知道什么是手淫，俗稱“打飛機”。在好奇心驅動下，班級一大伙男生在午間沒有女生在場，用電腦播放三級片投射在大屏幕上。那畫面中的男女赤身裸體，讓我想起小時候我和夏雪，原來那柔軟黑黑的毛，叫做陰毛。

縣城離家比較遠，家里就配個小靈通手機，可以遙控知道我的安全，最主要知道學習情況。QQ也是在那時候就開始申請，那時候的八位數(shù)號碼一直沿用至今。手機、QQ的通信便利，我和夏雪又聯(lián)系上了，那種感覺就像東西失而復得那么般愉悅。

夏雪幾乎不怎么回老家了，讀了三年也輟學了，估計她喜歡擺弄頭發(fā)，后面就去從洗發(fā)妹當學徒做起。美容美發(fā)哪家強，山東藍翔技術學院，噢不，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家學的。估計她超級喜歡五顏六色的頭發(fā)，她QQ空間上有個相冊里面都是各色各樣的發(fā)型，還有幾張也是各色各樣發(fā)型的男生照片。她交男朋友了，而且還是頭發(fā)顏色比我多，手臂上有紋身的。洗澡時候，我控制不了澎湃的身體，手淫的時候就覺得她男朋友特別討厭。

我高中畢業(yè)那年暑假，熱得真他媽的想赤裸裸地上街。我收到條簡信，“我不喜歡這么熱天，我要到會下雪的北方去。”夏雪去了哈爾濱，可我學過高中地理知道，夏天哈爾濱也是不下雪的。夏雪離開，或許不是躲天氣吧。那年老爺爺已經(jīng)70了，開始有點耳背，回去時候經(jīng)常聽到他念叨“不行了，我快要死了。”

夏雪，離開到遙遠的哈爾濱。那年高中畢業(yè)，我被市某高校錄取，來到她所曾停留的城市。陳奕迅的《十年》火遍每個街口：直到和你做了多年朋友，才明白我的眼淚，不只是為你而流，也為別人而流。

四、人各有命

俗話說，一樣米養(yǎng)百樣人。同樣是生活在坑里，夏雪從小就不用干農(nóng)活，真是讓人羨慕嫉妒恨。我打小就幫忙養(yǎng)雞養(yǎng)鴨放牛、上山給茶葉施肥除草、水稻季節(jié)插秧收稻，反正一整年都是忙得團團轉。盡管我羨慕老爺爺把夏雪當寶貝女兒養(yǎng)，可我也很少敢主動親近老爺爺，我眼睛受傷，害怕跟他一樣遭人嫌棄。

初中那會，已經(jīng)較少跟夏雪走動來往。特別茶葉季節(jié)，我就得在家里幫忙累成狗一樣。天氣熱得門口的土狗呼哧呼哧地狂吐舌頭，一條條口水粘濕了門檻，形象邋遢得比我差太多了。我裸著上身在茶葉制作間奮戰(zhàn)一下午，一道道汗漆刷刷地流向內褲，真的是給我的小弟弟造成嚴重的環(huán)境污染。

好不容易熬到日落黃昏，一只只螢火蟲拖著亮晶晶的尾巴，一搖一擺地在茶葉機器旁邊轉啊轉啊。其中一只特別調皮，還停留在機器的面上，還在那邊朝我擠眉弄眼。一下午的勞作實在太累了，不然我肯定放首曲子，跟著它的節(jié)奏搖擺幾下。我就伸手逗幾下，螢火蟲便忘情地在我手背上跳舞，害我樂得失“茶”。哎呀，茶葉機器碾壓到我的手指并鉚勁十足的往前帶。我慌亂中用力拽出，聽到小手臂骨折的微弱聲音，螢火蟲收起搖擺的尾巴飛走了，盛夏的音樂停止了。

15天后出院，我右手纏著繃帶，左手拿著冰棍，來來回回走過老爺爺?shù)募摇Ｍ浵难┥磉吔?jīng)常圍繞一群男同學，已經(jīng)忽略我的存在。老爺爺看到我手纏繃帶，就噓寒問暖比平常對了幾分關心，并且經(jīng)常拿點糖果餅干。終于在“糖衣炮彈”的誘惑下，拉近了我和老爺爺?shù)木嚯x，開始爺孫倆忘年之交。老爺爺開始講述他年輕時候炸山修路的光榮事跡，以及每到一個地方的人文和風景。老爺爺不斷鼓勵我要認真讀書，堅信知識改變命運。老爺爺命不好，大字不識一個，就只能沾已逝哥哥高尚大無畏犧牲的光，靠政府補助和撿破爛為生。

夏雪不太愛回老爺爺?shù)募遥?jīng)常以功課緊張為由，就經(jīng)常貓躲在學校。有對比之后，也就會有偏愛。由于我成績比較好，老爺爺就非常喜歡問我成績，每當進步了就經(jīng)常物質性的鼓勵。也因這樣，夏雪跟我關系越來越疏遠，我們也距離越來越遠。我們之間冷漠到，她最后輟學要去哈爾濱，也就簡單交代一句“我去哈爾濱看雪，學美容美發(fā)，轉告老頭勿念。”

真的，走了。老爺爺還問一直問我，哈爾濱在哪里？我們這邊都沒有雪，那邊怎么會有雪呢？我也不知道她什么能回來，就回了“下雪時候，記得拍照，記得回來。”記得有次我在Q上大熱天時候問她“你那里下雪了嗎？”，她直接回復“神經(jīng)病啊”。也許吧，我和老爺爺都想你都快成神經(jīng)病了，不然大熱天怎么會下雪呢？

后來的我們，一直都遇不上，仿佛都在避開某一些地方。起先在Q朋友圈看到，夏雪后面轉行做茶葉生意，后面在微信朋友圈看到車子房子還有一家子。偶爾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話，我說跟老爺爺說“下雪的時候，你就會回來了。”老爺爺已等待了多年，他現(xiàn)在已開始耳背、骨質疏松、肌肉萎縮，我每個月回家時候都看到他一直縮在門口的搖椅上。安靜的樣子，好幾次我都懷疑他是不是走了，疲倦一生的目光呆滯得真像地下永恒睡著的人。

每次碰醒老爺爺之后，他就是嗖的起來就問“夏雪，回來了嗎？”。目光有點干澀，輕微地閃了下白眉，老爺爺繼續(xù)著未知的等待。在老爺爺?shù)囊恢惫膭钕拢掖髮W畢業(yè)順利地在一家公司按部就班的上班。而初中早年輟學的伙伴，有些都成了暴發(fā)戶群體，真的要感嘆“知識改變命運”。

夏雪，她的命也挺好，現(xiàn)在朋友圈好車好房好老公好孩子，可她忘了還有小時候的好“爸爸”。她變得超級現(xiàn)實，是什么改變了呢？

五、生死有別

這座城市屬于亞熱帶海洋性季風氣候，夏天經(jīng)常都是持續(xù)的高溫，每年都有十幾號的臺風。畢業(yè)后無論遠方在哪，迎面而上的風雨兼程，我已經(jīng)別無選擇。大學一混四年，在學校期間都比較看不到貧富差距，有錢沒錢都裝成很一樣。畢業(yè)后就是分水嶺，拼爹拼錢拼權。而我什么都靠不了，只能靠自己，簡稱“我靠”。

一入建材深似海，不勝人生夢一場。苦苦掙扎了幾年，車子按揭分期，便利于回鄉(xiāng)探望家人。特別是夏天的鄉(xiāng)下，一陣微風佛晚霞，滿庭艷花招蜂蝶，讓人忘卻在城里的疲憊與煩惱。馬路上一只調皮搗蛋的蝴蝶停在狗尾巴上，狗回頭臉上寫著驚奇的問號，懶懶地甩著尾巴。狗尾巴一甩，蝴蝶就往旁飛一下，躲躲閃閃很像我和夏雪兒時候玩躲避球的游戲。小時候球比我們的手還大，經(jīng)常要兩個人合力撿球。現(xiàn)在我們長大了，一手就可以撿起球，也找不到兒時的玩伴。

夏雪，離開了很多年才第一次春節(jié)期間回家，距離上次回家也已經(jīng)3年了。估計這次之后，也是她最后一次回來。這么多想年就一直想問她“當初，為什么一再的疏遠我？”她回答：“我不想一輩子呆在熱的地方，跟兩個瞎子過一輩子。”一輩子很短，怎么可以雪都沒見過，連名字也瞎取了。

“你怎么會想帶老頭去城里看什么狗屁不像的冰雪節(jié)，那都是人工造，假的冰，假的雪。”夏雪一臉狐疑地望著我說。這還不是老爺爺一直念叨著“夏雪回來了嗎？下雪了嗎？”不管夏天，還是冬天，我們這地方都不下雪。只是沒想到，老爺爺看了一次人工雪之后，不知道是對景色失望，還是對什么絕望了。老爺爺熬過熱鬧喜慶的春節(jié)，在門口的搖椅上朝著村口的方向，安詳?shù)赜烂吡恕９烙嬂蠣敔敳幌朐谙矐c日子給村民添堵，事實也沒有，草草一天送去殯儀館火化了。

“你還沒能趕得回來，老爺爺托話給你。他說：不怪你，你本屬于有雪的地方。因為牽掛哦，多活了幾年。他累了，先走了。雪真好看，自由的飛翔。”再看一眼這冬天勁是陰冷不下雪的村莊吧，不然估計連夢里，你一點也不會記起。

如果夏天會下雪，那夏雪還會遠嫁哈爾濱嗎？如果夏天會下雪，那老爺爺?shù)乃寄钸€會那么長嗎？

再見了，一生活在期待中的老爺爺。再見了，一生追求飄雪的夏雪。再見，再也不見！

落桑！2017年5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