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聽見有人大言不慚為自己辯解,說是“刀子嘴、豆腐心”,但是據(jù)我的經(jīng)驗與觀察,生著一張刀子嘴的人,不是豆腐心,而是往往生了一顆豆腐渣的心!就算他不壞到哪里,也決非宅心仁厚之輩!
一個宅心仁厚、心慈手軟的人,怎么忍心總是用語言的刀鋒把別人劃拉到遍體鱗傷、體無完膚?這種人往往裝出一副治世救人的態(tài)度,把自己的唇尖舌利美化為手術(shù)刀!仿佛他刀子嘴所到之處,就可以切割掉別人的壞毛病。可是既如此之好,他對自己又舍不得動用這手術(shù)刀了,單看這句為自己的辯解“刀子嘴、豆腐心”就可知道,他對自己倒是寧愿“豆腐嘴、菩薩心”的!
他們總是把自己的惡語傷人聰明地歸結(jié)為“良言苦口利于病”一類,讓你無從怪罪起,仿佛你要不接受他刀子嘴的外科手術(shù),都是諱疾忌醫(yī),對他不起。可是“良言”不是“惡語”,既出惡語,何談善心?
他們還有一套為自己辯解的理論,說人家愛說好聽話的人都是虛偽的奸侫之徒,似乎只有他們這樣動輒口出惡言,揮刀相向才是真性情的本色人種。嘴甜心苦的人固然有之,但并不就此證明嘴苦的人必然心甜。
刀子嘴的人,不能說都是惡人,但說話從不顧及別人體面與感受,只顧自己說得痛快,粗俗難耐、缺乏教養(yǎng)是沒跑的了!
而一個缺乏教養(yǎng)的人,我認為很難內(nèi)心柔軟、寬和友善,最終不免墮于下作殘忍。
俗話說“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想想生命里過往的人,讓我們受到教益感到溫暖的,往往是那些溫柔的和風(fēng)細雨滋潤過我們的人,并不是那些鋒利的刀子嘴們,他們只使人感到心驚膽寒,避之唯恐不及!
中學(xué)時代有兩個年輕的老師,說話特別狠,他倆就常常自詡“刀子嘴、豆腐心”,上他們的課,簡直如履薄冰,如坐針氈,不知因為哪個同學(xué)一句不當(dāng)?shù)脑挘蜁盟麄兇蠓咆试~,大揮手術(shù)刀,惹禍的同學(xué)固然被他們用語言的刀鋒刮骨療毒,剔肉見骨,陪綁的人眼睜睜看著也絕不舒服。
不能說他們所說的沒有道理,但他們的刀子嘴,使年少的我們反倒目瞪口呆地丟了那道理,心里唯留下他們刻薄刀鋒的痕跡。畢業(yè)后許多遭受過他們外科手術(shù)的同學(xué)都選擇不再搭理他們。現(xiàn)在的80后、90后孩子不象我們那時的聽話,聽說他們好幾次被告狀、罷課,弄得灰頭土臉,再也沒了當(dāng)年的氣焰。
鄰街的老太,說話總象吵架,面貌獰厲,尖酸刻薄寫在她臉上每一道早現(xiàn)的皺紋里,與她打招呼,她半天方從鼻子里哼出一聲,倘若不理她,她又會用鋒利的眼風(fēng)把人一遍遍斜掃過去,仿佛強盜的“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每每從她身邊過得一過,那眼風(fēng)就恨不得拉你一道大口子。
她及其家人還總以“刀子嘴、豆腐心”為她開脫,但她臉上獰惡的表情及刻薄相暴露了她內(nèi)心的冷、硬、惡。
有一回,好像是兒媳婦接孩子去晚了,她一著急先接了回來,與那急匆匆趕回的兒媳婦狹路相逢,都等不及回家,她就在馬路上破口大罵起來。
她大聲喝罵,那年輕的母親只管說好話解釋,她不依不饒,無數(shù)次地問候她無辜的父母及數(shù)代祖先。我離老遠猶聽得提心吊膽、心驚肉跳。那兒媳婦囁嚅著說了一句什么吧,她的聲音陡然提高八度,更厲害地罵下去,最后那兒媳婦哭起來,她的聲音再次提高八度……她是罵街的女高音,我懷疑她可以一上再上,一高再高,一迭一迭推進飆升上去,心臟受不了,趕緊避出去了。
因為這樣一點小事,就把自己的親人用語言的刀鋒劈刺得鮮血淋漓,她怎么會象她自己標榜的那樣有一顆軟乎的豆腐心?
每個有自知自覺的人,都會發(fā)現(xiàn)自己與文明的距離,逐漸有所改善,如果一個人年輕時偶爾心直口快無意傷人尚可理解的話,一輩子一以貫之的“刀子嘴”就無法被寬宥。他就是缺乏教養(yǎng),缺乏善心,缺乏對他人人格及其利益的尊重!
前幾天所見一人,更加堅定了我的看法。這是一個虔心修佛的女子,面容美麗,氣質(zhì)優(yōu)雅,我們大部分人與她首次見面,她雙手合什為禮,一一問候,謙和安穩(wěn),說事情坦誠直言,卻也可以說得恰到好處,讓人如沐春風(fēng),如浴春雨,原來有一顆善良的心和高雅的修養(yǎng),什么話都可以說得柔軟祥和,讓人樂于聽從。
所以如果再遇到自稱刀子嘴的人,離他們遠點兒,那不過是他們口出惡言、傷人無形之后美妙的辯白罷了,就象一個殺了人的人無賴辯解:我又不是故意的!就算不是故意的,倘不是迫不得已、萬分危急,一個輕易就肯揮刀相向的人,總不會是善男信女。
那些自稱刀子嘴的人,也請閉上你的刀子嘴,免得別人一眼就看見你嗓子眼里那顆豆腐渣一樣糟爛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