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下起豪雨,眼前迷蒙一片,我們隨著狼群向山下疾馳。直到身體被重重砸向地面,視線逐漸習(xí)慣昏暗,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身處一座洞穴深處。
少女們抱作一團(tuán),相互取暖,誰也不知道,接下來等待她們的是什么樣的命運(yùn)。
我摘下面紗,將濕漉漉的頭發(fā)散下瀝水。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隱藏身份的必要,在這里的所有人,都別想離開。
其她少女疑惑地看看我又看看米塔,最后什么也沒說。
我從洞穴中搜來一堆枯葉,用咒語將其引燃。點(diǎn)火這項(xiàng)技能,旁人看來似乎神乎其神,其實(shí)不過是祭司入門級的術(shù)法罷了。
少女們聚在火堆旁,溫暖的火光讓她們漸漸冷靜。
然而平靜只是暫時,突然有人指向山洞的穹頂驚聲尖叫。我抬頭一看,心中也忍不住抽動。
我終于知道,嫁到大倉山女人的結(jié)局。
穹頂上呈現(xiàn)著一幅幅露骨到猙獰的畫面。有狼與女人的交合之像,有女人懷胎十月誕下小狼的場景,還有半大的狼崽噬下生母的瞬間。
這是一種怎樣的殘忍,讓每一位被獻(xiàn)祭至此的少女,第一時間獲知自己的命運(yùn)。
少女們哭作一團(tuán),我緊緊拽住拳頭,心中也難抑憤怒和恐懼。
這時,洞口傳來聲響,每個人都不由一顫。我心里十分清楚,真正的恐懼來臨了。
首先走進(jìn)洞內(nèi)的是一只通體漆黑的狼,身材巨大,氣勢威儀,其它狼皆在它身后俯首而立。黑狼眸光犀利,視線在我們七人身上掃過,一種噬骨的寒意浸透全身。
它頓了頓,徑直朝米塔走去,沒有一絲遲疑。米塔見狀嚇得連忙縮進(jìn)我的懷里。
我將她緊緊摟住,狠狠瞪著黑狼。
黑狼不屑地在我身上掃過一眼,巨掌一揮,我的身體如落葉一般飛起,最后重重落在石壁上。
劇痛襲來,我感到全身百骸都有碎裂之兆。特別是后背,黑狼的爪子就像五把利劍,將我的皮肉深深割開。
我掙扎著從地上爬起,顫顫巍巍地立直身子,口中默念起咒語。火苗發(fā)著嘶嘶聲騰空而起,直撲黑狼而去。黑狼有所警覺,躲過我的攻擊并沖我發(fā)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
這聲咆哮氣勢之劇,震得整個山洞都在搖晃。其它狼伏下身子,發(fā)出嗚嗚的聲音。而我只覺一陣天旋地轉(zhuǎn),耳中有溫?zé)岬囊后w流出,腦內(nèi)嗡嗡作響,接著身子一軟,我癱倒在地,再也沒有力氣動彈。
黑狼嘴角似掛著一抹冷笑,眼神輕蔑地從我身上掃過。從這一眼中,我讀出了很多。
我終于明白,狼從未打算將人類趕盡殺絕,相反它們更需要人類世代繁衍,為它們提供生育工具。人類與惡魔的契約,不過是它們的計策,既可以避免戰(zhàn)爭帶來的損耗,也使人類喪失反抗之心。如此一來,人類將永遠(yuǎn)作為狼圈養(yǎng)的奴隸。
只可惜,我明白的太晚。
我氣息奄奄地看著黑狼將米塔帶走,又看到接連進(jìn)入洞內(nèi)的四只灰狼將剩下的四位新娘挑走。它們在選擇新娘時,就像在挑揀一件貨物,多么的諷刺。
我被最后剩下,大概是我不夠溫順,并且已經(jīng)半死不活不適合生育。我不知自己該為此慶幸還是難過。幾乎可以肯定,我將比她們更早一步踏入黃泉。
神識已開始彌散,洞口的眾狼漸漸散去。我意識到自己就要被遺棄在這個濕冷的山洞中默默離世。
眼中有些酸澀,淚水迷糊了我的視線。心中縱有萬千的不甘,可誰又能敵過命運(yùn)的嘲弄。
然而,隱隱約約中,我看見一只通體銀白的狼出現(xiàn)在洞口,披著滿身月色向我步步走來。
盡管憎恨著這個種族,我還是忍不住感嘆,這是一只多么漂亮的狼。它綠色的眸子,像兩顆寶石,散發(fā)著柔潤的微光。
我見過這匹狼。
記憶被翻至六年前,我還是十歲的時候。一次上山采藥,遭遇猛虎,頌贊挺身與虎搏斗,被撲下山崖,懸吊在一根樹藤上,命懸一線。而虎轉(zhuǎn)移目標(biāo),再次向我撲來。此時山中傳出狼嚎,那虎也是個欺軟怕硬的畜生,聽見狼嚎,渾身的毛一凜,掉頭隱入密林之中。
那時我對惡魔的畏懼尚未及今日,便大著膽子尋找聲音的發(fā)源處。就在層層疊疊的密林深處,一個銀白的身影一閃而過,從此再未讓我尋著蹤跡。
冥冥中,我無比確信眼前這一只就是當(dāng)年的白狼。它為我嚇退猛虎,不知是出于何種目的。如今想來,大概是覺得長大后的我對它更有用。
隨著它的靠近,我微微縮了縮身子。
它覺察出我的恐懼,并未像其它狼一樣,粗暴地用牙銜起我就走,而是伸出舌頭,在我的傷口處輕輕舔舐。頓時,酥麻的感覺像電流流遍全身。
直覺告訴我,它暫時對我并無惡意。繃緊的神經(jīng),漸漸舒緩下來。
就在我將要陷入失去意識之時,它將我馱于背上,急速朝密林中馳騁而去。
我不知道他要帶我去往何方,只隱隱聽見,少女撕心裂肺地哭喊聲在那一夜從未斷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