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你快嚇死我了嗎?”小艾沖進病房,見到鄭在就是一連串的“吐槽”。“前天你跟鄭宇回家,我還說問問你談得怎么樣了,但是你電話一直沒人接也不來上班,還是給周揚打電話才知道的……”她坐在床前握住鄭在的手,嘟嘟小嘴一臉的擔心。
“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鄭在安慰她。
“好什么?你看你蒼白得跟張A4紙似的!”
“哈哈~你還給我加什么形容詞…”鄭在打趣道。九點護士來幫她打點滴,一個小時過去了,還沒有輸完一半的藥。
“大概的情況我都知道了,手術(shù)時間安排了嗎?”
沉默良久,小艾盯著她一臉匪夷所思。
“小艾,我不想手術(shù)。”
“什么?!”小艾驚呼道,顯然她的高分貝表明了她不同意這個回答。“為什么?不手術(shù)你會死的!”
“可是,就算是手術(shù),也不一定能活下來。”鄭在緩緩地說道,自從生病,她的心態(tài)竟然比以前平和多了。
“那也要試試啊…”小艾一時也沒了底氣,說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就算是為了周揚和你哥哥,你也要努力地活下去啊…”
“我的生命,和他們沒有任何關(guān)系。”這句話說出來像賭氣,也像是別離。
小艾出了醫(yī)院就和周揚通了電話,講明了鄭在對手術(shù)的抵觸情緒。
“你們這幾天都沒有勸她嗎?”小艾很生氣地質(zhì)問他,惹得路人頻頻回頭。
“我不知道她是這種想法…”周揚怪自己,只想急急地弄清楚所謂的真相和鄭在的心,卻忽略了最重要的事情。
“當初你和我說的愛她,就是用這種方式來愛她的?”
“一會兒我會去醫(yī)院的…”
小艾第一次見到周揚的時候,是在便利店門口。
“你的病不能再拖了,如果惡化怎么辦?”那天早上,小艾在店門口攔住鄭在。
“放心,我會盡快…”鄭在咬咬嘴唇,那是她多年的習慣,沒有多少信心的時候,她會下意識地輕咬嘴唇。
“什么病?”周揚出現(xiàn)在鄭在身后。
……
周揚在小艾眼里是個神秘的男人,雖然他外表看上去文質(zhì)彬彬,但是眼神卻是深不可測的樣子。
“我想我是喜歡上鄭在了。”第一次手術(shù)的時候,周揚和小艾守在手術(shù)室門口。他好像是在自說自話,也好像希望有人接下話。
“喜歡她的人很多。”小艾并沒有表示驚訝。“第一天上班,她是唯一一個對我笑的同事,那時候我就喜歡上她了。”
“你說的喜歡是……”周揚有些遲疑。
“拜托不要多想……”小艾又好氣又好笑。“是朋友那種!”
“哦…”周揚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這個時候兩個人還能開開玩笑,緊張的氣氛算是稍微緩和了一些。
“你要對她好。”小艾說,但她并沒有抬頭看周揚。
“如果可以,我會盡一切努力愛她。”
“如果不是我一定要和她做朋友,我想她應(yīng)該從頭到尾一個朋友都沒有。”小艾陷入回憶,對鄭在,她一直好奇,那么冰雪聰慧的一個姑娘,如果長期處在不能交流的狀態(tài),那她的生活會是怎么樣的孤獨?
“但是,她愛的不是我。”
兩個人好像都在自言自語,一直不在同一個頻道上。
“我會幫你的。”小艾突然說。
“為什么?”周揚有些吃驚,初次見面的兩個人互不了解,什么原因她會幫自己。
“因為作為她唯一的朋友,我想彰顯我的價值啊~”這個留著齊耳短發(fā)的姑娘抬起頭看著周揚,一臉認真地說。
……
病房里,鄭宇遲遲沒有出現(xiàn),現(xiàn)在只有鄭在一個人。
她覺得安靜了很多,好像是這么久以來前所未有的輕松——至少心里是這樣。
8年前,他們一家人去郊區(qū)度假,那時候鄭家父母已經(jīng)接受了鄭在。
鄭爸爸雖然面對她的時候偶爾也會流露出傷感的情緒,但她想,爸爸是真心懺悔了吧,李媽媽在天堂會原諒他的。
“她也會原諒我吧?”鄭在想。她責備自己貪戀家人的呵護,貪戀與他們相處的時光,她不知道李媽媽會不會怪自己。
“在在…”鄭宇打斷她的思緒。“你看,我們到了。”
車窗外是難得的山清水秀,雖然距城市中心只有100多公里,但完全是到了一個新的地方。群山環(huán)繞,層巒疊嶂,春夏交接的季節(jié),空氣微微濕潤,陽光也溫暖得剛剛好。
“小宇要一直跟著在在,不要讓她摔倒…”下車后媽媽叮囑鄭宇,那時候他已經(jīng)有1米8的個頭,和鄭在小小的身軀相比,有種大人帶小盆友的感覺。
“老婆,我忘了帶打火機了!”爸爸在一邊焦慮地說,找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車里、背包里都沒有。
“你怎么老這么粗心?”媽媽嗔怪道,卻也并不真的生氣。“來的時候,我在路邊看到一家小型超市,我們?nèi)ベI一下吧。”
“那我自己去吧,你留下陪孩子們。”鄭爸爸向車內(nèi)走去。
“我和你一起,想買兩條毯子,感覺這邊的露水比較重,晚上在在和小宇會冷。”媽媽說著也上了車,“你們沒事不要亂跑,就在帳篷周圍逛一下就好。小宇,不要亂跑知道嗎?”她不放心又念叨了一遍。
“知道了,爸爸開車小心,這邊公路比較繞。”
“好的。”
父母走后,鄭在坐在帳篷外面搭好的簡易座椅上,她從來沒有出過城,生活在車水馬龍的地方,無論是白天還是夜里,到處都能聽到鳴笛聲。樓上的鄰居有一個喜歡打游戲的男孩,每到周末樓上都像是在進行一場戰(zhàn)爭。
“在想什么?”鄭宇也拿了張椅子反坐下來。他看著妹妹出神的小臉,覺得煞是可愛。好像還是小時候的模樣,只是更精致細膩了。
鄭在搖搖頭。
20歲的鄭宇,16歲的鄭在,在那個天高云闊的地方享受著沒有喧囂的安逸寧靜。
回過神的時候,鄭宇竟然趴在桌子上睡著了。鄭在看著他沉睡的臉,已經(jīng)是個成熟的男人的模樣,長長的睫毛在他均勻的呼吸下一動一動的,像極了沉睡中的“睡美人”。
鄭在也輕輕地趴下來,她的手碰到鄭宇的修長的手指,那雙手白皙、骨節(jié)清晰,彈得一手鋼琴,也打得一手好籃球。
她突然很想握住那雙手。
“我和蘇醫(yī)生聊了你的病情。”鄭宇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病房里的,鄭在并不知道。
看來,自己出神太嚴重了。
“她說你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可以接受手術(shù),醫(yī)院會為你出一套完整的手術(shù)方案,盡快安排手術(shù)。”鄭宇坐下。
一天沒見,他換了新襯衣,刮干凈了胡子,重新打理了頭發(fā)。只是眼窩深陷,好像一直沒睡好。
鄭在怔怔地看著眼前的這個人,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我不想……”
“手術(shù)的事沒有你想不想的。”鄭宇打斷她的話,冰冷的聲音,像一個十分嚴厲的長輩在訓話。“你在想什么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要活下去,要繼續(xù)留在我身邊,直到我確定心意之前,我不允許你離開一步。”
鄭在愣了一下,然后微微地笑了。
這才是她認識那個人。
“你一定想了很多吧?”鄭在輕輕地握住他的手,她一直想主動一次握住他的手,就像小時候一樣,不做跟屁蟲,要做能和他并肩走路的人。
“你不要想任何事情,現(xiàn)在你只需要安心修養(yǎng),等著手術(shù)就好。”鄭宇反握住她的手,力道比鄭在大了很多。她心滿意足。
“我后悔過一次,不想再后悔第二次。”鄭在最近回憶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爸媽出事的以后,我后悔沒有親口叫過他們一句爸爸媽媽‘,等我想叫的時候,又偏偏是我害怕緊張的時候,我記得媽媽看著我的痛苦眼神…”
那次春游,爸爸媽媽開車去買東西,卻再也沒回來。
他們的車和迎面拐彎的卡車相撞,現(xiàn)場一片支離破碎,鄭在跟著警車路過事發(fā)地點的時候背后一陣發(fā)涼,她想起了李媽媽臨死前的樣子。
“不要想那些。”鄭宇站起來抱住淚流滿面的鄭在。
而那一幕,剛好被周揚看到。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