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珍珍姑娘失戀了,失戀的滋味可真不好受,珍珍已經(jīng)有兩天都沒有好好吃飯了。真是為伊消得人憔悴啊。
媽媽和姨媽們著急死了,她們想盡一切辦法過來勸她,可是一點用也沒有。
在珍珍的心里,前男友大鵬就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真命天子,他們倆玩完了,就是世界末日了。
想想,大鵬還真是一個為珍珍量身定做的標配老公。
珍珍喜歡逛街,大鵬居然也喜歡,珍珍喜歡看衣服,大鵬喜歡看珍珍;
珍珍喜歡說話,大鵬喜歡傾聽,珍珍口干舌燥了,大鵬會殷勤地遞杯水;
珍珍喜歡看韓劇,大鵬舍棄世界杯來陪,珍珍哭得稀里嘩啦也不要緊,總有大鵬可以給她擦眼淚。
珍珍喜歡吃魚肚子上的肉,大鵬喜歡吃魚頭,珍珍說魚肚子上的肉很嫩,大鵬說魚頭咂得也挺有味道的。
多么,紋絲密和、相得益彰啊!簡直是天設(shè)一對,地造一雙啊!
到哪里找那么好的男票,才能配得上珍珍光芒萬丈的青春呢?
也難怪珍珍認定大鵬就是她緣定三生的真命天子。
(二)
可是,大鵬可不是一只普通的小燕雀,他有著更為高遠的理想要去追求,讀書時候,大鵬是一等一的學(xué)霸,大學(xué)畢業(yè)就被保送到美國讀研究生,這可是個難得的好機會,錯過了太可惜。
大鵬對珍珍說,要她等他三年,他一定會回來娶她。珍珍含著眼淚答應(yīng)了他。
從此以后,珍珍每周都眼巴巴地望著小區(qū)旁的郵箱,看到郵遞員來了,那簡直就是親人了。
每次她都能在那個郵箱里觸到大鵬的體溫,雖說已經(jīng)有一年沒有見了,但是每周一次讀著來自大洋彼岸的滾燙的文字,就是珍珍一周的精神饕鬄大餐。
看著信,珍珍在心中把大鵬的好回味了千千萬萬遍,那種感覺同樣讓初涉愛河的珍珍銷魂不已。
珍珍已經(jīng)決定就這樣等下去了,哪怕變成了望夫石。可是珍珍的爸媽卻覺得珍珍這樣做太不值得,要知道,三年后珍珍都已經(jīng)30歲了,那時候假如大鵬不回來,珍珍還怎么再找男朋友啊?
他們都說她死腦筋,一入學(xué)門深似海,從此大鵬是路人。三年實在有太多的變數(shù),去賭博一樣地把愛情押注在這個上面,血本無歸是很可能的結(jié)局。
但是珍珍偏要等,她執(zhí)拗地相信大鵬就是世界上最配她的男人,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其他的男人哪里能和她的大鵬比?
她連和大鵬生的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她連他們將來要住在哪個小區(qū),會去哪個商場逛街都規(guī)劃好了,所以她怎么能和大鵬分手呢?這也太不現(xiàn)實了,又不是在演韓劇!
可是有些事情真是一語成讖,爸媽說的大鵬再也飛不回來了,居然真的變成了勞燕分飛的韓劇。
(三)
珍珍已經(jīng)有兩周都沒有收到大鵬的帶著體溫的暖信了,收到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一個月以后的事情了,信封不是久違的粉紅色,而是很大的一個包裹,珍珍心里狂跳不已,她想,她的大鵬難道要給她一個大大的驚喜么?
她按捺住內(nèi)心的激動,迫不及待地一層又一層地拆開了包裹。里面是一盒包裝精致的芭比娃娃和他的男友ken。
大鵬真貼心啊,知道她一直喜歡芭比,缺的就是這一套雙人版的,這次終于得償所愿了,
可是附在包裝后面的一封厚厚的信,讀著讓珍珍險些暈倒。
大鵬要留美了,大鵬一直在說對不起,大鵬說,如果珍珍也愿意去美國,他還是愿意和珍珍結(jié)婚,但是得允許大鵬先和一個美國姑娘結(jié)婚,然后拿到綠卡,然后……大鵬振翅,果真要一去不復(fù)返了呀。
珍珍頭腦一熱,和爸媽說,她也要去美,她一定要和大鵬在一起,爸媽說,他們只有珍珍一個女兒,再加上,珍珍讀的是中文,在國內(nèi)事業(yè)單位穩(wěn)定而光鮮,而去美,大鵬靠得住嗎?
珍珍陷入了自出生以來的第一次的恐慌和迷惘。她電話了我,希望我能夠給她出個主意。
她說,沒有大鵬,她覺得再也找不到能夠知她懂她愛她寵她的男人了。我說,人間何處無芳草,何必苦戀一棵樹。珍珍幽幽地說,你不懂。
(四)
柏拉圖在《對話錄》中說,人本來是雌雄同體的,人的身體像一個圓球,一半是男,一半是女,后來被上帝從中間劈開了,所以人終其一生都在尋找缺失了的那一半。
這樣說來,珍珍說的好像還真是對的,愛情的對象還真是唯一的,大鵬可能真的是珍珍的真命天子。
但是我想,如果這個理論是真的,那么原來緊密的兩半難道不會因為劈開的時間太久了而認不出了嗎?
加上我們又經(jīng)歷了不同的人生,形成了不同的個性和特點,會不會溫柔得變堅硬了,尖銳的變得圓潤,內(nèi)向的變得開闊,外向的又內(nèi)斂了起來了呢?
彼此已經(jīng)面目全非了,就算那個Mr.Right真的來到你的面前,還是最初的他了嗎?聽了我的話,珍珍怔怔地看著我,陷入了沉思。
原來,你是我的唯一,竟然只是一句情話而已。
沒有早一步,沒有晚一步,恰恰好地遇見了,我就說你是我的唯一,那只是一種幸福的自欺罷了。
因為那個對的他真的來了,也早已是縱使相逢應(yīng)不識,塵滿面,鬢如霜了,我們也無法辨認了。
(五)
我想到了葉子姑娘,一個令我難忘的姑娘,她是從遙遠的大西北來到我們這個發(fā)達的城市的。聽她說,她家境小康,父慈母愛,一看就是滿滿的陽光正能量!
葉子研究生畢業(yè)的時候已經(jīng)27歲了,大學(xué)時候談的男朋友因為兩地工作,很快就分了。也沒見到她怎么要死要活,只消沉了幾天以后,她就開始為自己張羅著婚姻大事。
葉子其實長得不錯,性格也好,身材不算高挑,但是曲線畢露,很耐看。
一開始葉子的要求挺高,但是幾次相親下來,本地的條件稍微好一點的男生,沒有幾個看上了葉子的,葉子也覺得很納悶,自己條件不錯啊,怎么會這么慘?
后來她才發(fā)現(xiàn),其實根本不是自己的問題,原來南方的人多欣賞纖細修長的姑娘,最好帶點婉約的氣質(zhì),而葉子姑娘實在是太豪爽了,大大咧咧的,并不招南方人待見。
葉子開始調(diào)整戰(zhàn)略,轉(zhuǎn)戰(zhàn)北方男人。事實證明,葉子是正確的。
葉子很快就和一位北方大帥鍋勾搭上了,我一個月前才剛聽到她戀愛的消息,一個月后就接到了她的結(jié)婚請?zhí)I系郯。@還真是一見鐘情啊,干柴烈火,一點就著啊!
看著婚禮上的葉子和老公笑得花枝亂顫,我有點暗暗擔(dān)心這個可以說勇敢但是也可以說有點魯莽的姑娘。
后來,才知道,我的擔(dān)憂真是多余了,葉子過得特別好。
盡管老公家境一般,但是他工作上特別上進;
盡管老公有些大男子主義,但是葉子大女子主義啊;
盡管老公原來什么都不做,但是葉子會軟磨硬泡啊。
(六)
我追問葉子,你選擇老公這么火速,難道真的是眼光特別獨到?還是直覺特別敏銳?怎么一選就選中了你唯一的Mr.Right先生啊?
葉子說,姐姐,我從來就不相信什么唯一的理論,我覺得我們喜歡的可能就是某種類型的人吧。而其實人一生中會有很多次機會遇到這種類型的人,在合適的年齡遇到了,抓住就好了,哪有什么唯一之說呢?
我又不是獨身主義者,我很喜歡家庭生活,喜歡孩子。那么為什么要一直等等等呢?等到我的身體越拖越不適合生育,圖什么呢?所以,和前男友分手那就一拍兩散把,我本來年紀也不小了,那就抓緊著手結(jié)婚大計唄。
結(jié)婚以后,是不可能一帆風(fēng)順,但由于對婚姻有著足夠的理性認識,所以我也沒有什么失望,遇到問題,好好解決就好。
葉子說,她很少矯情,只有在和老公面對面的時候,才小鳥依人,大部分都是在獨擋一面。
我突然想到了柏拉圖的名言,原來,柏拉圖是有隱喻的,真正優(yōu)秀的人都應(yīng)該雌雄同體,他們不光有女性的特質(zhì),還有男性的特質(zhì),所以她無論和同性還是和異性相處,都很受歡迎。
她們從來不覺得自己的結(jié)婚對象必須是緣定三生的唯一,所以總是在最合適的年齡做出了最好的選擇,然后他們一起相濡以沫,認真生活,而最后,終于,在彼此的切磋融合中成了彼此最合適的唯一。
(七)
這世間哪存在什么一開始就恰到好處的唯一呢?
我想起媽媽曾經(jīng)和爸爸說,她上班時候聞到隔壁的雞的味道,很香,第二天,爸爸送飯的時候,高高的飯盒里,媽媽一打開,看到的就是香噴噴的雞肉。
那些你一個眼神,他就心領(lǐng)神會地頷首懂得;
那些你一個動作,他就心知肚明地把你摟入懷中;
那些你不能言說的痛苦,他能比你還要心疼地對它守護。
那個他,他肩負著給你所有的疼愛,全部的體恤和無量的包容。真的存在嗎?
也許存在,但絕不是一開始就存在。
一開始存在的也許都是負于表面的愛的表現(xiàn)式罷了,那些讓你感覺的他對你真好,你們多么的你儂我儂,步調(diào)一致,都是浮在歲月表層的愛的肥皂泡而已,而一切都還沒有經(jīng)過歲月大神的檢驗?zāi)兀 拔ㄒ弧闭娴难灾^早。
那些經(jīng)過歲月洗禮之后的水乳交融,
那些經(jīng)過生活風(fēng)雨之后的嚴絲密縫,
那些經(jīng)過相濡以沫之后的感同身受,
才會真的構(gòu)成那個我們曾經(jīng)夢想的唯一的Mr.Right先生吧。
那些一開始就篤定地相信唯一的人,總是抱著很多很多條條框框不肯輕易地跨入愛河,他們總說等等等,卻不知道最真摯的感情都是在生活中形成的。
甚至還有人可能還會用“唯一”來做自己自私的擋箭牌,他們不肯付出愛,不愿意踏入真實的生活,還整天惦念著要找個特別特別好的伴侶來搭配自己光芒萬丈的青春。
而那些有力量把握自己的姑娘,她們的人格更加健全,更加理性從容。她們早就不憧憬老天賜給她一個“唯一”,而是努力用生命和努力去打造屬于自己的唯一。
所以,閃電結(jié)婚又有什么關(guān)系?因為她們自己牢牢地把握著幸福的方向。
(八)
她們好像是被上帝遺忘的人,又或許她們從來都沒有被剖成兩半,而本來就是一個整體。
所以,
她們可以可愛地像一只小貓,也可以剽悍得像一匹烈馬;
她們可以柔弱得像一只綿羊,亦可以兇悍得像一只獅子;
她們可以躲在男人的背后做一個小女人,也可以沖到男人的前面抵擋千軍萬馬。
愛情里沒有一開始的唯一,但是世間存在著唯一。
那是每日的磨合切磋,每夜的耳鬢廝磨,最后形成的最適合的彼此。
珍珍不說話了,她也許是能夠理性地考慮一下她的大鵬了。
一年以后,我參加了珍珍的婚禮,一個一點兒也不輸于大鵬的男孩子,站在了珍珍的旁邊,珍珍的笑得花枝亂顫,透過珍珍,我仿佛看到了葉子的笑臉,她們的笑都是一樣的明媚動人。
突然想起了幾千年前的智者蘇格拉底。他的學(xué)生柏拉圖,為了尋找“什么是愛情”的答案,按照老師的要求,去摘一顆整個麥田里最大最金黃的麥穗,因為只能摘一次,他兩手空空而回,蘇格拉底說,這就是愛情;
而在尋找“什么是婚姻”的答案的時候,他又按照老師的要求,去砍一棵整個樹林里最大最茂盛的圣誕樹,因為第一次的經(jīng)驗教訓(xùn),他帶回了一棵普普通通的,不是很茂盛,但也不算太差的樹回來,蘇格拉底說,這就是婚姻。
人生不就像穿越麥田和樹林嗎?只能走一次,不能回頭。要找到那個唯一的最大最金黃的麥穗,堅信“唯一”,你是找不到的;
但是,當(dāng)你不在迷信“唯一”的時候,那個差強人意的樹,你可以繼續(xù)辛勤地培植它,它是可以長成參天大樹的。
姑娘,哪有什么命定的唯一的屬于我們的真命天子啊,那只是一句情話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