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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 ? 接下來的三天風(fēng)平浪靜，路過圖雷姆時，開始有幾個破碎者在廢墟后面探頭探腦，貪婪地看著滿載的大車。不過在魯本亮出他的錘子后，覬覦者便躲回了陰影之中。
? ? ? “哈，上鉤了！”埃南興奮地叫道。幾天相處下來，萘茉拉才發(fā)現(xiàn)地精商人的摩托車簡直是個百寶箱。商人給這輛由木板、鐵皮以及一堆莫名其妙的零件組裝成的交通工具底部留出了足夠的空隙，用以堆放旅途中可能會用到的種種工具。雨篷、釣具、外傷藥、燧石和火絨這些行人必備的東西自不必說，讓萘茉拉感到驚奇的是里面還放著成捆的炸藥和一疊疊空白的欠條。
? ? ? “炸藥用來防身，欠條用來賺錢，”埃南解釋道，“一個正直的地精身上永遠不會缺少這兩樣?xùn)|西。”
? ? ? “你的炸藥不會因為受潮而失效嗎？”萘茉拉懷疑地問道。她可清楚地記得幾天前夜里的那場瓢潑大雨，而這輛摩托車看起來又不是那么得構(gòu)造精密，到處都有可以滲水的縫隙。
? ? ? “當(dāng)然不會！我們在炸藥防潮技術(shù)方面的水平領(lǐng)先了侏儒一百年！”地精抽出一根用紅色草紙包裹的炸彈，“不信你瞧。”他點燃炸藥，閉著眼睛拋出老遠，然后捂著耳朵藏到一棵樹背后。幾秒鐘后，炸藥轟然爆炸，效果驚人。
? ? ? “真是令人……印象深刻。”望著地面被炸出來的大坑，萘茉拉喃喃道。
? ? ? “萘茉拉小姐，請您記住一句話：地精科技，震撼人心！”埃南驕傲地說。
? ? ? 當(dāng)天的午飯是地精釣上來的刺鰓鮭魚，配上一只被炸藥試驗震暈的無辜松鼠，上面抹了據(jù)說是埃南“獨家秘方”的黑色醬料，用樹枝插著在篝火上烤得金黃，不停地往下滴落滾熱的油脂。
? ? ? “小姐，您先請。”地精把第一條魚殷勤地獻給萘茉拉。她為難地看著不知是因為火候過大還是醬料太多而遍體焦黑的烤魚，本意出言拒絕，卻又怕傷了埃南的心。進退兩難之際，一只綠色的手伸過來把烤魚一把奪走，放到嘴里大肆咀嚼起來。
? ? ? “魯本！”埃南急得聲音都變了，“這可是我特意為女士準(zhǔn)備的！你怎么可以搶走！果然你們獸人都是些粗魯?shù)募一铮∶Х颍 ?/p>
? ? ? 魯本沒搭理他。直到一整條魚下肚，才伸出右手大拇指高高翹起：“很棒的醬料。”
? ? ? 埃南立刻變得喜笑顏開，順手將第二條魚扯下，遞給萘茉拉。
? ? ? “這條是為您準(zhǔn)備的，這條最肥！”
? ? ? 萘茉拉別無選擇，獸人已經(jīng)幫了她一次，要是再猶豫的話就太失禮了。再說從獸人的反應(yīng)來看，這頓午餐的味道并不像賣相那么讓人難以接受。
? ? ? 她試著咬了第一口。
? ? ? “呸呸呸！”萘茉拉感覺到一股酸臭味在嘴里爆炸開來，她吐掉殘渣，拿起水壺不停地漱口，試圖沖走那種味道，“這是什么味兒？”
? ? ? “哈哈哈！”魯本幸災(zāi)樂禍地捧腹大笑。
? ? ? 埃南的表情從激動變成失望，兩只原本立著的長耳耷拉下去蜷了起來，像只挨了罵的小狗。
? ? ? “埃南，并不是你的廚藝差，只是我不太能適應(yīng)這種味道而已……”萘茉拉慌忙解釋道。
? ? ? ?地精沒有說話，只是回頭看向獸人。萘茉拉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魯本正抱著第二條魚大快朵頤。
? ? ? 這個可惡的獸人，存心想讓我出丑！萘茉拉心中無名火起，把剩下的烤魚扔進火堆，起身去自己包裹里翻找干糧充饑。
? ? ? 接下來的午飯時間，埃南都美滋滋地蹲坐在一旁，看著獸人把他的烤魚吃得一點渣都不剩，甚至連那只松鼠都進了獸人的胃，看那表情，比讓他自己吃了一頓美餐都高興。萘茉拉憋著一股悶氣坐在遠處看著，撕開手中面包時，心里想的則是如何撕破魯本那張丑陋的綠臉。
? ? ? 午飯吃罷后，埃南繼續(xù)釣魚給自己準(zhǔn)備午餐，獸人則打著滿足的飽嗝坐到萘茉拉旁邊。萘茉拉嫌惡地看了他一眼，起身挪開老遠。
? ? ? 魯本不以為意。他靠著一株粗大的奧雷巴樹，利用樹干上的瘤子給后背蹭癢癢。
? ? ? “小姑娘，你是不是覺得我在故意耍你？”
? ? ? 萘茉拉沒有說話，繼續(xù)氣呼呼地啃著手中干硬難嚼的面包。
? ? ? “我在很久以前，就悟到了一個道理。有東西吃的時候，不管味道如何，只要它能給我提供力氣，就算是燉蛆蟲，我也會盡力吃個飽。”獸人蹭完后背，站起身拍打著落在肩上的木屑，“事實上，我吃過比燉蛆蟲更糟糕的東西。剛才這頓飯，以我最饑餓時候的眼光看來，堪比無上珍饈。”
? ? ? 萘茉拉扔下面包，不再勉強自己。她注視著獸人護甲縫隙中露出的粗糙皮膚，低聲問道：“你經(jīng)歷過很多那種艱難的時刻嗎？”
? ? ? 獸人轉(zhuǎn)頭與萘茉拉目光對視，面帶微笑：“再苦難的時刻，只要你能忍受下去并活下來，回頭再看的時候，就不會覺得有多么難受了。”
? ? ? 萘茉拉突然覺得獸人那丑陋的笑容不是那么可憎了。
? ? ? 地精享用完他的午餐后，隊伍繼續(xù)出發(fā)。路上埃南眉飛色舞地向獸人傳授著如何利用軟泥怪的黏液和沼澤蝙蝠的爪子來腌制他美味的獨家醬料：“關(guān)鍵在于耐心。腌醬料的缸一定要露天擺放，最好是那種多雨的地帶。只要你把剁碎的原料按我說的比例放進缸里攪拌好，剩下的事兒就交給老天爺去辦啦！大約過一個星期后，你會發(fā)現(xiàn)缸里多了一層白色帶氣泡的漂浮物，這時候你再把它好好地攪上一遍。那些漂浮物可是天賜的美味配料！一定要攪勻！再過一周，醬料上面會生出綠毛，有時候是白的，不管哪樣都好啦，反正只要看到缸里長毛了，你就再把里頭的東西攪一遍，要記住把毛都攪到底層去，這樣有利于它發(fā)酵。要是這期間下過一兩場雨，那么恭喜你，你可以準(zhǔn)備去參加棘齒城醬料大賽的行李啦！第二次攪拌完畢后，你需要再等兩到三個星期，具體時間看雨量而定。假如過了三周你的醬料還沒發(fā)黑，那你就得給它加點輔料，去附近的水塘，不一定非得是水塘，水坑，水洼，都可以，只要是死水就成。記住一定要找那種發(fā)綠的水，聞起來腥腥的，越腥越好，然后把水倒進缸里，直到把缸裝滿為止。等到醬料徹底發(fā)黑后，你就大功告成啦！”
? ? ? 萘茉拉聽著幾欲作嘔，魯本卻不停地哈哈大笑。
? ? ? 林中也傳出笑聲，嘿嘿哈哈，嗓音尖利邪惡。
? ? ? 魯本的笑聲戛然而止，伸手握住錘柄。萘茉拉抽出了長劍。
? ? ? 埃南尤不自知，還在不停地說道：“我還記得第一次給人品嘗我的醬料的時候。有此殊榮的是我的一個遠方舅舅，我就是經(jīng)他介紹才去熱砂港水業(yè)工作的。他吃完我的醬料后，鼻涕和眼淚流了一臉，我至今記得他當(dāng)時對我說的話。他說，埃南，你不應(yīng)該做一個商人，你應(yīng)該去當(dāng)廚師。這真是絕佳的贊譽！不過話說回來，我可是一個受過正統(tǒng)商業(yè)培訓(xùn)的地精，怎么能舍去一身的好本事去當(dāng)廚師呢？所以我……”
? ? ? “噓，埃南，別說話了。”萘茉拉出言提醒道，“我們有伴兒了。”
? ? ? 地精一愣，來回轉(zhuǎn)動著棕綠色的小腦袋，呆傻著完全不清楚現(xiàn)在的狀況。
? ? ? 嘿嘿哈哈。笑聲由遠及近，圍繞在隊伍四周。
? ? ? 萘茉拉太清楚這種笑聲了。幾年前她在戰(zhàn)場上親手殺死過許多發(fā)出同樣笑聲的惡魔。
? ? ? 這是小鬼的笑聲。
? ? ? 第一只燃燒著綠色火焰的惡魔從隊伍的右后方現(xiàn)身。它布滿抬頭紋的額頭下，發(fā)光的小眼睛與丑陋的長鼻滿是笑意。一團熾烈的光芒正在它細(xì)短的手中漸漸成型，顯然是要利用邪能火球攻擊萘茉拉他們。
? ? ? 魯本沒給它施放完法術(shù)的機會。重錘驟降，把小鬼的腦袋砸了個開花。
? ? ? 萘茉拉同樣不甘示弱，她劍鋒鶻落，輕易間便結(jié)束了另一個罪惡的生命。
? ? ? 小鬼的數(shù)量遠遠超出她的想象。黃色和綠色的身影從陰暗的林間不斷涌現(xiàn)，一團團熾熱的火球向他們飛來。幸好這些丑惡的生物準(zhǔn)頭向來不高，一輪齊射下來，僅僅有一顆火球命中了萘茉拉背后，而她身上有沉重的板甲保護，火球在鋼甲上炸裂成無數(shù)道火花后便消失不見，未造成任何傷害。
? ? ? 魯本在匆忙間已經(jīng)解開了歐娜身上的束縛。這里空間太小，不適合駕馭坐騎沖鋒，裂蹄牛龐大的身形只能成為惡魔絕佳的靶子。歐娜獲得自由，揮動碩大的頭顱利用長角挑飛一只可憐的小鬼，邁著沉重的步伐先離開了戰(zhàn)場。
? ? ? 萘茉拉同樣從泰莎身上翻了下來。與裂蹄牛不同的是，雷象身體較小，她鋒利的長牙和堅硬的圓蹄可以從容地帶走小鬼的生命。它與萘茉拉一起守護在大車旁，屠殺著可憎的小鬼。每次她甩動長鼻，就有一個小鬼慘死。
? ? ? 盡管小鬼能造成的傷害微乎其微，但是它們的數(shù)量卻絲毫不見減少，萘茉拉砍下第二十個小鬼的腦袋時，周圍的森林已經(jīng)被它們鋪天蓋地的邪惡笑聲淹沒。
? ? ? 不行的，再這樣下去我遲早會累死。她挑開一只小鬼的喉嚨，跑到魯本身邊，大聲地叫著，試圖蓋過小鬼們的邪惡笑聲：“它們是來送命的炮灰！目的是拖住我們！我們得走！”
? ? ? “我知道！”魯本同樣以高聲回應(yīng)，他的錘尖已經(jīng)沾滿了惡魔綠色的血液，“但是我們走不開！”
? ? ? 小鬼越來越多，目光所及之處都是它們的尖尖長耳。遠處的母雷象傳來一聲悲鳴，萘茉拉看到一只小鬼爬到它的鼻子上，張開嘴巴狠狠地對著象鼻咬了下去，殷紅的血液頓時從它兩排細(xì)密尖利的牙齒間涌出。
? ? ? “泰莎！”萘茉拉看到此景目眥盡裂，一劍把一只試圖接近它的小鬼斬成兩截，不顧一切地向泰莎沖去。可惜事與愿違，魯本有力的大手鉗住了她的胳膊。
? ? ? “放開我！”萘茉拉回頭憤怒地大叫。
? ? ? 魯本一邊把沖上來的小鬼錘成一灘爛肉，一邊用低沉的嗓音喝道：“作為一名戰(zhàn)士，完成任務(wù)永遠是你的首要目標(biāo)！保護貨車！”
? ? ? “你再不放開我就殺了你！”萘茉拉說著，已經(jīng)舉劍指向獸人，雙目帶火。
? ? ? “要相信我們的伙伴。別忘了，他也不是第一次上戰(zhàn)場的新兵。”魯本看都沒看她，繼續(xù)屠戮著小鬼。
? ? ? ?對了，埃南！他在干嘛呢？會不會遇到危險？萘茉拉朝著地精三輪摩托看去，哪里還有埃南的身影？獸人說的話是什么意思，那個遲鈍的小地精自己能找到地方逃命就該贊美圣光了，難道這種時候還能去指望他救泰莎？
? ? ? 又有幾只小鬼竄上了泰莎的身軀，不停地噬咬著它。先救泰莎，再去找埃南。萘茉拉心中做好了決定，不由分說地就要向獸人困住自己的手砍去。
? ? ? ?“砰！”有槍聲響起，森林里所有生物都被這震耳欲聾的聲音激得一個停頓。
? ? ? “砰砰砰砰砰！”
? ? ? 母雷象身上的小鬼應(yīng)著槍聲全部倒在了綠色的血泊中。萘茉拉循著槍聲看去，地精手持一桿火槍，正在吹散槍口的白煙。
? ? ? “埃南！”萘茉拉興奮地大叫起來。
? ? ? 地精沖她咧嘴一笑，再次舉槍射擊。萘茉拉從未想到這個遲鈍的小地精竟然身懷這么好的槍法，每一顆從他槍口中射出的子彈都會輕而易舉地奪走一個小鬼的生命，而且都是命中眉心。
? ? ? 可是小鬼的數(shù)量還是不曾減少，森林里已經(jīng)被它們擠得沒有了立錐之地，有的小鬼干脆爬到了它們同類的頭上，瘋狂大笑著射出一發(fā)發(fā)火球。
? ? ? “埃南！”魯本渾厚的聲音再次響起，“該是讓你的炸藥派上用場的時候了！它們的傳送門一定就在附近，找到它，炸了它！”
? ? ? 對啊，傳送門，我怎么沒想到這個。萘茉拉繼續(xù)揮舞長劍屠殺著小鬼，心里卻安定了不少。她開始慶幸當(dāng)初選擇了魯本。
? ? ? 埃南幾乎沒等獸人發(fā)完命令就不見了蹤影。萘茉拉有些不安地懷疑他到底有沒有聽清楚魯本的話，更怕他就算聽清了也理解不了。
? ? ? “轟！砰！啪！咣！”就在她雙臂開始酸痛時，猛烈的爆炸聲突然傳來，泰羅卡森林的深處不停地閃著紅色的火光。
? ? ? “他成功了！”萘茉拉激動地叫出聲來。魯本的嘴角也揚起了微笑。他舔舔獠牙，奮錘千鈞。
? ? ? 剩下的就只有一面倒的屠殺了。失去了后援的小鬼們開始驚慌失措地四處逃竄，但是萘茉拉跟魯本并沒有打算給它們活命的機會。最后一只小鬼死在萘茉拉的劍下時，埃南回來了，令人驚奇的是他竟然坐在裂蹄牛的背上，圣光知道他那矮小的身軀是怎么爬上去的。他原本棕綠色的臉上沾滿了黑色的火藥和煙霧，看起來滑稽不堪。
? ? ? “我找了半天都沒找到你們說的那個傳送門，”地精說，“是歐娜帶我過去的。”
? ? ? “哈哈哈哈哈。”魯本朗聲大笑，“你應(yīng)該看看你的臉。”
? ? ?埃南也笑了起來，看起來更加滑稽。
? ? ? 萘茉拉沒忍住，噗嗤地跟著笑了出聲。
? ? ? 笑聲停下后，埃南得意地對兩人說道：“怎么樣，我說的沒錯吧。地精科技，震撼人心！”
? ? ? 獸人微笑著跟他打趣：“你真的確定自己只是殺過一只鬣狗？而不是獨自殺過一條巨龍？”
? ? ? 埃南不好意思地抓著后腦勺。萘茉拉順著道路望向遠處，血紅的殘陽下，天邊有灰綠色的山峰在晚霞中若隱若現(xiàn)。
? ? ? 影月谷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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