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下夜班回到家，屋子里靜悄悄的，窗簾都還沒有拉開，衛生間的燈亮著。艾琳一邊換鞋一邊想：“肯定又起晚了，慌里慌張的，連燈都忘了關。”
換了家居服，艾琳走進廚房，電飯鍋的“保溫”燈亮著，她順手拔下插座，打開蓋子，一顆瑩潤光潔剝了皮的雞蛋立刻映入眼簾，雞蛋放在一個小盤子上，里面還有一張艾琳最愛吃的紅糖餅。
艾琳像往常一樣端起籠屜，小米枸杞紅棗粥輕微地咕嘟著，散發出香醇濃郁的味道。
艾琳心里涌起一股暖意，自從女兒上大學后，他們倆就開始在家吃早點，每天熬點各式各樣的養生粥，去超市或早點鋪買點自己喜歡的蛋糕面包，再煮上兩顆雞蛋，配上自己做的小菜，操作簡單又營養豐富。
小米粥泛著晶亮的光，紅色的枸杞點綴在上面，像一朵朵紅色的小花。她用勺子舀了一碗，粥底有幾顆紅棗露了出來，一粒粒小米像爆米花一樣裂開了嘴。
艾琳吹了吹碗沿，慢慢喝了一口，有點燙。她放下碗，拿起雞蛋，心里陡然想起老公剝雞蛋的樣子。
不知有多少次，老公低著頭聚精會神地剝雞蛋，她假裝毫不在意，其實一直在偷偷地看他。看他濃密的眉，看他垂下的眼瞼，看他靈巧的手指像變魔術一般把一個雞蛋殼輕輕巧巧的完整剝下。
本來很簡單的一件事，她自己做就可以，可她好像習慣了享受老公這份愛意，每次老公剝好遞到她手里的時候，她心里快活的就像個孩子，可卻裝著不以為然的樣子咬一口，然后皺著眉頭品評一句“老了”“嫩了”“時間長了”或“時間短了”之類的話。
老公不理她，繼續剝自己的雞蛋，有時也會翻艾琳一眼。艾琳裝著沒看見，心里還有點得意。不知是不是老公剝的緣故，艾琳以前不愛吃煮雞蛋，可現在卻覺得好吃極了。
粥喝了一半，艾琳的手機響了，是老公打來的，“回家了沒？電飯鍋里有早點，吃完別刷碗了，回去我刷。也別拖地了，天冷水太涼了，回去我晚上干吧。”
艾琳拖長聲音說：“知道了，正吃著呢。”老公沒再說什么，著急地回了句“我還有事”，匆匆掛斷了電話。
艾琳抿嘴笑了一下，她這兩天正在生理期，老公知道她怕摸涼水，特意打電話囑咐她別干那些活兒。
艾琳想自己哪有那么嬌氣，以前過苦日子的時候啥不都得干，現在條件好了，又是燃氣熱水器，又是電熱水器，干點活兒哪有那么痛苦。只是有時想偷懶，就拿怕摸冷水說事，沒想到老公實心眼兒，就這么記住了。
艾琳暗暗好笑，但心里還是高興的很。結婚二十年了，女兒也都大二了，可他們倆卻好像才領略到愛情的滋味。甜蜜、溫馨、淡淡的但又回味悠長，有些小心思，有些小鬧騰，就像吃素面時澆的那一小勺辣椒醬，不但沒覺得辣，反而覺得愈發有味道，有食欲。
艾琳想不明白她的那些朋友，好容易孩子上大學了，為什么不好好享受夫妻倆的二人世界，反而好像和老公更生分了。以前孩子是兩人之間的紐帶，還能因為孩子一塊說說話、做點事，現在孩子不在身邊，反而無話可說、無事可做了。
吃完早點，艾琳把碗筷洗了，準備補補夜班欠的覺。剛鉆進去的被窩還有點兒冷，她把兩邊的被子往緊裹了裹，不由又想起了老公給她掖被角的時候。
女兒上了三年高中，老公接送了三年。冬日的早晨又冷又黑，起初艾琳和老公到點都起床，一個洗簌，一個幫女兒收拾東西，父女倆出門后，艾琳要么再睡一會兒，要么干點活兒。
后來艾琳老公不讓艾琳起了，說他一個人能應付了，讓艾琳安心睡覺。每次起床后，他都會把被角給艾琳掖好，出去的時候再輕輕地把臥室門帶上。
艾琳哪里睡得著，耳朵里細密地捕捉著父女倆的所有聲響。壓低地說話聲，急匆匆地走步聲，水龍頭嘩嘩的流水聲，還有最后一切歸于寂靜的“砰”的關門聲。
每到這時候，艾琳都會起身，黑暗中她把窗簾拉開一點兒，等著自家的車從窗前緩緩經過，一直到車拐了彎兒，看不見了，她才會再鉆進被窩。
睡意漸漸襲來，艾琳只覺得渾身暖暖的，心里既踏實又甜蜜，她輕輕地說了一聲“老公，我愛你”，慢慢地進入了夢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