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客行十一 · 舊事

那老者不停地喃喃著,似乎連面前劍客三人的存在也一并忘卻了。

劍客內心忖度,這云中隱前輩口中不停念叨著的林兒,怕就是那位沒有撐到云中隱前輩帶回解藥的他的妻子。只是看這情形,云中隱前輩所入心魔不小,怕是很難再回復頭腦清明之時了。說著劍客不由得有些同情起來這位當世稱得上名的至情至性的大俠來,不由得嘆了口氣。

那老者喃喃了一會兒,忽又陷入心魔,怒道:“我輕功絕世,天下無人能及,卻連一個解藥都取不回來,可笑這天下第一也是自欺欺人罷了!”

那老者陷入自己的心魔,愈發怒氣沖沖,無法開解,突然仰天又是一聲清嘯,雖都是同一口型,其中所蘊含的力量與感情卻是截然不同,劍客從中感到了老者的絕望。

卻見由這老者一聲清嘯,小山頭四圍漸起了風,吹鼓了劍客三人的衣袍,而長在低處的樹林漸漸擺動,幅度越來越大。

背刀客三人皆一驚,單是從這由云中隱內力外放所引發的氣機,在背刀客三人看來,老者就算是不靠那一身絕世輕功,也足以在武林強者中站穩腳跟。

林中驚起了許多鳥兒。讓劍客三人驚異的是,那些鳥兒受驚飛出后,非但不四散飛逃,反而都向著云中隱所在的方向飛來,在云中隱頭頂上空回旋著,其中逐漸有更多的鳥兒飛入,頭頂上空黑壓壓一片烏云似的鳥群。繞了幾個圈后,一聲清啼,順著云中隱氣機回漩在頭頂形成的氣旋直沖云霄!

“唉,你這又是何苦呢…”

遠遠的傳來了一聲嘆息,卻又清晰的落在四人耳邊。

遠處顯出一個黑色的飛速移動的小點,那小點漸漸變大,漸漸顯出一個身著灰色布衫的身影來,那身影飛快接近,很快便到了近旁,卻是一個比云中隱前輩顯得年輕幾歲的男子。

那男子到了近旁,對著劍客三人點了點頭,也不說話,看著云中隱,很是不忍和嘆息。

老者愣了會兒神,身邊的氣機漸漸小了下去,低處的樹木也漸漸停止了搖晃。

他開口道:“卜子?”

“是的,我是卜子…難為你還能認出我來…”

“我好像很沒用。”一世豪英此時卻顯得很落寞很脆弱。

“你不記得我同你說過的話了嗎?”卜子復又嘆了口氣。

云中隱驀地記起了那夜卜子內力斂出一個小型的星空圖,頗為嚴肅的仔仔細細的查看,眉頭緊鎖。末了,終于手一松,將星空圖散開,嘆道:“終究是不盡如人意…”

卜子扭過頭來,對著云中隱道:“你知道我剛剛算了什么嗎?”

云中隱沒有言語。

卜子復又嘆了口氣,看著夜里的星空,道:“江湖上風起云涌,看似平水無波,實則暗流涌動,每一刻都在發生變化。但,大體上,還是在穩定的程度上波動,多數人皆可看作是安穩的,而此刻,所有人都開始發生變化…繁復的星空啊,不知命運傾向于誰呢?”

“風朔,我想告訴你的是,”卜子盯著云中隱,“無論如何,行事盡心意就好,不必強求。”

風朔憶起了那些事,苦笑著:“怎么能不求…怎么能忘…”

卜子嘆了口氣,伸出手拍了拍風朔的肩膀,說道:“走吧。不能忘懷,那就一起找個隱居的地方慢慢消化吧,還能陪我喝喝酒。我一個人找不到人喝酒也挺寂寞的。”

卜子看向劍客、背刀客與狂士三人,微笑道:“后會有期。”

劍客三人略帶恭敬地回道:“拜送前輩,后會有期。”

卜子笑著,身形已向前移去,云中隱也緊跟著移了身形,很快兩人便消失在了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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