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近來讀木心《文學回憶錄》講到中國古代戲曲,大貶特貶,對莎士比亞又極為推崇。將其譽為“站在人間位置上僅次于上帝的人”,鄙人不才,立馬奮筆疾書來了行批注,內容大致是發泄不滿,竟招致諸多書友討伐。
? ? ? 我是讀過莎士比亞的,不是他的悲劇,而是喜劇,大概是四五幕,叫《錯誤的喜劇》,講一個離散的雙胞胎數年后重逢的故事,妙趣橫生的情節,皆大歡喜的結局。許是翻譯的問題,我竟是硬著頭皮才看下去,這不是莎翁的經典,莎翁功力之集大成是悲劇。
? ? ? 我很好奇悲劇何以藝術中往往承擔著高于喜劇,正劇的意義,原董解元《西廂記諸宮調》是個始亂終棄的爛故事,關漢卿續就一續,續的是王實甫的西廂,續到了張君瑞慶團圓,被后世批評家金圣嘆破口大罵其山門,說其畫蛇添足。
? ? ? 國人喜歡團圓,不論何朝何代何年何月,都有團圓夢。元朝也當然,依我看《竇娥冤》絕非悲劇,可以理解為正劇,壞人繩之以法,冤魂得以昭解清白,實在是明明白白的團圓戲碼。中國的歷史戲臺上就愛上演這種“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的戲,觀眾也愛看。風雪夜,南人北人圍坐于舞臺四周,支頤以望這臺上熱熱鬧鬧的大戲,這上演于這片封建土地上極少的惡人能有惡報的故事。故事若只演到竇娥問斬,而沒有竇天章重審一節,估計該劇地位更要翻上幾番批評家評論家會冠以超越時代,現實主義先驅,近現代文學之祖,等等頭銜,有了竇天章重審一節,它就成了一部極為普通的戲劇。這其中的主力就是臺下的觀眾,這些或多或少有著竇娥命運,或多或少在各張驢兒拳腳下茍存的人,卻不能允許戲曲揭露現實。
? ? ? 倘若只有前四折,則必然椅子桌凳齊往臺上扔去,其中間雜著退票的嚷罵,必須憋足一口氣等到張驢兒被凌遲盡最后一刀,那口氣憋的自己頭昏腦脹的惡氣才長吁而已。頓然又神清氣朗,看這大元錦繡江山,又對明日的茍且的生活和“竇天章”式救世主抱起了很大的希望。
? ? 《竇娥冤》不是悲劇,它是藥。悲劇能給人以力量讓人于絕望中重新思考生命,而藥只能鎮定和麻醉。
? ? ? 這一劇終了,臺下觀眾各自泱泱四散,天已黑透,眾人安心的邁步回家,管它第三等還是第四等人,這世上有他媽的竇天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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