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卿可是稀客,今日造訪,不知有何貴干?”見到來人,我背過身去,語氣帶出些嘲諷。
我厭惡同燕丹有關的人,即使知道荊軻向來不涉朝政,也不過是燕丹利用的對象罷了。
荊軻來了,看來燕丹小子已經有些等不及了。
“在下聽聞,秦已破趙,不知以將軍對秦王的了解,下一步,他會不會出兵燕國?”
何必轉彎抹角?
我不禁微微冷笑:“你……也開始為太子殿下效力了?”
“不管怎樣,殿下對我有知遇之恩,故愿效綿薄之力。”荊軻道,“樊將軍曾為秦軍將領,想來,也許能指點一二。”
沒想到一介江湖俠客,竟也染上了這等酸腐之氣,說話一點也不利落。
也罷,樊某便陪他扯些閑話。
田光因燕丹而犧牲,這荊軻未必不知,若是尚未與燕丹站成一線,事情也許還有轉機。
“秦國的野心,絕不止于趙國。”
我說的是實話,嬴政,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這么說,將軍是否會……傾己之力,幫助燕國?”荊軻再度發問,卻是帶著點試探的意味。
我思忖許久,才盡量心平氣和地答道:“太子殿下……對樊某有恩,樊某斷不會坐視燕國生受秦戮。”
“樊將軍有此心是殿下之幸,不過殿下已在籌劃一事,可免戰火之劫,不知將軍可知?”
終于還是來了。
我猛的轉過身來,眼神流動,摻雜著慌張與悔恨:“燕秦交惡,燕人至秦地,只怕險阻重重,不宜行事。”
無論如何,燕丹搭救過我,故而我必須盡我的全力,挽回這過于危險的賭博。
荊軻良久不語,卻忽然握緊了拳頭:“樊將軍畢竟曾是秦將,在下嘗聞忠臣不從二主。秦王曾重用將軍,而將軍現在燕地,可有誠心?”
心下一沉,荊軻還是讓我失望了。
咬了咬牙,也罷,既然不能阻止,那便只能促成,只盼望那嬴政,真的能死。
畢竟,我今日的境況,皆是由他。
“他也配稱秦君?他又憑什么滅我族人、逼得我無法回國?秦之于我,只可日夜切齒拊心!”
畢竟,提到嬴政,我仍然控制不住怒火。
“將軍事秦而叛秦,讓我如何相信?”荊軻伸手撫摸他腰間劍囊,那上面的飛云很是精致。
“父母宗族,皆為戮沒,這難道還能有假?”
荊軻輕笑,眼角殺氣盡顯。
“將軍此時方知父母宗族,彼時將軍伐趙失利,為何不回秦國?將軍北走投燕,以求安身,那時你想過你的父母宗族嗎?”
荊軻前進一步,一身的戾氣竟讓我無言以答:“將軍說當今秦王不配為君,那將軍你做的又如何?身為秦國臣子,卻撰文君主懷妊奸生,不管此事是否為真,卻當真使君臣離間,秦國內亂!將軍可曾想過,宗族為秦戮沒,究其根本,他們是為何而死?將軍不是沒有機會回國,那你遲遲不回的原因是什么?是懼怕秦王,還是懼怕你曾經的過錯?”
“樊將軍,你已是不忠不孝之人!何不助我,成一世英名?”最后一句話,荊軻手中已然握著明晃晃的匕首了。
荊軻做刺客,真是辜負了這樣如簧巧舌!
只是,他說錯了。
我確實愧對家人,而對嬴政,我不欠他分毫。
當年攻趙之戰,那呂不韋以夏無且相挾,我若不退,則身敗名裂。
只是我沒料到,亂世之中,盡是虎狼。
一招之錯,終落罵名。
這可真是諷刺。
我望天大笑:“好一個不忠不孝!”
荊軻閉目,將那利刃舉起:“樊將軍,請原諒,荊軻只是在做……該做的事。”
樊某這顆棋子,終是到了該舍的時候。
荊軻,也終究是要舍的,只是他不明白罷了。
我瞥了一眼荊軻的神情,微微一笑,心已坦然:“不必再說,樊某已知荊卿之意,不就是項上首級,樊某與你便是。只是荊卿你要想清楚,即使刺秦成功,你就能成英雄之名了嗎?”
說罷,不及荊軻反應,我奪下他手中的鋒芒。
寒芒掠過,紅光崩現,天地間黯然失色。
下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