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早點滾回去別禍害街上的小姑娘。”“我真的要走了。去另外一個城市。”
“大兒子,你不要小媽了?”
直到2015年12月8號晚上六點十五之前,我還在盤算著圣誕節(jié)要給坐在我對面這個穿著深灰色厚毛衣被好多女生花癡犯賤喊歐巴在我眼里就是個土咖的大兒子買個什么禮物,六點十五之后,腦袋像被李連杰拿著機(jī)關(guān)槍炮轟還在想象著為什么不是杰森斯坦森,或者史泰龍也可以。
大兒子要走了。要離開我了。
他沒有開玩笑。他爸爸工作調(diào)走了,媽媽辭了工作追隨爸爸而去。但我知道張阿姨不是那種可以甘心自己靠老公養(yǎng)活做家庭主婦的女人,就像她時常教育我大兒子,再能耐也不能讓自己的女人在家過豬一樣的生活,那是對自己女人的一種不尊重。跟我一樣的女人觀。
“你丫怎么不早說,這么突然就走了,也不給我時間準(zhǔn)備一下慶祝終于可以遠(yuǎn)離你這個坑了。”他笑了笑,第一次沒有還嘴。
這個冬天可真冷,不要臉的那種冷。一出小咖啡店的門,眼睛就被凍住了。
“今天你別送我了,穿的跟個熊一樣跟你一起走我丟人。”
“真不用啊?我知道女人說不要就是要。”又是那一副賤到死的表情。
“不用!”
這條路原來這么長,以前還真沒覺得。回頭看一眼那家去過不知道多少次老板娘手藝都快被我學(xué)來的咖啡店顯得好舊啊,也不知道換換燈現(xiàn)在看著一點都不溫暖。路過麻辣燙手抓餅烤冷面,嗯還是那么香,可今天怎么就一點都不想吃了呢。不加香菜,吃什么都不加。香菜絕對是世界上最難吃的東西。火鍋店人真多,哈氣熱乎乎的,是誰說過冬天最幸福的事是和吃得來的人吃火鍋。
哦,我大兒子。
他愛吃香菜我說他變態(tài),后來吃什么他都會習(xí)慣性加一句“兩份都不要香菜!”吃火鍋他嫌我調(diào)的料不好吃每次都跟打架一樣讓我吃他的,我們倆每次都可以吃的干干凈凈摸著滾圓的肚皮他沖我說“你一姑娘能不能別每次塞牙都直接用手,怎么也和一帥哥共進(jìn)晚餐呢,嗝。”
只要是下雪,和他回家的一路上必然白雪滿身,一路摸爬滾打著回來,然后在我家樓下他笑我狼狽不堪氣的要炸的樣子再賊溫柔的來一句“姑娘受驚了,要不小爺給香一口算今天的晚安。”
說了四年半的“給我香一口”或者“香我一口”卻連擁抱都沒有過。唯一一次手碰手是我在沈陽的最北邊上學(xué)他在最南邊。晚上九點半我給他打電話要去唱歌他在那邊吼“昨天剛跟同學(xué)唱了一晚上歌跨年,白天上了一天的課,你妹的你又來作我!走!去哪唱!”然后我善良的選了個我們倆中間的位置。
那天晚上在KTV就我們倆,我非要喝酒,他什么也沒說默默去買了酒。然后我一瓶接一瓶,他唱歌,一個勁的唱。
“能不能陪我喝點。”
“你自己喝吧,少喝點。你也知道我不是正經(jīng)人你自己小心點。”
后來是我去廁所他扶著我然后在門口等著。在包房給我蓋衣服我睡一會醒一會,每次醒來都看見他在看著我。我拉著他的手哭哭嘰嘰的“他為什么不愛我…”,他只是輕輕拍拍我,好像囈語一樣說了什么好好睡一覺,沒人不愛你……
早上的時候帶我去肯德基,要給我買早餐,看見吃的我就吐了。后來他買了一大桶爆米花,我瞪著眼睛看他把爆米花全部倒掉。
“你有病啊。”
“給你,別吐人車上。”
然后把整個一大空桶塞到我懷里。
坐上出租車的時候,我在第一輛,他在第二輛。司機(jī)師傅的對講機(jī)傳來“老李,你慢點開,我車上小伙說你車上的姑娘暈車。”
真冷,沈陽的冬天真TM冷。
我織過一個圍脖,就織過那么一個,各種缺針漏針,后來出現(xiàn)的大窟窿全讓我用線縫上的。當(dāng)我把丑陋不堪的圍脖圍到他脖子上要勒死他的時候他只是特別嫌棄的說了一句“好丑。”可后來每次見面看他都帶著的時候我就覺得其實應(yīng)該沒有那么丑。
媽媽沒有兒子,都快找不到家了竟然,哈哈。叫他大兒子是高二那年,他坐我后面。每天負(fù)責(zé)給我搬凳子撂凳子。我的好吃的他總偷,當(dāng)然每天第二節(jié)下課我都會問他“有好吃的沒,我餓了。”
“叫爸爸,叫爸爸就有。”
“大兒子。”
后來不知道怎么就變成了“大兒子,我餓了!”
我嘲笑他“你媽是不是把你當(dāng)姑娘養(yǎng),怎么天天給你帶零食。”
“滾滾滾,不給我?guī)Я闶衬阌械某悦矗 ?/p>
接下來的幾天我都沒跟他聯(lián)系,昏昏沉沉睡了很久,醒了吃吃了睡。那天早上收到他一條微信“睡死你吧我可走了別想我想的死去活來。”
“滾吧,別回來了。”
別回來了。說這話都成習(xí)慣了,可是仔細(xì)想想也許他真不會回來了這次,還回來干什么呢,家人都走了,這個小城市也許就是他生命里偶然出現(xiàn)的公交站點,車停靠站的時候遇見了站在路牌下的我,可是我忘了,目的地不同的我們終究不會坐同一班車。
“你別瞎跑以后,讓人販子拐了還得報警,好好讀書,好好在家?guī)湍銒屪黾覄?wù),你那么好色又好吃懶做,別哪個小男生給你個甜棗你就屁顛跟人走……”
“挺大一老爺們怎么這么墨跡。”
“我是替阿姨著急,誰家100多斤豬肉丟了不心疼。”
我:……
他走的那天我掙扎了好久,蒙住被子蓋住頭又突然站起來,拿起手機(jī)又放下,喝了很多水,不停的喝。小花被還是他送的,某天突然文藝起來的我在一個初春午后發(fā)了一條動態(tài)“真喜歡這時候的陽光,一本書,一杯茶,獨處的時刻。”
在別人都在下面評論“文字姑娘”“我也喜歡這微風(fēng)和陽光”“你看的什么書”的時候,他惡狠狠的微信我“蠢貨,這季節(jié)你開窗戶看書文藝雞毛阿,凍不死你。”心里一萬只草泥馬奔騰而過在我過剩的腦容量里搜索反擊的話時,他又發(fā)來一句“給你買了個小薄被,下次抽風(fēng)文藝的時候蓋著點不熱也不冷,蠢。哦對了,我買的小碎花的,文藝少女都喜歡。”后面是一個無敵賤的表情。
此刻我腦海里總是想起很小時候看過的一部電影,一個女孩跟她的后媽經(jīng)歷了很多,后來她后媽要出國,走的那天問她要不要去送別,她說“人生自古傷離別”,然后一個人趴在家里折飛機(jī)。小小的我那時候便學(xué)會了這句話,覺得真酷。
現(xiàn)在也覺得酷。
“那個,我就不送你了,我起不來。”
“好。”
突然覺得穿衣服飛奔到樓下然后打車去機(jī)場,滿頭大汗機(jī)場尋人的橋段也許真的是電影里的,也只是電影里的。
我靠著床頭小怪獸公仔,什么也沒想,什么也想不出來,看不見什么,也觸摸不到任何,窗簾還沒拉開,可我知道今天一定是大陰天。
講真,今天這個城市一丁點都不可愛。
耳機(jī)里反反復(fù)復(fù)放著羅生門。
“那動人時光,不用常回看,能提取溫暖,以后渡嚴(yán)寒……”
然后我看見他剛剛更新的狀態(tài)“你一直是我的好天氣,艷陽高照,晴空萬里。”
我是@花吉滿
謝謝你這么美好 還可以停留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