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以為蟬聲是聒噪的,后來 甚覺蟬聲之婉約,可比一闕清詞。
盛夏酷暑,人在蒸籠中行走。兩河的煙水。把人包圍。世事如同走馬,朝如木槿開,暮如木槿落。變幻莫測的人世,連一股暑熱之風,都玄幻不定。而心的寧馨,恰是一股風送來的蟬鳴。彼時煙水波漾,清河泛起,凌霄花開如火如荼,攀登在人家屋瓦,在白墻,影拓一個朝代的繁華。恍若間,不知是宋朝,還是唐朝。有江流婉轉,洗刷塵世晝眠,亦有行舟側畔,千帆競發,起處即是歸處,落日即是長河。一轉眼繁華不見,六朝落寞。
此刻,蟬鳴像是警醒。清峻的悠揚的夏日里。蟬聲在煙水里起落。一霎是朝云,一霎是黃昏。黃昏更為可取。亦是接納了倦客。有人走在凌霄的花下。稚子的聲音響起。看吧 ,那是凌霄!仿若孩童的驚奇里,夏日是如此的可取和不可多得。難道他也知道,人生如白駒過隙,即便覺著悶熱的蟬鳴的黃昏,只不過亦是一剎那而已。
時光何其峻急,以至于不朽。人間所有的爭競都是倉促的。何不舒緩片刻。于兩河的煙水里,駕一葉輕舟,溯流而上。在時間的蒼流中。衰老如蟬鳴。驟然一歇,驟然響起,反反復復,叮吟不休。仿佛在時刻提醒,朝花夕拾,朝開暮落,歷史如一葉木槿,也只是一開一落間。
于是便看見亙于萬古的久遠。惟在心間。神仙中人,大約便是領略了時間的奧妙吧。不起心,不動念,不關花葉,不關成敗。只抓住了當下。領悟了當下,熱愛了當下。當下的夏日里,蟬鳴在凌霄花下,時日即在花下。蟬鳴或在竹上,時日即在竹上,蟬鳴在柳上,時日即在柳上。一刻醒悟,莊生夢蝶。
世事大約只是一個蝴蝶罷了。夢不夢見便是即可。我只知蟬鳴的暑熱的黃昏里,有人立于煙水河畔,于萬千行舟,明悟于時間的洪流。
倘若毫無滯礙,心無藩籬,心在心儀的那個朝代,一聲蟬鳴,穿越亙古,當時即是當下。
凌霄花繁,六月蟬鳴,是詩,是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