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記·青春的片段

“莫說櫻桃花已發,今年不做看花人。”

高三下學期,可能是三月,也可能是四月,某天中午吃完飯挽著老占出食堂門。剛下過雨,天色蔚藍如洗,陽光照在門前的水泥地上,泛出明晃晃的白光,慵懶溫暖。左邊的幾個乒乓球臺旁邊有低年級的小學弟在說說笑笑地打球。右邊角落里什么時候新種的幾株花草在安靜地曬太陽,邊上的櫻花開得正熱鬧。橫斜的鐵青色枝椏向高處生長,固執又有力量。

站在樹下仰頭看花,有藍天做背景,那簇擁的花團顯得格外粉嫩無瑕。細看時,花心乳白,向外暈染出淡粉色,晶瑩透亮。一簇四六朵,花五瓣,每一瓣上都翻著波浪,層層疊疊,風一吹,櫻花就像粉白相間的綢裙翻飛。如果大朵花期已過,有的花瓣就隨著風紛飛而下,零落成泥,也有的在旁邊的水灘里再次相遇,水面粉瓣游散,倒映陽光。等春風拂走一樹繁花,枝頭就剩幾片黃綠色的新葉煢煢搖曳了。

路過那一灘水,我們回到寢室,重復前幾天的事,洗頭發,洗完后在走廊一邊曬一邊洗衣服。沒有衣服洗的時候是最歡樂的,我們可以隨便找本書,一口氣爬到四樓或者五樓,悠閑地看看書聊聊天。 那些書可能是厚厚的語文讀本可能是印著色彩斑斕文物古跡的歷史書也可能是薄本的言情小說。至于聊了什么,是寒假看過的熱播電視劇?是那幾首中意的老歌?還是那些藏在心底很少拿出來見見陽光的小心思?我記不清了,只記得天很暖和,頭發干得很快,洗發水的味道很好聞,走廊里來來去去的小學妹個個洋溢著無憂無慮的笑。

“記得綠羅裙,處處憐芳草。”

某天下午吃完晚飯回到教室,那個時候老班還在來學校的路上或者操場散步,班里同學不很多,大部分的人都趴在走廊的欄桿上邊吃東西邊盯著老師有沒有往教學樓走。因為有同學放哨,一些膽大的同學就擠在一塊兒打游戲看電影,其余的就湊在一起打打鬧鬧。飲水機在教室的左前方,旁邊是窗戶。我們班在四樓,窗戶外面略低一點對著的是居民樓的后背,每次打水往外看時都可以看到晾著的衣物在桿上飄蕩。那一排樓房應該建了有很多年了,外墻都有些發灰了。

那棟樓不管冬夏都見不到陽光,陰暗發潮,墻上也因此鋪滿了爬墻虎。高三那年那面墻就如同一張幕布,爬墻虎在上面演繹了它年復一年的生命榮枯。從前一年九月我們搬進去時滿墻的深綠色,到秋末時的褐黃色,再到入冬時的灰白色,最后完全枯萎。到了第二年開學,二月三月四月,它就又用盡所有力氣一點一點伸出觸角往更高的地方爬。葉子從鵝黃色到淺綠色再慢慢變得更深,藤蔓從一個點慢慢滾成一條條細莖,最后伸展成布滿整面墻的綠網。五月夏初,風吹過來,葉子與葉子相互拍打叫囂,墻上便漾開綠色的漣漪。

爬墻虎的顏色變換就像坐在教室里的我們的心情。帶著幾分對高三的興奮與好奇踏進那棟文博樓,桌上的書照例堆得老高,下午第一節課照例有人遲到,上課照例沒有人舉手發言,六位老師照例對我們進行輪番教育,可是我感覺有什么東西大約已經慢慢改變了。而時間越往后走,這種感覺越強烈。而究竟是什么東西變了,我說不清楚。

畢業那天,我去窗戶邊上看了一眼,那是最后一眼:墻上的爬墻虎猶如一塊黛錦,葉面閃著油亮白光,沉默,張揚。我想,那應該是我所能見到的它的生命最純粹最燦爛的時刻了。而后每每再見類似的情景,心中都會涌起那種莫名的感覺,可能是對那時所見太難忘吧。

20171203 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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