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這是個新建成的校園,細嫩的樹木零零散散,點綴其間。栽樹翻出的泥,沒來得及掃干凈,被雨水沖走,蔓延開很遠。但好在路寬,也不影響人走路。李一面左顧右盼,一面跟著人群走進校門,想找著個熟悉的身影同行未果。

他從鎮(zhèn)上來,來上高中。

校園整潔漂亮,一同入學的人群熙熙攘攘,大多都明朗的笑著。可他沒能受到簇新的感染,只覺得心底空蕩蕩的,腳步也跟著飄忽。他終于找到寢室,把行李往床上一甩,卻揚起不少灰塵。“因為新建的寢室,還來不及打掃。”他想。他因為汗多,衣服貼著背,顧不上整理行李,只直挺挺的站在床邊,用袖子左揩右揩。舍友們陸續(xù)進門來,都笑著跟他打招呼,舍友們看上去都不奇怪,也不刻薄。他羨慕每個人的好心情,照理說,進了這么漂亮的學校,總要生出些發(fā)奮努力的念頭來,一切嶄新都好像給了人重頭再來的機會。可是他就是提不起勁來,他依稀的覺得那些重新再來的愿望太過美好,總是不真實。

他和很快就熟悉了的朋友們一起進了教室。沒有艱苦的環(huán)境值得分散他的注意力,所以他只好瞪著窗外的風景。看著看著,從搖動的樹影里就看見了家里隨風起伏的麥田。“哦,我原來是想家。怪不得心情這樣不好。”他想。他家離得遠,在鄉(xiāng)下。和他從小就熟識的朋友們都不一樣,只有他要面對分別。想家的情緒再猛烈,到也不至于讓一個高中生紅了眼圈。弄清楚壞心情的原因后,壞心情也就不能久存了。“那么我想得沒錯,大家都進一所高中,就是同在一條起跑線上了,我一定要好好努力,不然這么幸苦的住校為了什么?我要是好好努力,腦子一定不比人笨,我就是心太野罷了。”他的愿望是好的。但他不知道,人只不過受命運改變,卻改變不了命運。不然,企圖改變命運的想法為何只是出現(xiàn)一瞬?人的大多數(shù)時間總不是一直想著如何如何改變命運的,不過跟著安排混混罷了。

不過他也不必懂這些道理,在他的年紀,有好好努力的愿望已屬不易。他想到憑著自己的努力得到好成績,再想到考上好大學,思維漸漸的飄遠了。頭腦里開始做起白日夢,這就是他對他自己的評價“心太野”。

這時,一個女生和她媽媽挽著手走近教室。那女生的媽媽,矮矮胖胖,染的通紅的爆炸頭,也許是因為天氣的炎熱,她媽媽喉頭一縮,要往花壇里吐痰。他被翻喉嚨的聲音吸引,抬眼望去。卻看見那女兒,馬上一手扶上紙巾,堵住了媽媽的嘴:“你講點文明好不好?”他看得笑出聲來,換位一想,自己也討厭自己母親隨地吐痰的習慣,卻想不出那么好的辦法。女生循著他的笑聲找了過來,兩人對上眼。女生短發(fā),垂在耳邊,忽閃著眼睛,出挑,不像普通人的漂亮。他馬上心慌意亂了一瞬,不知是因為那女兒的漂亮,還是因為覺得自己的笑聲不夠禮貌。他垂下眼不敢再看,低了低頭,轉(zhuǎn)回教室。

他既期待又不安。不過那女生和她媽媽漸漸走近了教室前門,他趕緊趴出身去望。她和他同班的。于是他又飛快的坐回來,從始至終的遠遠望著她。就是那會兒,他開始隱隱的知道了什么是愛情。

女生叫哲。

一開始,李還能做到不總是把哲放在心上,因為即使他的家人離了很遠,不能把高中如何如何重要掛在嘴邊,像是要挾似的表達出來。但是他新認識的朋友們卻早就被這樣的環(huán)境給包圍了,相似的訊息經(jīng)過同伴的傳達,只會更加有力。也因為夏天很快就要來了,讓人透不過氣來的熱風,和周遭的環(huán)境相處的多么融洽,嶄新的校舍,稀稀拉拉還沒長成的小樹,周邊寬廣的田地,少有人煙,都讓人感到無處藏身。

李多多少少感到煩悶,可那樣的感覺也許并不是如此來勢兇猛,畢竟在他的眼里出現(xiàn)了她的背影的時候,出現(xiàn)她回眸說笑的時候,她的眼睛真的想星星一樣,能閃出光的時候。他又覺得自己毫無顧忌。

女生們在他座位的臨近結(jié)合成了一個小團體,一下課尤其是中午休息的時候總愿意圍在一起說說笑笑。里面也有她。他本來可以輕松加入她們的。但只因為其中有她,他就變得不知所措了。

其實他的內(nèi)心很熱烈,期待著能有人偶爾也因為看到他在旁邊,自然的邀請他加入他們。他肚子里有的是幽默想要施展。不過,只有在她們最吵鬧的時候,他才從書本上挪開眼,悄悄抬起頭,觀察她們一眼。可是要知道,他從來也沒能把注意力放在書上,而是在不停的探索她的聲音。

那天他照例聽著女生的嘰嘰喳喳看書,坐他后面的男生,也許看他總是默不作聲的看書,以為他有點本事,就來問他題目。

他的腦筋好,可上課總是走神,許多知識點根本就是聞所未聞。他依稀記得書里有點提示,他就拿書去翻。那些女生本來就沒什么談資,不過是吃吃零食,把一些話翻來覆去的說。看見他們學習起來,也許是心有不安吧,都湊過來問,看什么題。別人都湊到后桌去瞧,因為題目還在那里,唯有哲湊到他面前,他不免臉紅,想說些話,又不知怎么說才能讓人崇拜。

“什么題啊?”她問他。

“喏,就是這題。”

“這個題。。。也不難吧。”

“難是不難,就是他想在書里找到對應的說明。我找不怎么到。”

“這我剛才上課才聽過,你再往下翻。”

“刷刷。”他慢慢往下翻,不敢抬頭看她,又忍不住。所以突然覺得自己扭扭捏捏不像爺們兒,就猛地挺直腰,抬起頭。誰知這一抬卻撞上了哲的頭,他倒是一點兒也不痛,除了擔心她痛不痛,就是想著:“原來她挨的這樣近!”

“誒呀。痛。。。痛。。。”她捂著頭,瞇著眼的樣子在他的眼里又實在太可愛了。顧不上憐惜,笑出聲來。

“你還笑?”

“哦哦,對不起對不起。”他覺得自己愚鈍極了。

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比做題可有趣多了,大家都轉(zhuǎn)過來起哄,連問題的人也不在意了,咧著嘴笑著。他只覺得好笑,聽著大家起哄又覺得說不上來的滿意。像得了什么便宜一樣的高興。哲禁不起他們起哄,跑回座位上,大家也就散了。他要是再笑,也未免太癡情了。可又忍不住的想起,想起就不自覺的把嘴裂開。只好把頭埋下來還是看書。書里翻的恰好就是那一頁了。

哲就像個洋娃娃。連老師在上課的時候,也夸獎了她的可愛。他趕緊抬起頭來看著她,她有些羞。他發(fā)現(xiàn),自己越來越喜歡,越來越希望看看她。看她是怎樣和同桌聊到開心的事情抑不住的笑。看她怎么為了難以解答的習題愁眉苦臉。他在她身上體會出了溫馨。

他從來就沒有想過要采取什么行動,那時候的他從來沒想過要占有。他原本是個很暴虐的人,因為他的發(fā)小都是些流里流氣的人,他看見乖乖上學的人,他們的所作所為并不很合他的心意時,他就要生氣。但能是不是看看她給他的學習、生活帶來了難得的平靜。他不想憑著沖動做出什么決定,以免破壞了這份難得的安寧。可是,時間過得比想象的要快,而且人總要到即將失去的時候才會懂得珍惜。

一個學期過去了,要分班了。

大家都忙著考出好成績,以考上重點班。想到可能會跟哲分開,他的心情就變得灰暗,即使難得回到家,也經(jīng)常出神想事情。

他這才知道他對哲的感情已經(jīng)很強烈了。這才感到不能滿足于默默的看著她。這次的考試決定他能不能考上重點班。也決定他能不能上一個好大學。繼而決定他能不能找到一個好工作。然后呢?還能決定什么?如果連下一秒的事也沒有勇氣改變。考試決定的再多,也是由著別人改變的。

胡思亂想了很久很久,他也沒有行動。好幾次他跟她偶然對上眼神,他似乎清楚的察覺到那眼神里藏了感情,這讓他升起一種迫不及待要站起身來的勇氣。但即使他的心跳動的再快,也還是自己壓抑自己。他討厭自己作為一個普通人的道路,一個缺乏勇氣的人的人生路,一切都是被別人決定好了的。其實他倒也不是全無勇氣,只是他隱隱約約的覺得即使反抗,結(jié)局也不會改變。他沒錯吧。

考試如期而至,大家都被打亂了次序坐位。他的考場在樓上,他和鬧哄哄的同學們在樓梯口分開,也和她分開。他忍住了沒用眼光去追她,他不能因為她影響了考試。不是說她不值得,而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沒那個膽量,既然確定已經(jīng)損失了關(guān)于她的部分,那么至少不要因為已經(jīng)失去的事而失去更多。可見他已經(jīng)完全對自己失望了。

考試時間還沒到,他站欄桿邊,嘰嘰喳喳的女孩子的聲音傳過來,他怎么聽都是她的聲音。那聲音就像藤蔓一樣纏繞著他了,于是他猛地轉(zhuǎn)過身。一轉(zhuǎn)過身,卻一頭撞在別人身上。他一抬頭,是個黃頭發(fā)的同學,面目猙獰。他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這似乎是他的口頭禪了。

“沒關(guān)系。”那黃頭發(fā)出乎意料的笑了起來。

他盯著黃毛看,正覺得熟悉。“誒,我是不是和你一起打過球啊。”

“是了。”他想。他的暴虐不過對天天只顧學習的好同志施展,反而看這些兇橫的人順眼。因為他從小接觸的村里的孩子大多都是這樣的“德行”。“對的,我想起來了。”他答。

“你也在這件教室考么?”黃毛又問了。

“對啊,很巧啊。”

兩人也不是很熟悉,寒暄了兩句就沒什么話聊,只好都趴在欄桿上吹吹風緩解一點焦慮。他瞪著黃毛的頭發(fā),有些羨慕,要是自己也有染一頭黃毛的勇氣,也許就能對哲說出點什么來了。

而黃毛是普通班的,他想上重點班,但是成績還差了一點。心里想的是,這兄弟看樣子成績不錯,搞好關(guān)系也許能偷看一點。待會兒要是坐在一起就好了。

事情遂了黃毛的愿。找到自己的位置之后,李發(fā)現(xiàn)黃毛就坐在自己的旁邊。黃毛顯然很興奮,他拍了拍李,朝他眨巴眨巴眼。“誒,誒”了好幾次。

“ok,我懂了。”李對這一套也熟悉,就答應了。

試卷像風一樣,傳到每個人的跟前。他抽出空來看黃頭發(fā)的同學,他輕輕搖晃身體,很投入的樣子,絲毫不受他黃色頭發(fā)的影響,也沒找他要答案,看來沒遇到什么難題。“也許他也能逆襲進入重點班么?”李想著。

走出考場,李就知道自己一定能進重點班了。但分班的情況還不能知曉。

他回到鄉(xiāng)下,離哲的生活圈更遠了,班群里跳出聚會的消息,他沒有說話。過了一陣,又傳了好多拍的照片,他仔仔細細的找了哲的身影,沒有找到,只看見一張她用手擋住自己臉的照片。他還是復制下來,存進電腦里。

他的家人因為他的信心,短暫的松了口氣。他們從始至終都對他抱著前程似錦的希望。但他們不能了解,他為什么對假期的無所事事感到煩悶。在家里休息不好么?他過的不好,他不能再滿意鄉(xiāng)下的蔽塞。在充滿冷氣的房間里,卻想念教室里那種壓力把汗水逼出體內(nèi)的溫度。他想念她,做不同的夢,一會兒她離開了他,一會兒又擁住他,生活里有些光憑努力換不來的東西,比如她。

分班的名單和成績單用黃色的信封寄到他家,郵差大聲的在屋外喊他爸的名字。他躲在房間里沒答應,郵差便將信插在門縫,他一等人走開,就追下了樓。一開門,熱烈的陽光籠罩住他的身體,他晃了晃神。再低頭找的時候,信就被吹走了。他追著被風兒吹走的名單,“有你么?”他問。

他伏在田壟上,擦干沾了泥土的信。耀眼的陽光和蟬鳴。他用手指頭戳著,一列列的找。熱風吹動身邊綠油油的稻子,和他的頭發(fā),在陽光下,翻起波浪。

放假,開學。是一種輪回。

教室里沒了哲。一陣說不上來的煩雜困擾著他。換了老師,總是語重心長讓人討厭。換了同學,一個個只曉得學習。

但黃毛竟和他同班了,他靠著自己的努力上的重點班。黃毛染回了黑色,這是進入重點班的代價。李一開始沒注意他,可他夸張的叫了李的名字,穿過半個班跑過來,摟住他。也許他也沒想到自己能進重點班的。黃毛叫恪,他們一有機會就一起打球。

沒了哲的環(huán)境不能再讓他安心學習,成績下滑了很多。

老師不了解他,用不了解他的話來教育他,只讓他更反感。他懶散的久了,不見起色。老師讓他和恪坐在一起,他們是不愛學習的代表。他不喜歡英語,數(shù)學也很不嚴謹,而恪呢?不過是作業(yè)寫得像草稿。

恪從原來班級的同學那里借了一套灌籃高手,藏在書桌底下。起初,在一些不很重要的課上,他會借來翻翻。但后來,即使他已經(jīng)整個的看過了一遍,還是一想到漫畫就不愿學習,自己伸手去恪的書桌底下翻。

他其實知道上課認真聽講的效果最好。可總是找借口埋怨老師講得不好,不如省下精力來在自習課上自己看書。可是到了最后,總是上課也不認真聽,自習課更是擋不住漫畫的誘惑。有一次他從家里返校,坐在客車上閉著眼休息。他突然想起自己的母親,正在幸苦的工作,再想到自己包里幾乎原封不動的作業(yè)還等著回去趕緊抄一抄。責任的重壓和懊悔,同時涌上胸口,差點沒有流出淚水。那晚,他想了整整一夜,但只是堅持了三天。

他的成績倒也不是差得離譜,老師的上課也無非是翻來覆去的講,不聽也不是“判了死刑”。所以他看見別人努力用功,自己偷偷看漫畫的時候,這樣給自己安慰:“他們的用功,也不是無時不刻,不過,我輕松時看到罷了,我用功時,他們也許也唯恐自己落了后,沒必要給自己太大壓力。到了總復習的時候,再抓把勁,到時候他們都要用功累了。”

除了看些漫畫,乘著環(huán)境嘈雜,必然是聊天。恪會說起他喜歡的女生,但李一句也不跟他提。有時,恪覺得李不夠意思了,但也只能相信他的辯解,他真的沒有喜歡的人。

恪喜歡班上的一個女生,他相信每個男生心里都有一個若影若現(xiàn)的身影,這些身影總有些他們在以前就有印象的部分。除非長得極漂亮,否則不能讓人注意。只有讓男生覺得熟悉,那么男生的心就緊緊的跟過去了。

李問恪:“是誰啊?”恪羞于啟齒,就朝左邊抬了抬頭,李看到他的眼神,很虔誠。

李又問:“佳么?”恪點點頭,夸張的憋住笑。在李眼里,佳也確實很有魅力。李對恪已經(jīng)有了些了解,不像染黃頭發(fā)那么容易做決定,恪也是個很害羞的人。李怕他和自己一樣,只能心里想想。

聽了恪的告白之后的一個晚上,李原本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的。在失去了時刻注目哲的權(quán)利之后,這樣的難以入眠成了李的習慣。但后半夜他終于慢慢進入那種半夢半清醒的狀態(tài)之后,他居然夢見了佳,也就是恪喜歡的女生。他們甚至在夢境里交纏在一起。早晨被舍友推醒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夢遺了。

他心里很怪,有些淡淡的罪惡感,可夢是代表不了什么的。不能說這樣一個夢代表了對朋友的背叛。但他究竟是身不由己還是潛意識里早已埋下了種子呢?白天,他好幾次,不由自主的瞄了佳幾眼。

他突如其來的也覺得佳親切,覺得她的笑容帶著治愈的力量。他突然明白,他對哲的感情并不一定是什么特殊的體驗,他容易對很多女生都產(chǎn)生感情。

和恪一起吃完飯,他們靠在欄桿外。看見哲和佳一起走上臺階,在哲的教室門口還話別的時候。李突然想清楚了。他把視線移向地面,漠然的看地上的花紋,他知道自己要收收心了。

雖然他沒有做到像自己要求的那樣,百分之一百的努力,可他的成績還是提升的很快。仍然不了解他的老師,又用了不了解他的話來鼓勵他。老師還及時的把他和恪分開。

可是就像忘不了灌籃高手的吸引,上課時他還是忍不住隔了老遠向恪借書看一樣。他雖然想明白了他對待“愛情”的觀念,可還是他忘記不了哲的吸引。他養(yǎng)成了一個習慣,每節(jié)課下課都要去上廁所。這樣就能路過哲的班級,如果哲能恰巧坐在窗邊的位置,他就能看她一眼。

下課了的哲很活躍,如果老師還在拖堂,她就會撅著嘴郁郁寡歡。李很贊賞她的態(tài)度。只是她的眼鏡很不時尚,所以他更愿意看見她,下了課摘掉眼鏡,歡欣雀躍的樣子。她坐在窗前百無聊賴,看向窗外,終于和他對視一眼。他總是自作多情的,能感受到眼神底下熟悉的震動,當然他自己一定是表現(xiàn)了一點魂不守舍了,但他們終于像從不認識那樣的把眼神挪開。對待不怎么熟悉的人,人總是用這樣的方式相處,僅僅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誰也不肯主動,好像主動就意味著低聲下氣一般。

這樣的觀察不能讓他實現(xiàn)愿望,但至少算是一種排解。他以為已經(jīng)說服了自己,其實不然。

學業(yè)的壓力越來越大,下課幾乎所有人都是趴著睡覺。那天,他為了保持他每節(jié)下課都要去趟廁所的習慣,想找一個搭檔。因為他如果總是上廁所,被人發(fā)現(xiàn)也不好看,但如果兩人作伴,他可以推脫說是別人讓他走一趟而已,上課坐了那么久,下課活動活動能舒服些。

可是,恪一下課就趴在桌上睡了。那么他只好撇下恪,去招惹旁邊的男生。李硬要他上廁所,可他不肯。李覺得自己的熱臉貼了別人的冷屁股,想不到他眼里的書呆子居然不給自己面子。李質(zhì)問他,接著罵他,睡得不舒服的同學都聽見了吵鬧而轉(zhuǎn)身,李從來不肯讓別人看見自己落了下風。于是他揮了一拳在那男生的臉上。雖然是輕輕的,但這表達誰才是強勢的一方。那男生愣了一會兒,眼睛瞪大了卻無神的看著他,接著就出乎意料的也是輕輕的一拳,反擊在他的臉上。李想著自己為了小事招惹別人已經(jīng)是無理了,沒想到事情卻因為自己沖動演變到這地步。但既然已經(jīng)退無可退,別人一時半會兒里也許也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就馬上用臂彎纏住對方的脖子,把他按在了墻角,那男生沒什么力氣,很配合的倒下去。李將那人按在地上,指著他的鼻子大聲罵兩句:“不是為了別的,你他媽的太裝逼了。”他故意說的大聲,為了掩蓋自己的無理取鬧。

李站起來的時候,恪正轉(zhuǎn)過身子鼓掌,笑得開心。其他同學則是一片愕然和寂靜。

他沒說什么逃出教室,他太羞愧。他用染了怒氣的臉去另一個教室里搜尋了哲的身影,未果。他的憤怒,于是平息下去,轉(zhuǎn)變成一種沮喪。

他邁出幾步,就已經(jīng)冷靜,進了廁所洗了把臉。突然,她的聲音從一大群女生的嘰嘰喳喳中穿透出來,她們從樓梯出來一齊上樓。就像陽光從層層云霧里穿透出來,即使波濤洶涌,即使怪石險峰,在陽光下也只是透出平和的意圖。他感到那種熟悉的安靜,出神的跟在她們身后,摸索著她的聲音朝前走去。

再回到教室,班長站在那男生旁邊,假裝生氣的看著他。班長很好,是個親切漂亮的女生,從不嚴厲的批評,而用一種親切的方式,輕輕埋怨,以此表達對每個人的看法。

他笑了,覺得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愚蠢至極。那男生居然很平和,不動聲色的坐著,沒有像受害者般控訴,也沒有怒目而視。他突然覺得那男生比起自己好了太多。所以他對著班長笑笑,真誠的湊過去想說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剛才不知道怎么了。不過絕對是我做錯了。”

那男生沒說什么:“嗯嗯。”只是含糊的應兩句,始終低垂著眼簾,沒有抬起來瞟他一眼。

想要得到原諒恐怕不能僅僅用真誠,也要靠時間。他看看他的班長,她回報了她像個姐姐一樣的笑臉。她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輕輕拍了拍:“好了,下次別這樣了,回去吧。”

他因為輕輕的一觸,居然神情有些恍惚,哲的臉和聲音,和他的班長的,恍惚交錯在一起。他愣了一會兒,木然的走回座位。

“誒,怎么了?你干嘛要打他呀?”恪馬上走過來。

他對著轉(zhuǎn)過頭來笑看他們竊竊私語的班長點點頭,輕輕的說:“誰讓他裝逼。”

“你好強啊。一下就把他放倒了。”

“那是。”

于是他的班長走進他的視線里。他更加確定了他對自己心理分析的正確。但就像他確定好好學習是最重要的事情一樣。懂了這么多大道理,沒有什么作用。

她叫怡。

怡品學兼優(yōu),待人真誠。在她的眼睛里從來看不到憂郁。可她有個奇怪的舉動。作為一個女生,她居然在上課時大聲的打嗝。大家本來已經(jīng)習以為常了。

換了一個化學老師后,很喜歡她,讓她兼職化學課代表:“我剛來的時候,被你們的班長一打嗝,嚇了一跳,怎么會有女孩子這樣子呢?而且還是那么漂亮的女孩子。”他苦笑著搖搖頭。

怡漲紅了臉,不好意思的笑了:“那我以后控制一下。”所有人都笑了。所以怡后來再沒有大聲的打嗝了。因為這個原因。李從來沒把班長當成女生看過。

直到最近,天氣實在太熱。學校說了要裝空調(diào),遲遲沒有動靜。班主任買了大冰塊放在教室里。有一次,他抬眼看見班長把長褲撂倒膝蓋以上。這時候大家都要穿校服,衣服是短袖,可褲子是長的。只有男生把褲子拉高,但班長除了打嗝之外,再也沒打算在別的方面把自己表演的淑女些。

他就看見了她的小腿,光潔,雪白,纖細的不適合她的身材。他在層層書堆堆疊起來的灰暗里,看見了美麗的風景,讓他的心跳停頓了一拍。他的班長開始在他的腦海里久久的呆著,哲也如此。他對班長的愛慕壓制了對哲的渴望,但他對任何一個都不敢有所行動。

他沒有勇氣主動去要求什么,去追逐什么。他雖然來自鄉(xiāng)村,但有一個遠渡重洋在美國發(fā)跡的親戚,還經(jīng)常寄錢來勉勵他的學習。他的眼界雖然因此開闊了,但同時,他卻以為只有像他的親戚一樣站在頂端,讓人人艷羨才稱的上優(yōu)秀。但他卻一次也沒有做到過,來到這所排名第二的高中也是一個有力的證明。

他安靜了只一陣,他的成績起起落落,又時常情緒激動得欺負同學,老師對他失去了信心,只能把她換回恪的旁邊:“我對你也是沒有辦法了,你也總對我的話不以為意,你總有自己的一套辦法,那么你就按著自己的來吧。”

聽了班主任的話,他一半欣喜一半失落。老師終于不想再管他,對他嘮嘮叨叨。老師撕破臉皮之后,原來還是了解自己的,不過是以前的話更冠冕堂皇。

恪告訴李,他用手機在夜里和佳聊天,還很開心。他真心的為恪感到高興,可要反觀自己,就覺得自己窩囊。李再也沒有因為作業(yè)不訂正,晚自習看雜書而被老師叫去批評。不受約束后他反倒是總算對學習上了點心。可是真正想做出些成績來又談何容易,他的成績不上不下。“但離高三還早著呢。”他想。

學校可能知道,一些體格好,滿身荷爾蒙的男學生,正精力無處發(fā)泄,所以安排了籃球比賽。李的表哥打過大學的聯(lián)賽,他被熏陶著從小摸著籃球長大,但礙于身高,進了高中就沒了更好的發(fā)展,連個校隊也沒讓他進。而他翻了一個多學期的灌籃高手,心情早被撩的澎湃,只等著大顯身手,這段時間,到極少為了學習和女同學而感憂郁了。

坐在后排只會在上課時說話,給老師添麻煩的學生,終于有了堂堂正正的站在同學們面前的機會。

學校說,最后的決賽,會在學校的體育館里進行。他把通知看了一遍又一遍,興奮的和恪擊掌。把紙反過來,草擬名單。平時一起打球的同學都圍了過來,他趁著機會還要他們接受了一個圍繞著他的戰(zhàn)術(shù)。他想著“到?jīng)Q賽的時候,哲、班長,學校里的每一個女生,都會在場邊看到他。”他們激烈的說這自己關(guān)于訓練和比賽的想法,卯足了勁。就像呼哧呼哧喘著氣,準備向前沖鋒的勇士。

學校要求比賽盡快開始,照例的每周二下午的活動課,陽光被云層遮住,天氣爽朗。

李和恪面對實力不及的對手,比賽進行的很順利。李頻頻向場邊尋找哲的身影。比賽中段,哲和她的朋友們一起擠進人群。

“哎!”恪叫他,要把球回傳給他。他害怕比賽吸引不住哲,就奮力的只顧沖進人堆,把球送進籃筐。“哇!”有人尖叫了,接著還喊,“李,我愛你!”

雖然只是玩笑,但也足夠他開心了。他往回跑,低著頭,沒有勇氣看哲。即使他的這顆進球是為了她的。但是他沒想到,第二個球的時候,他再找哲,就找不見她了。

勝利后的晚自修,恪和他全無心思學習。

“你聽見有人對你喊我愛你了么?”

“我當然聽見了,真爽。哈哈。”

“你知道是誰么?”

“我沒注意,反正肯定是開玩笑的。”

“是她。”恪壓低了聲音說。

“誰啊?”他不懂。

恪朝著左邊的方向抬了抬頭。方向指著佳。

“誒,她開玩笑的嘛。她不就是這樣的么?什么都敢說,什么都敢做。”

“她是這樣的人沒錯,但是。。。主要是她沒朝我喊啊。”

“誰讓你一上場就軟啊。”

“唉,也是啊,真煩,我一打全場就進不了球了。”

“沒事,下場比賽我喂球給你。”

“嘿嘿,好。”這也許是他最記憶猶新的,學校給他留下的回憶。在那以后,他對學校再無多好感。他們即使有共同的目標,也不能說在用相同的方法。

沒想到的是,他們班只贏了這一場比賽。雖然每場比賽,班里的每個成員還是用盡力氣吶喊,可不知怎么就是贏不下來。沒了勝利的快感,沒了“我愛你”這樣沖動的呼聲,更是沒能吸引到哲來觀戰(zhàn)。

決賽的晚上,因為是重點班的關(guān)系,班主任要他們上晚自習,不能去看比賽。

“走!”

“干嘛啊?”

“看比賽啊。”

“上課啊,老師不罵啊。”

“f*ck her”

體育館比學校還新,到他們高一時才修好。他們從最高排座位的門邊進去,從上往下看,場地里打球的人都成了籃球那么大。輝煌的燈光讓他們的心情一下子變得敬畏起來。場館里面,人不是很多,他倆一直往下走,找了位置隔了些距離坐下,很久沒有話好說。

回教室的路上,恪說:“贏了又怎么樣,反正也沒人來看的。”

他沒回答。

籃球賽的事,很快就沒人再提起,可他們的腦海里時常要想起,自己是怎么失誤的,怎么投籃不進,怎么把機會拱手讓人的。“哦喲,不想了不想了。”想到冷汗都要后悔出,才這樣對自己說。可對于漫畫的喜愛卻有增無減,他們又合資買了一套《龍珠》。但一上課還是要搶灌籃高手來看,龍珠不過是替代。

一天課上,恪突然放下手里的漫畫,低垂著頭,雙手按在腿上,像個日本人:“我決定了。”

“決定什么啊?”

“下禮拜三,是佳生日。”

“哦,你要干嘛。”李看到了興致,眼睛里冒光。

“你說,我送點什么好呢?”他側(cè)過臉,歪斜著眼看李。

“還是我送吧,天黑了,我把你送過去。”李歪著臉,吃吃的笑。

恪一手捂住嘴狂喜,一手給李一個大拇指。他倆興奮的在桌子的遮擋下胡亂擊掌。還沒高興完,老師的粉筆就砸了過來:“高興什么呢?都給我站起來!”

恪最后DIY了一本小冊子,用女生的照片點綴了,寫下了自己想說的話。不給李看里面的內(nèi)容。他為了朋友興奮過幾天,但等到看見哲和她的朋友們伏在欄桿前聊天的時,他只覺得更煩悶了。哲看上去沒以前快樂了,他心里一陣保護欲,誰不是呢?他失神的盯著她不多見的手舞足蹈,覺得心里熱熱的。

再過幾天,恪當著全班的面送了禮物。眾人的起哄,讓他覺得美妙,于是決定乘勢更進一步,于是他又對李說起:“我決定了,要向她告白。”

“真的啊!你昨天不剛送了禮么?”

“就是因為昨天送禮了,她說她很喜歡。”

“哇。”可能恪的進展太快了,李就只想了自己,一時難過苦澀說不出話來,“你一定能成功的,你們都那么熟了。”

越是為恪感到高興,他就越覺得心情被掏空了。就像打完了球,連吸一口氣,胸口都會發(fā)癢而忍不住咳嗽。他扔掉面前的書,俯下身從恪的書桌底下慢慢拿出一本漫畫來。

恪也是剛做了決定,既然向李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就算是在一定程度上切斷了自己的后路。他心里全都是主意,一個個細節(jié)跳出他的腦海,憋的他沒法好好呼吸。恪干坐了一會兒,覺得在課上想的太多也無用,該晚上好好謀劃,于是耐下心來想聽課。可他躁動的心緒哪里安靜的下來。

所以他也放棄了要看漫畫:“誒,你看完了沒,我要看你那一本了。”

“沒呢還。”

恪翻了兩眼龍珠,覺得實在沒勁,于是又問:“現(xiàn)在看完了沒?”

“你看,我這不是還有那么多么?”

“下面的都沒意思了,你不是看過么?都沒劇情了。”

“好好好,給你。行了吧。”

“不是這意思,我只是讓你看快點,你先看你先看。”

“不用了,你拿去看好了。”李抬起頭盯著黑板,把書塞在恪懷里。

恪依稀感覺李有些不高興,但還是接了過來,沒了話。

又過幾天,恪在QQ上的告白失敗了。他深夜發(fā)了一長段話給佳之后,立馬把手機扔到一邊。苦苦等了很久,手機也一直沒有響動。他想女生也許已經(jīng)睡了。但心里有了牽掛,還是等,等到睡著了。第二天天還沒亮,他就又醒了。惴惴不安的,按不住心跳。他乘著舍友都在熟睡,又翻看手機。居然有了回應,發(fā)回的消息是在兩點。女生拒絕了他。他的心沉下去,把手機扔在一邊,嘆了口氣,后悔自己為什么那樣晚的發(fā)信息,怪起自己沒有等到兩點,也許就能問她。誰知道,她會過那么久才回呢?又或許她是故意在那個時間回復,好讓他不要糾纏。

白天,恪頂著蓬亂的頭發(fā),千方百計的避開佳的眼睛。他飛快的在李旁邊坐下,尷尬的看著李,笑笑說:“我失敗了。”

李只擅長幽默,想不出話來安慰。這是他早就想到的結(jié)局。可還是在心里松了口氣。他想,像他們這樣普普通通的男生,怎么會得到女孩的垂青呢。

沉靜了一會兒,李突然說:“我們把灌籃高手還了吧。”

同樣沉靜了一會兒:“對。還了吧。”

李想的是,為什么自己要松一口氣呢?他覺得自己好無力,心里就騰起火來,發(fā)狠要讓自己看得起自己。

再過一個月,就又是假期。

可回來他們就是高三了。老師讓他們各自寫下心儀的大學和迎接高考的口號,制作成卡片,密密麻麻的掛在墻上。大家都能去看。李寫了超過他實力很多的,一所遠在外地的大學,他不怕別人笑他不自量力。恪寫了市里享有盛名的一所大學。班長寫的是復旦大學。佳寫的是浙江大學。

他回到家,坐在車上他特別有情緒,看著熟悉的風景,升起了一種動力,仿佛整個地區(qū)都會為他的高考獻上力量。第二天,他睡到十點多鐘,把在學校的疲憊都補充分,穿上鞋向門外跑。他要考上他的大學。他穿過一片農(nóng)田,在往外就是大海,他的家鄉(xiāng)是個漁港,太陽灑在層層波浪上閃閃發(fā)光。

他沿著馬路跑向大橋,跑向與陸另外一個島嶼。海風把他吹得歪斜。鏈接了兩座島嶼的,蜿蜒在兩座島嶼之間的路途無邊無際。他朝著陽光一路跑去,跑過一道道風,跑過一群騎著電瓶車歸家的人。他連著兩天都跑了那么遠,他奮力的提升自己,以期自己的成長。可他不懂得,即使是偉大到被許許多多人記住的人,在年輕的時候,也不能這樣子強求自己。

回到學校,他繼續(xù)暗戀著哲,他希望這種喜歡能轉(zhuǎn)化成一種動力。

高中的最后一段時間里,連暗戀也沒有力氣了。連綿不斷的考試,讓人暫停下其他一切事情。談著戀愛的人,也客氣的像朋友,沒有撒嬌,沒有爭吵。他不知在想什么,只是頭腦強烈的清醒。他把他的所有努力放在考試上,用理智讓自己忘記她。

他漸漸感覺到分別就在眼前,他不明白這將近三年的遠遠觀望有什么價值。

他慢吞吞的走出備考區(qū),出了大門,漫無邊際的人群里,他一眼就找到了她,她環(huán)抱著手,斜靠在欄桿。臉上是他喜歡的卻不熟悉神態(tài)。她像是變了個人,他不知道自己看上去也像變了個人。他抬抬嘴角,心里想:“我喜歡過這樣子的一個人,她真美。”然后,就甩開步子,進了考場。高考的價值,和遠遠觀望的價值。在他投入考場的一瞬間,交織在了一起。

結(jié)束的時候,就像上次分班的考試一樣,他知道,這次考試一切順利。

就像是聽著最動人的歌,戛然而止。欣喜不那么欣喜,失落也不那么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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