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景九
一身疲憊的王小二回到家，小心翼翼打開衛生間的水龍頭，將身上的血跡洗干凈，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看了很久。
“你回來了？怎么這么晚？”妻子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了身后。
“噢，今天公司連著開了好幾個會，再加上培訓什么的，所以就晚了?！蓖醵〉拖骂^扯謊。
“你又跟人打架了？”精明的妻子宋薇還是一眼看穿了。一個烏眼青配半邊香腸嘴，確實很不容易蒙混過關。
“額，對?！蓖跣《坏貌焕蠈嵔淮耸掳l的經過，但還是隱瞞之前自己在公司發生的事情。
“唉，三十好幾的人了還是這樣，說什么都不聽，聽了又不做，做又做不好，好不容易做對，還只有三分鐘熱度。算了，我也不想說你了，早點洗洗睡吧?！?/p>
“媳婦，你知道嗎？我其實內心覺得特別對不起你，整個家庭這么大的壓力讓你跟我一起扛，車貸房貸一起還，苦辣酸咸一起嘗?！碧稍诖采希醵】粗缫呀浭焖膬鹤?，眼眶不由自主的紅了，“你做微商這兩年身體，尤其是眼睛越來越差，可每天還是拼命努力加人，跟代理溝通，籌集貨款，我能做的就是幫你打打包，填填快遞單，接接貨。可就算這樣我還時不時跟你鬧鬧矛盾，跟你抱怨著抱怨那的?！?/p>
“老公，你能理解我就行。但是咱也千萬別給自己這么大壓力。每個人生活在這個世界上都有各種各種壓力，各種各樣的矛盾，各種各樣的難題，可再苦再難生活都得繼續，問題都得解決不是嗎？老公，我不祈求別的，只希望你能多疼我多愛我，不要兇我，這樣，即便日子再苦我也愿意跟你一起奮斗。”宋薇依偎在王二小的懷里低聲說。
“媳婦，你真好?！蓖醵≌f，“可你越是這樣，我就越覺得對不起你和兒子，我沒有能力給你們想要的，安逸無憂的生活，整天苦干蠻干卻還是一事無成，兢兢業業卻始終得不到認可，我——我有時候真的不知道這種日子什么時候才是頭，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讓你們真正幸福。這種挫折感，無力感，無時無刻不充斥著我的腦海，讓我抓狂，讓我甚至想到過，死亡。”
“老公你千萬別亂說。我的要求真的不高，只要有你和兒子在身邊，只要你真心愛我疼我，我們一家三口哪怕就在這個鴿子籠里過一輩子我都愿意。你別給自己那么大壓力，好嗎？更何況咱們現在已經在努力了，而且比前兩年都好多了，不是嗎？”
“可每天還是在辛苦操勞不是嗎？”王二小言語里透著深深的無力，“有時候我真的想逃離這個城市，逃離眼前這一切虛假的繁華，回到農村，回到那個雖然每天家長里短，種地耕田，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環境里。雖然可能會辛苦，可比起城市里的冷漠虛偽，勾心斗角，壓力山大的心神俱疲，身體上的疲憊辛酸又算的了什么呢！以前是什么都不懂，傻讀書，以為上了大學就能過上好日子，前途無量了。畢業之后才知道，原來生活才剛剛開始，本科，專科，跟高中生早就沒有什么區別。然后一路奮斗啊，慢慢的就忘記了曾經的夢想是什么了。再然后就結婚生子，組建家庭，要買房買車，要準備兒子擇校上學去輔導班……唉，這一路走來，我真不知道自己活了個什么，失去的不少，可得到了什么呢？”
“好了，別再說了。你要是真覺得累了，那咱們就回去，回我們縣城，那里物價什么的都低，生活節奏也慢。咱們把現在的房子賣了，去那邊買個便宜的，這都不是問題。但是你心里一定要準備好迎接那種落差。”
“落差？呵呵，我是從山溝溝里出來的，曾經五塊錢吃過一個星期的饅頭咸菜就白開水，我怎么會有落差。我就是擔心你和兒子，尤其是兒子的教育?！?/p>
“這個你放心吧，咱們現在說好聽點是在大城市住，可這郊區的教育條件還沒有我們縣城好呢。那邊也有很多朋友同學什么的，人脈資源也多得多。要是咱們真過去了就好好規劃一下，在那邊開始創業，你說怎么樣？”
“好，都聽你的，只要你跟兒子過得好，我到哪兒都能隨遇而安，呵呵?！?/p>
“那咱們明天就好好計劃一下怎么回歸，今天忙了一天你先好好休息?！?/p>
“嗯，謝謝你媳婦，晚安?！?/p>
“可是老公我還睡不著，你講個故事哄我睡吧。”
“你想聽什么故事？”
“隨便，你講的我都喜歡?！?/p>
“我今天剛看了一個密室殺人案，想不想聽？”
“你想嚇死我啊，講個別的?！?/p>
“那就換一個，說是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廟里有個老和尚和一個小和尚，老和尚呢，正在給小和尚講故事。故事講的是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廟里有個老和尚和一個小和尚，老和尚呢，正在給小和尚講故事……”
“咯咯，你能不能正經點？”
“很久很久以前，在大森林里有一只小兔子，這個小兔子從小就無憂無慮的，也沒有什么野心，它覺得只要能吃飽喝足，每天能睡個好覺就知足了。有一天呢，小兔子像往常一樣出去找胡蘿卜吃，突然竄出來一只大灰狼把它抓住了。小兔子說：大灰狼，你放了我吧，我上有老下沒有有小，就是吃點草喝點水，既沒有污染環境也不危害其它動物，你就別吃我了吧。大灰狼說：你是兔子，天生就是讓我們大灰狼吃的，這就是你的命。小兔子說：好的，那我認命，但是臨死之前我有個請求。大灰狼問：你說吧，我答應你就是了。于是——”
王二小看著已經因為疲憊而輕輕打鼾的媳婦，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于是小兔子就帶著大灰狼到了上次獵人布下陷阱的地方。大灰狼掉下去了，小兔子得救了?？傻诙焖直焕匣⒆プ×?，小兔子用同樣的方法將老虎也消滅了。一天天過去了，森林里所有的獵食者都被獵人相繼捕殺。只有那只小兔子，利用自己的聰明才智，不但將那些貪婪的捕食者都消滅了，還讓獵人因為有了足夠的獵物而不再捕殺自己的同類……”
==》場景十
“老王，出事了！”第二天天剛剛亮，王二小就接到了李剛的電話。
“擦，大清早的出啥事了？”王二小瞇著眼睛壓低聲音走出臥室。
“劉金龍死了。”
“劉金龍是誰？還劉金鳳呢，他死了關我鳥事啊?！?/p>
“擦，你又不是貴人怎么這么愛忘事啊。劉金龍，X市龍虎莊園和龍氏企業的老總，昨晚跟咱們打架，被你一啤酒瓶子砸地上的黑老大?！?/p>
“??？”王二小吃了一驚，“怎么死的？不會，不會是被我那一啤酒瓶子砸死的吧？”
“現在死因還不確定，今早剛在他郊外的別墅發現尸體，是他十二歲的女兒劉慧報的案。你先別瞎擔心。你那一啤酒瓶子雖然勁兒不小，但是劉金龍混跡江湖這么多年，肯定不會就因為這么一下就被砸死了。我現在就是跟你說一聲，后邊有消息再通知你。”
“哎，你們在哪兒？我過去看看?！?/p>
“擦，你過來干啥？自首嗎？”
“我過去確定一下到底是不是被我打死的?！蓖醵∈痔拱椎恼f。
“哥，你是在逗我嗎？現在這個時候，你差不多可以當嫌疑犯被抓起來了，還敢過來湊熱鬧？告訴你，我現在是作為私家偵探被他媳婦王美麗，一個富婆請過來調查案情。比我先到的是警局的老高和小高?！崩顒傉f。
“警察也到了？”
“到了，所以你先別過來，等確定了劉金龍的死因咱們再看接下來怎么辦?！?/p>
“剛子，問你個問題。”
“你問?！?/p>
“假如，我是說假如真的是我那一瓶子砸死了劉金龍，你會抓我嗎？”
“我——你別胡思亂想，一切沒有查清楚之前別自己嚇自己。再說了，就算要抓人，那也是警察的事，我只是個私家偵探，有辦案權，但是沒有逮捕權。”
“我明白，謝了剛子。如果真是我犯的罪，我愿意接受法律的制裁——只要證據確鑿?！?/p>
“嗯，我相信你?！?/p>
案發現場，老高小高，法醫，死者的妻子王美麗，女兒劉慧和私家偵探李剛都在。死者劉金龍赤身裸體躺在碩大的床上，已經沒了呼吸。
看著昨夜還囂張跋扈，穿金戴銀開豪車，“分分鐘幾百萬上下”的X市老大劉金龍現在氣息全無，冰冷僵硬的躺在不足一平米的床中間，李剛心里也是一陣唏噓。
“初步推斷死者的死亡時間大概三個小時，也就是昨夜凌晨兩點四十分左右。身體出了額頭的傷口之外沒有其它創口。死者死前應該有過短暫抽搐，面色發紅，不排除中毒死亡和腦出血突發性死亡兩種可能。具體還要等待尸檢報告出來才能確定。”法醫的現場診斷十分干凈利落。
“小高，仔細查看一下房間內有別于其它疑點?！崩细卟[著眼看著這個自己曾經一心想將其繩之以法的人物橫尸床頭，內心不知是該高興還是失落。
“師父，剛進來的時候我已經將這個大別墅上上下下看了個仔細。大門，各個臥室的們都沒有被撬過的痕跡，各個臥室的窗戶也都是關死的，可見這個人平日里還是很有安全意識的?？上?，人算不如天算，還是死了?！?/p>
“房間空氣取樣了嗎？”老高問。
“空氣，還要取樣？”小高不懂，“師父你不會懷疑這空氣里有毒吧？”
“你沒聽法醫說死者有中毒的可能嗎？”老高說完，扭頭看著站在一旁怯生生，似乎連眼淚都流不出來的劉慧，“額，小朋友，你先出去吧，這個地方不適合小朋友呆。小高，取樣讓法醫來，你先照顧好她，帶她出去，這種事情對小孩子的影響還是挺大的?！?/p>
老高看了一眼還在抽泣，卻幾乎沒有什么悲慟之色的王美麗，眼角的余光突然移到了窗口。
李剛正好站在那里，站在這間房里唯一一扇打開的窗戶前。
“剛子，有什么發現嗎？”老高和李剛顯然早就認識。
“這扇窗戶是打開的?！崩顒偼馔?，“但是外邊裝了防盜網，人根本進不來?！?/p>
“沒錯，而且剛剛我也出去看過，窗戶外邊也沒有人踩踏過的痕跡?！崩细呓又f，“王美麗叫你過來的？”
“對，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會找到我這個名不見經傳的私家偵探。”李剛苦笑一聲，“可能是擔心你們警察會曝光太多不為人知的秘密，自己受到牽連吧。你知道，他們這一家人都不干凈?，F在劉金龍突然死了，先不說是誰殺的，光是背后牽連進來的利益關系就能讓很多人為之瘋狂。所以老高，你們除了追查兇手之外，更要注意這段時間的維穩吶?！?/p>
“恩，這個我知道?！崩细吲牧伺睦顒偟募绨?，放低聲音，“你覺得誰會是兇手？”
“你認定是他殺了？”李剛笑。
“像劉金龍這種人怎么可能自殺。”老高也笑，“他對別人的命可能不在乎，但是對他自己的可是珍惜的很呢。所以，要么就是老天爺殺了他，要么就是有人殺了他?！?/p>
“如果是他殺，你覺得誰的嫌疑最大？”李剛問。
“這個不好說?！崩细呷鐚嵒卮?，“想要劉金龍死的人太多了，不是嗎？”
“包括你我嗎？”李剛看著老高問。
老高轉過頭看著窗外，“如果不是身為執法者，說不定我就是那個兇手了。你也有可能，不是嗎？”
李剛沒有回答，而是轉過身面向王美麗，“你是什么時候接到你女兒的電話？又是什么時候從什么地方趕回來的？”
王美麗擦干淚，抽泣著說：“我前天上午去C市出差處理公司上的一些事，今天早上五點多接到女兒的電話說她爸爸出事了，我這就急匆匆趕回來了?！?/p>
“你是說你今天五點鐘之前都不在X市，對嗎？”老高盯著王美麗問。
“對，倫家這段時間一直在C市出差。這個我的助理可以替我作證，還有，這是酒店的發票，上邊有倫家入住和離開的時間。”王美麗說完從包里掏出來一張XX酒店的發票遞給老高。
老高接過去看了一眼遞給了李剛，接著問：“外界傳聞你和劉金龍的夫妻關系并不和諧，你們經常吵架，而且劉金龍似乎還虐待過你，這事是真是假？”
王美麗怔了怔，半晌才開口說：“沒錯，我們是經常吵架，他還不止一次的虐待毆打過倫家，但是倫家知道，沒有他就沒有今天倫家的一切。倫家是從大山里走出來的，那種苦日子你們沒有過過，肯定體會不了。所以盡管有些矛盾，但是倫家卻十分珍惜現在擁有的這一切。沒有劉金龍就沒有現在的我，沒有我現在的金錢與地位。再說了，這種夫妻矛盾在任何一個家庭都很正常，只是，只是我們家的稍微嚴重點，稍微頻繁了點而已。高警官，你不會懷疑是倫家一個漂漂亮亮，手無捉雞之力的弱女子殺了他吧？倫家一個弱女子，怎么可能有這個膽量和手段?！?/p>
“咳，你先別激動，我并沒有說是你干的。”老高看著眼前這個楚楚可憐的女人，不由得有點唏噓，“但是你還是得跟我們回警察局去錄一份口供?！睕]等王美麗回答，老高又轉向李剛，“剛子，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回去？”
李剛笑笑：“不用了，這種事還是交給真正的警察來干吧。我再去其它一個地方看看，希望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好的，保持聯系?！?/p>
“你那邊尸檢有什么發現也及時跟我通口氣?！?/p>
“沒問題?！?/p>
李剛一個人從劉金龍的大別墅出來，四下轉悠著，思索著，突然路邊的一塊白色毛巾引起了他的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