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我醒過來,何可謙不知道哪里去了。隱隱聽到遠(yuǎn)處的船鳴笛聲,看了一眼床頭柜上的表,十點(diǎn)五十。還好今天是周六,不用上班。
? ? 我翻身下床,走到客廳,途中路過書房的時候瞥了一眼,何可謙在里面。
真他媽的刻苦,我心里想。
我推開門,站在門口睡眼惺忪的問他早。他回,“早”
看來昨天晚上沒有白討好他,今天他看起來興致蠻高。而我滿腦子想的又是他會給我什么東西作為獎賞的問題。每次我把他哄得開心了,他都會主動給我些小玩意兒,卡地亞的手鐲,或者是Tiffany&Co的吊墜,這是我們之間默契達(dá)成的約定和共識。
洗漱完畢以后,我拿起手機(jī)叫了兩份咖啡,何可謙的雙份美式特濃,我的是焦糖拿鐵加雙份牛奶。走進(jìn)廚房,從冰箱的里拿出兩個雞蛋,在碗沿兒磕開,切兩片火腿,一起扔到鍋里煎。趁著兩片面包在多士爐里烤的空當(dāng),又洗了一碗藍(lán)莓加一碗蔓越莓,切開四個獼猴桃,去皮,再切片。第四片面包彈起來的時候,雞蛋和火腿在鍋里滋啦作響,隨手把火關(guān)掉。小心翼翼地擺盤,用餐巾紙抹去盤邊雞蛋劃過的那一圈油漬。何可謙的理念是,吃什么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擺盤好看。他本人從來沒說過這話,我能得出此結(jié)論完全是根據(jù)自己日積月累的觀察,賣相難看的菜他一般都不會下筷子。其實(shí)我對吃這種東西倒是不在意,如果他不在,我的早飯大概就是生煎加咸粥或者豆?jié){,路邊攤總是快捷又美味,當(dāng)然有時候時間緊也會吃泡飯配咸菜。
門鈴響了,因?yàn)榇┑奶S意,我就告訴外賣小哥放在門口就好。等他走了以后,我才把兩份咖啡拎進(jìn)來。
現(xiàn)在飯都準(zhǔn)備好了,但是從時間上來說只能算是個branch,希望金主不要介意。打算叫何可謙出來吃飯,走近才發(fā)現(xiàn)他在房間通電話,他看到我,給我一個手勢,示意我安靜。我乖乖地退出去,聽到他回答電話那頭的人,
“吃過了,現(xiàn)在在會議室等客人來。一會兒有會要開。晚上沒有什么計劃,會陪客人吃飯。嗯,知道了,你也早點(diǎn)兒休息。”
想想他大概是我接觸的第一個北京人。他一口的京腔說得很地道,卻從不會在跟我說話時用京腔,我猜想大概是因?yàn)槲沂莻€南方人,他為了照顧我才說普通話?其實(shí)我還蠻喜歡京腔的,行云流水一般的方言,圓潤的發(fā)音聽起來很舒服很悅耳。
我都不用想,電話那頭肯定是他老婆。關(guān)于他老婆,其實(shí)我了解的并不多,也懶得去了解,一個二奶放著好日子不過去研究正房太太,怕是腦子秀逗了。何可謙是北京人,他太太也是北京人,兩個人門當(dāng)戶對青梅竹馬的羅曼史我不用了解都能腦補(bǔ)出來,反正小說里總是這么寫,要是腦補(bǔ)錯了也不能怪我,要怪就怪那些寫言情小說的人。
我靠在門邊聽他講電話,其實(shí)說的都是一些很平淡的話,但是還是能感覺到他們之間的溫馨;這么溫馨,何苦找小三?完全看不明白。
他講完電話,向我招手讓我過去,我順勢坐在他懷里,順從得好像只綿羊。
他將我耳邊的碎發(fā)撥到耳后,低下頭吻住我,
“是來叫我吃飯嗎?”
“嗯。”他真是撒謊高手,前一秒還在電話里跟老婆說著再見,下一秒就讓情人坐在大腿上調(diào)情。我要是能有這種不要臉的精神就好了。
他從桌子上摸出一張卡,遞到我面前,“給你的。”
這次知道送卡了,我滿意地接過,不忘說謝謝,并且在他耳邊吻了一下。
很和諧地吃完飯,我窩在沙發(fā)里看kindle,其實(shí)也沒什么想看的書,就是為了殺時間而已。如果何可謙不在這兒我會輕松得多,跟嚴(yán)晗一起去逛街掃貨,看最新上映的電影,或者去圖書館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呆一下午,在星巴克補(bǔ)沒寫完的稿子......更重要的,我可以去醫(yī)院陪媽媽,一去就可以待一天,陪她說說話,推她出去曬曬太陽。
每次何可謙一回到上海,我基本上就是stand by的狀態(tài),二十四小時隨時待命,聽候他的任何差遣,有時候上著班也能被他給拽回來,沒辦法,誰叫人家是金主,他出錢,我出色,天經(jīng)地義,理所應(yīng)當(dāng)。
但我不會一直粘著他,他最不喜歡的就是扭扭捏捏的女人,像塊牛皮糖,粘上就甩不掉。對待他,必須要保持一種親密的疏離感:在他需要的時候要隨叫隨到,乖乖聽話,要你浪你就浪,要你騷你也不能收斂著;一旦發(fā)覺他對我有厭煩的感覺一定要學(xué)會主動遠(yuǎn)離,別去煩他。二奶就應(yīng)該這么當(dāng)。
這種提心吊膽的生活其實(shí)我也不喜歡,有時候真的覺得金絲雀這個形容很到位,就是一個討好主人的玩物。我知道我自己很下賤很不堪,每天對著人家的老公撒嬌,用身體和尊嚴(yán)去換金錢,還要在社會上道貌岸然地生存,做一個虛偽的徒有其表的女生......坦白講,這不是我想要的。可是這畢竟是我自己的選擇,怨不了別人,是我親手毀了自己的人生。有這么一段不堪的過去,這輩子算是完了,并且將終日遭受來自自己內(nèi)心的道德上的譴責(zé)與質(zhì)問。我表面上可能從來沒有表露過,但對這種生活,真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厭惡。因?yàn)榈惨粋€有良知,有教養(yǎng)的女生,都不會像我一樣做著這種違背良心的事情。我知道沒有人能救贖我了,永遠(yuǎn)也不會。
何可謙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坐到了我的身邊,我把kindle放在一邊,靠在他肩膀上,雙手環(huán)住他的腰,整個人趴在他懷里。
“晚上請你吃飯。”他低聲說,
“好”,我應(yīng)承道,“我要吃川菜”
我知道何可謙向來飲食清淡,不喜歡吃辣,但通常這種情況下他都會答應(yīng)我,陪我去吃我喜歡吃的。
我試探性地湊近他的脖子,用手去解他襯衣上的紐扣,剛剛解到第四顆,不想?yún)s被他一把按住,
“我下午有會要開”,他的手臂越過我,回到胸前把扣子一顆顆又扣好。
這真是個不錯的理由,我暗搓搓地想,看來是我會錯意了。不過這樣更好,至少我能少受點(diǎn)罪。
我被拒絕以后,總覺得氣氛有點(diǎn)尷尬,于是便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說話,
“幾點(diǎn)的會?”
“兩點(diǎn)”
“你打算什么時候來接我?”
“七點(diǎn)鐘”
我有點(diǎn)開心,五個小時的自由時間,簡直不要太充裕。自從跟他在一起之后,我最缺的就是自由,雖然他只是我的金主,但對于我的約束很多:他不希望我喝酒,因?yàn)樗钣憛捄茸砭频呐耍凰膊幌M页霾畈娠L(fēng),沒有原因,可能就是不喜歡。剛開始跟他在一起的一段日子里,他總是因?yàn)槲矣肿隽怂幌胛易龅氖虑槎鴮ξ依淠樝啻莻€時候我很怕他會甩了我,因?yàn)槟菢游覌尩尼t(yī)藥費(fèi)就沒有著落了,并且他威脅我:假若我單方面和他分手,他就會以詐騙罪的名義將我告上法庭,沒錯,詐騙罪,錢也不是小數(shù)目,反正證據(jù)之類的他可以偽造,到時候真正解釋不清的是我。
“我該走了”他站起身來,走到臥室去換衣服,
我不聲不響的跟著他進(jìn)了臥室,接過他遞給我的西裝外套,體貼的替他穿上。他轉(zhuǎn)過身來,衣冠禽獸這四個字真的很襯他。我說過,何可謙一穿正裝立馬就人模狗樣的,tvb的那種精英感撲面而來,不得不說,我等凡人跟他還是有一定距離的。
布丁不知道什么時候也湊了過來,我下意識地踮了踮腳。布丁是何可謙養(yǎng)的一只貓,現(xiàn)在他把她扔給我養(yǎng)。在我沒來之前,她就是這間房子的主人,有專門的人照顧她;在我搬到這兒以后,她也沒失去原有的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地位,依然吃最頂級的貓糧,用最好的貓砂,享受著我為她鏟屎的生活,何可謙時不時會飛回來看看她(順便也看我一眼)。
其實(shí)剛開始的時候,就是因?yàn)檫@只貓,我打死也不敢住進(jìn)來。我熱愛各種小動物。但跟其他女生不一樣的是,我偏偏從小就怕貓,特別是他們的眼睛,只要被看上一眼,渾身的雞皮疙瘩都會冒出來。我承認(rèn)貓是種很有靈性的動物,但我對他們就是有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恐懼,只有恐懼,甚至都沒有喜歡與厭惡的情感夾雜在其中。一開始何可謙并不知道我有怕貓的毛病,他以為我是在故意耍性子,所以就輕聲細(xì)語的哄了我一段時間,讓我每周末住進(jìn)來;后來的某一天我突然告訴他,我怕貓,他一臉不可置信的神情,故意問我,
“你和她,要我選一個扔出去,你猜我選哪個?”
我就不敢再說什么,我知道那貓是他的心肝寶貝,如果他有孩子,大概會那樣寵吧。沒有辦法,我慢慢學(xué)會隱藏我的恐懼,即使在她靠近我時,我還是會冒冷汗。其實(shí)這貓很好看,是ragamuffin,中文譯名太難聽,叫衣衫襤褸貓。這種貓,我猜大概是個女生都會喜歡,長長的毛,樣子威風(fēng)堂堂像頭小獅子。何可謙對布丁比對我要好,她在家沒什么約束,想趴書桌就趴書桌,想上床就上床,何可謙甚至都不要求寵物店的人給她剪指甲,以至于她經(jīng)常在家里破壞枕頭和沙發(fā)。最要命的一次是有一天我在自己床上睡得迷迷瞪瞪,沒想到貓就躺在我身邊,很不幸一翻身就壓到她,小崽子氣的炸毛,爪子一揮就拍在我的手臂上,幾道長長的血痕觸目驚心,現(xiàn)在還留有一道淺淺的疤。何可謙看到也沒說什么,很隨意的說了一句,
“去打一針吧,以防萬一”
無奈我只能忍下去,能忍得了何可謙的毒舌,也要能忍得了布丁的暴脾氣。然而磨合到今天,我還是有點(diǎn)怕。
布丁在我腳邊蹭了一下,就去找何可謙了。何可謙單手把她抱起來,用另一只手在她腦袋上揉了揉,放她到一邊玩兒。
人不如貓,so tr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