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陳塘關百姓都知道,總兵李靖是個愛女如命的人。
李夫人懷胎三年零六個月,一朝生產,卻生出了個肉球,就在人人皆道李夫人懷了個妖怪之時,一自稱太乙真人的仙人從天而降,指出此非凡胎肉體,將來必有大作為。李靖聽了依舊愁眉不展,想著以后一個肉球天天追著自己叫爹,就感覺渾身雞皮疙瘩都出來了。
無奈,縱然再不喜,這畢竟也是自己的親骨肉。李靖日日抱著肉球,試圖與其多交流感情,李府上下見自家老爺的怪誕行為,茶余飯后磕著瓜子兒聊天時,猜測老爺這莫非是中了什么邪?
一日,一聲大笑忽然從屋子里傳來,眾人紛紛趕來查看是發生了什么事情,只見李靖從房門走出,手中抱著個裹了小被子的嬰孩兒,驕傲地向大家宣布,
“我李靖總算是有個閨女啦!”
原來這肉球本就是個孩子,時機一到,肉球感應靈氣,破開之時,孩子才會應運而出。
感情這老爺天天把自己關在屋子里孵蛋呢。
女娃順了前面兩個哥哥的名字吒,取名哪吒。
哪吒從小便是粉嘟嘟的樣子,任誰見了,都忍不住想要前去掐兩把。每當這個時候,李靖都會向護崽的老母雞一樣,將哪吒藏在身后,雙目瞪圓盯著對方。即使是親娘李夫人要想抱一抱哪吒,李靖都會不情不愿地嘴里一直嚷嚷,煩不勝煩的李夫人就會一腳把他踢出房門,讓他挨著金吒木吒睡去。
時間不禁琢磨,七年足以讓一個襁褓的嬰孩變成活潑機靈的小人兒。
哪吒不負眾望,被其爹爹李靖寵成了不可一世的小魔王。今日去砸了城頭的那家攤,明日就在街旁揍了幾個人。每當李夫人要打罵她時,小小的人兒低著頭,圓圓的大眼睛里眼淚在不停地打滾,可憐兮兮地看著旁邊的李靖。每每這時,李靖都會感覺自己的心都被萌化了,趕緊上前摟住哪吒,替她向夫人求情。李夫人只能無奈地將手中的鞭子一扔,嘆息地說,
“你們再這樣寵她,早晚會出事的!”
李靖不以為然,自家閨女是什么樣的,他再清楚不過。雖說平日里確實驕縱了一些,做事卻是極有分寸。城頭那攤子的老板是個黑心的,前些日子剛剛騙了一家人的救命錢,而挨揍的幾人更是城中的混混,日夜調戲著街頭的良家婦女。自己也早想料理了,奈何總是被其他的公務纏住脫不開身。如今哪吒出手,倒也算是做了一樁好事。
哪吒七歲生日那一天,李府大擺筵席,一派喜慶。
太乙真人也專程前來為自己的徒兒賀生。李靖心想,你這老道撿個大便宜,收了我這冰雪聰明的哪吒做了徒弟,除了丟些亂七八糟的修法的書在這,倒也未曾見你送些什么禮物,今日到要教你出一番血才行。
李靖這樣想的,也是這樣說的。太乙真人聽了李靖的話,便知這變態的女兒控又開始作妖了,也不與他計較,手掌一伸,一條紅綾與一銅圈出現在哪吒的眼前。
小小的哪吒大奇,恭恭敬敬地向太乙真人作了個揖,用軟軟糯糯的聲音問道,
“師父,不知此乃何物?”
太乙真人摸摸自己花白的長胡子,笑道:“此紅綾換作混天綾,可收縮自如,必要之時可將敵方困住,動彈不得;此圈名為乾坤圈,力大無窮,可翻江倒海,震蕩乾坤。今為師贈你此二物,望你好生使用。”
哪吒聽了自然歡歡喜喜地接了過去,金吒木吒也好奇地湊到自家妹妹的面前,想要看看這神奇的寶物。
李靖更是一把將哪吒抱在懷里,大喜,
“以后更不會有人欺負我家哪吒了!”
府中眾人皆翻白眼,誰敢欺負你這寶貝女兒。
不得不說,哪吒在陳塘關百姓的心目中,還是很受歡迎的。小小的她機靈活潑,修得一身仙法卻從未見她欺負過任何人,相反,時常路見不平,懲奸除惡,這陳塘關內的大小混混,見著她都要躲著走。
大家都說,李大人生了個好女兒,難怪日夜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這日,李府中來了兩個不速之客,吵吵嚷嚷聲稱自己乃東海龍宮之人,要李靖親自迎接。
李靖想這陳塘關與東海毗鄰,向來井水不犯河水,這二人態度如此蠻橫,自己畢竟是陳塘關的總兵,怎能屈尊去見。但畢竟是東海龍王的人,這陳塘關百姓多以打漁為生,更多的時候,還是要看龍王的臉色吃飯,就派了身邊的小廝前去迎接,小廝回來時,卻說那兩人不見李靖,便待在那兒不走。
“那就讓他們待著吧!”李靖也不多說,低頭繼續處理手中的公文。
哪吒剛剛在外面瘋跑一圈,頭上扎著兩個發髻,頸上戴著乾坤圈,腰上系著混天綾,小臉紅撲撲的,一蹦一跳地往家里去。
卻見自家門口站著兩個長得奇奇怪怪的人,雖說是穿著人的衣服,露出的皮膚上卻有藍色的魚鱗,兩只眼睛鼓得比爹爹還大,扁扁的嘴巴邊上長長的兩根胡須,這分明就是魚的樣子嘛!
哪吒玩心大起,悄悄繞道兩人后面,一手拔著這人的鱗片,一手扯著那人的胡須,咯咯地笑起來。二人本來因為李靖不肯前來迎接,本是心生怒火,如今被一個小丫頭如此欺負還說得過去,他們將哪吒抓住,正要將她狠狠地甩出去。可這哪吒又怎是平常小孩,在空中將身形一轉,便穩穩落地,卻見那二人驚呼,原來一人被拔了好幾片魚鱗,一人更是兩根胡須都被哪吒扯掉了。
李靖聽小廝說了門外的事情,生怕哪吒受了委屈,趕緊扔下手中的事務,匆匆趕了出去。哪吒一見自家爹爹的身影,本來還是得意洋洋的臉立馬變作委屈的樣子,眼眶里竟然還沁了淚水,一下子撲倒李靖的身上哇哇大哭起來。
那二人目瞪口呆,沒想到這小丫頭還有兩副面孔,變臉變得也太快了吧!剛剛見證了全過程的門房卻不以為然,呵呵,那少見多怪的樣子,咱家小姐這瞬間落淚的技能,可不是誰都能學的。
李靖并沒有見到周圍人之間的眼神交流,只是一心都在自己閨女的身上。拉過哪吒左看右看,最后確認除了右手小拇指的指甲有些不規整,倒也沒有多的傷,哪吒也沒有說指甲那是自己之前無聊的時候自己啃的,只指著那兩人說他們抓住自己想要扔出去,要不是自己有所察覺,自己與爹爹恐怕就天人兩隔了。
李靖心疼地抱著哪吒哄著,轉而對那二人冷漠地說道,
“二位既為東海龍王的特使,我李靖本該好生款待,但二位卻在我府門使小女受到如此驚嚇,是不是也該給個交代。”
那二人本來就剛剛被哪吒收拾了一番,疼痛還沒緩過來,卻見李靖竟然用如此態度,便惡狠狠地說,
“好你個李靖,我家龍王本欲與你好言相商,你卻是如此態度,看我不回去稟明大王,到時候再來與你討個說法。”
說罷,二人捂著自己的傷口轉身離去。
李靖看著二人離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哪吒深知這次大概確實是惹下了大麻煩,晚上主動向母親請纓,為爹爹送湯去他的書房。
李靖喝著湯,看著哪吒捧著自己小小的臉,跪在旁邊的凳子上出著神。燭光下,她粉嫩嫩的小臉煞是可愛,李靖咳嗽一聲,示意哪吒過來。哪吒一溜煙爬到了李靖的膝蓋上,扯著他的胡子,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么就說吧,和爹爹還客氣什么?”
“爹爹,我今天是不是闖禍了?聽說那東海龍王特別厲害,掌管著咱們陳塘關的風調雨順,我今日得罪他的手下,他要是一個不高興,淹了咱們怎么辦?”
“今日本就是那兩人無禮在先,也不怪你。況且那東海龍王作為一方之主,想來應該也是個講道理的人,說話做事也要講究個規章禮度,萬不會與你這黃毛小丫頭過不去的。”
“真的嗎?”哪吒忽閃忽閃的大眼睛認認真真地看著自家老爹。
“當然是真的。再說有什么事兒,不是有爹爹在嗎?”
“爹爹真好!”
李靖慈愛地撫摸著哪吒的頭,心里卻有些不安,此事怕是沒那么簡單吧!
果不其然,翌日,一自稱東海三太子的人要拜見李靖。這次李靖不敢怠慢,急忙親自前來迎接,只見那三太子錦衣華服,長得倒是個好相貌,只是那空洞的眼神,顯然是被酒色給掏空了身子。身旁一頭長雙角,面色兇惡的人,自稱夜叉,一路跟隨在東海三太子的身后。
到了敞廳,三太子也不客氣,徑直上座,訓練有素的下人早就將熱茶奉上。三太子一臉紈绔子弟的樣子,開門見山直接問了李靖昨日之事,李靖也不敢怠慢,只得一一道來,當然,中間將哪吒之事隱瞞了下來。
“哼,我道你李靖有多大本事,原來也不過如此。昨日之事我也不與你追究?!?/p>
李靖輕輕拭去額頭的冷汗,心想原來著龍三太子也不是什么兇惡之徒,卻見他話峰一轉,
“不過,我倒是聽說著陳塘關民生富裕,繁華似錦,這當中,除了你李大人的治理有方之外,咱龍宮這邊也算是出了不少力。這樣吧,您李大人每年為我龍宮進獻一對童男童魚,我們愿意保你陳塘關一直風調雨順。”
“放肆!”李靖一聽,大怒,直接拍案而起。
“爹爹!”原來是哪吒聽說那龍三太子前來拜見自家爹爹,便放心不下,一直躲在外面偷聽,突然聽見里面爹爹的怒聲,一下子沖了進去。
這龍三太子見外面忽然沖進來一個女娃娃,一下子樂了。
“喲,想來這便是李大人家的小姐吧!多么水靈的一個小姑娘,要不今年就從你開始吧!”說罷伸手便要上去捉那哪吒,李靖見狀,心里是又怒又急,趕忙一把抓住哪吒,往身后一塞,化掌為刀,便要擋下那龍三太子的攻勢。李靖畢竟是凡人的身體,平日里練就再好的功夫,也敵不過龍三太子法力,加上那夜叉從旁協助,很快身負重傷,一口老血吐了出來。
哪吒在旁邊越看越急,慌亂之下,取下脖子上的乾坤圈,向那想要抓自己的夜叉揮去。沒想到夜叉被這乾坤圈輕輕一擊,擋不住那震蕩乾坤之力,雙腳一瞪,便去閻王處報道去了。
這龍三太子也是個欺軟怕硬的,見哪吒手中的法器如此厲害,便知這女娃不好對付,便對著李靖放了一句狠話便遛了,也不管那直挺挺躺在地上的夜叉的尸體。
哪吒急忙將李靖扶起來,喚人將李靖抬進臥房,找來大夫。折騰了好久,李靖才吃完藥,安靜下來。李夫人在旁邊直心疼,又責怪李靖平日里過于寵溺哪吒,如今創下如此大禍??催@龍三太子也不是個省油的,后面還不知道有何麻煩事找上門來。
李靖拉著夫人的手,安慰她道:“此事也不怪哪吒,本就是那龍三太子欺人太甚,竟然要我陳塘關每年給他獻祭童男童女,有此等兇險邪惡之徒為鄰,出事兒那是早晚的事兒。我看最近也不大太平,要不夫人你就帶著孩子們回岳父岳母家去避一避,待我將這邊的事終了,我便去接你們回來?!?/p>
“可是……”
李靖一把拉住李夫人的手,示意她不要說話。房間里只聽見一聲嘆息。
二人皆沉浸在各自的情緒中,卻不知何時,哪吒早已不見了蹤影。
東海邊,一小小的身影攔住了剛要回龍宮的龍三太子。原來這龍三太子逃走之時,竟還不忘去喝花酒,這時才剛剛被哪吒堵在了自家門口。
龍三太子想任這女娃再厲害,也不過是個七歲的小孩,況且這已算是到了自家的地盤,便有恃無恐,威脅要將她抓了去煉丹。
哪吒也不害怕,將手中乾坤圈扔去,那龍三太子化出真身,躲過了哪吒的一擊,哈哈大笑,朝她飛來,想用利爪將她捉去。哪吒又急忙將腰間的紅綾解下,默念咒語,那紅綾竟然想是長了眼睛一樣,直直困住了三太子,哪吒一個躍身,騎在了他的身上。
三太子像瘋了一樣,在空中串來串去,哪吒只得雙手緊緊抓住它的雙角。她本想只是給他一個教訓,卻又想起自家爹爹躺在床上虛弱的樣子,大怒,竟然拿起乾坤圈直接向他頭上不停地擊打。這三太子也是個不禁打的,不一會兒,就只有出氣的了。
哪吒見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拔了他龍筋,將他的尸體仍在了龍宮門口。
當四海龍王水漫了陳塘關時,李靖才知道原來哪吒闖了這么大的禍,難怪自己好幾天沒見著她了,原來是一直在躲著自己,心里又心疼又著急。
那東海龍王口口聲聲要李靖交出哪吒,不然這陳塘關的百姓一個都逃不了。李靖看著黑云掩蓋,大雨彌漫,心知這一劫是躲不了了,卻又舍不得真的將哪吒交出來,只能與那龍王談判:“這哪吒小小丫頭一個,能懂什么,子不教,父之過,都怪我這當爹的平日里沒有教好孩子。老龍王不如將我拿了去,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倒是這陳塘關的百姓卻是無辜,想來您今日此舉也未曾向上邊稟告吧!”
老龍王心想,拿了這李靖出了氣,再來拿這哪吒也不遲,這李靖說的也不錯,自己今日水淹陳塘關確實未向玉帝告之,若是做得太過了,也不好交差。想著,便要去捉李靖,這時,一個小女孩出現在城墻最高處,手拿著利劍,沖著老龍王叫道:
“老龍王,一人做事一人當。那龍三太子是我一人殺的,便由我一人來負責。我爹爹曾說你是個講道理的人,一命償一命,今日你放過我爹爹和陳塘關百姓,我哪吒這條命,便給了你又如何!”
此時的李靖雙目赤紅,驚呼“哪吒不要”,就要向哪吒那處沖去。只見哪吒向自己這處跪下,雙手將劍橫在自己的頸邊,風雨中,她稚嫩的聲音一字一句地傳來:“爹爹,女兒不孝,今生不能再伴您左右,您和娘親保重,哪吒來世再當您的女兒!”話音剛落,血從脖子處濺出來,被大雨沖刷地干干凈凈,小小的身軀在李靖的面前倒了下去。
李靖跪倒在雨地中失聲痛哭,從此再也沒有一個粉嘟嘟的小女孩,拉著他的衣角撒嬌,用軟軟糯糯的聲音喚他“爹爹”。
龍王見狀,只能撤離。
黑云散去,雨水停落。陽光四散在剛剛遭遇劫難的這座城里,人人出來歡呼大難不死。唯有那高高的城墻上,一八尺男子,摟著一個小小的身子喃喃自語,早已沒了氣息的女孩的手里,緊緊握著為爹爹做的腰帶。
陳塘關的百姓都說這總兵李大人是個做起事來不要命的人,愛民如子,勤政廉潔。
只有李府的人才知道,自兩年前小姐去了后,這府中再也沒有歡聲笑語。夫人日日以淚洗面,傷了眼睛,老爺更是話不多言,日日在書房拼命地批閱著公文,人人不敢高聲說話,怕驚擾了這沉默的府邸。
這日太乙真人來訪,李靖微怔,自哪吒去了之后,自己也再未曾見過這仙人。太乙真人執意要請李靖前往自己洞府作客,李靖不知這仙人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就要一口回絕。
“與哪吒有關,你也不愿去?”
李靖正端著茶的手一抖,茶杯摔在地,急急拉著太乙真人的衣服想要問個明白。太乙真人卻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笑著對說道:“不急,不急!”
事關哪吒,李靖到底還是跟著去了。這仙人的洞府果然不同凡人,山中不受世間季節影響,繁花皆盛,其中那一塘的蓮花開得尤為嬌俏。李靖卻沒有賞景的心情,多次想要開口,都被噎了回去。
“看那荷塘!”
猜不透太乙真人的李靖心中正急,卻聽到他的話,便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卻見那接天的蓮葉鋪滿荷塘,映日的荷花別樣的紅,隱隱約約間,那煙霧朦朧處,似乎有些什么。
太乙真人讓李靖靠近了些看,李靖定睛,竟是個娃娃,再待仔細一瞧,那眉宇之間,竟然與哪吒一模一樣。李靖大驚,待要向太乙真人問個明白,卻不見了太乙真人的身影。
李靖無奈,只得看著眼前那個孩子,慢慢地向她靠近,不知不覺中,淚水迷糊了雙眼。那孩子似乎也聽到了什么,緊閉的雙眼睜了開來,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李靖。
粉粉的小臉上一道淚水劃過,她站起身,雙手向著李靖張開,
“爹爹,抱抱!”
“哎!”
(完)
其實劇情也沒什么新鮮的,只是覺得看多了小說里面李靖的冷酷無情,就想寫一個女兒控的李靖。哈哈
無戒21天訓練營第三期,第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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