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萬漫步在倫敦街頭,不緊不慢地隔著十米跟著前面穿著死板的西服的小個子亞洲人。
王耀明確表示有工作我會找你但沒事你別找我。于是伊萬在處理完波諾弗瓦的事的第二天開始跑到一家退伍老兵幫扶機構(gòu)做義工。當然,伊萬肯定不會這么輕易地被一句話打發(fā)走,所以在獻愛心之余他給自己發(fā)展了一個主要活動為跟蹤王耀的興趣愛好。
他得慶幸王耀沒有辭掉在奧丁科技的工作,因為這是他目前唯一有把握的信息。雖然伊萬對自己的跟蹤技術(shù)很有信心,但王耀每天似乎都是突然出現(xiàn)在奧丁科技附近,晚上再忽然在某個拐彎處消失不見。跟了這么長時間居然連個住址都拿不出來,在伊萬的特工從業(yè)史上雖然不是沒有過,但也足夠少見了。
不過,他有足夠的耐心。
王耀在走到奧丁科技的樓下時忽然停住了腳步,伊萬迅速隱藏到一個出售咖啡的攤點后。他看到王耀掏出手機盯著屏幕看了一會兒,然后撥出了一個號碼,把手機放到了耳邊。
伊萬正在帶著無限惡意猜測他是在給誰打電話(公司下屬?女朋友?或者……更邪惡的,男朋友?),卻無語的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機響了。
“布拉金斯基先生,我們又有新的工作了。”
“要我買束花去奧丁科技探望你嗎?”伊萬一時半會兒還沒辦法從無限惡意中走出來。
“完全不需要,”王耀沒理他,“我會發(fā)給你一個地址,去那里找我。”
王耀又打了幾個電話,不一會兒他那輛拉風的跑車就風馳電掣地開了過來,載上王耀一陣風般地淹沒在倫敦的人海里。伊萬任命地攔了輛出租車,七拐八拐地來到了唐人街上的一家中餐館外。
王耀已經(jīng)餐館角落的一個用盆栽植物與其他座位隔開的靠窗位置上喝著茶等候他,面前是打開的筆記本電腦。見到在店里探頭探腦找人的伊萬,便給服務(wù)員打了個招呼,把那個在一群黑頭發(fā)亞洲人中看起來特別顯眼的人形白毛北極熊請了過來。
伊萬坐到王耀對面,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他對王耀讓他來一家餐廳感到有些奇怪,畢竟在人來人往的地方談?wù)撝匾氖驴倳屓藫臅粫袆e有用心的人聽到。
王耀把菜單推到他面前。
伊萬瀏覽了一下菜單,要了一杯紅茶,“怎么會想著到這里?”
“這里的茶相當不錯。”王耀說著,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不,”伊萬解釋,“我的意思是,餐廳這樣的公共場所就像一個各種信息都不設(shè)防地飄在空中的捕獵場,有時候你沒法知道是誰聽到了你的話。我過去就曾在餐廳搞到過很多有用的東西。”
王耀露出一個微笑,“這里很安全,布拉金斯基先生。我持有這家餐廳80%的股份,在我們離開之前不會有客人出現(xiàn)在我們周圍。”
幸好紅茶送過來的夠快,伊萬在聽到“80%的股份”時迅速地舉杯喝了一口,好不容易才抑制住翻白眼的沖動。
王耀把筆記本電腦的屏幕轉(zhuǎn)向伊萬,指向屏幕上一個有著溫暖微笑的年輕男子,“這是我們這次的目標,費里西安諾·貝什米特。意大利人,目前正在經(jīng)營一家效益不錯的進出口企業(yè)。他是一個慈善家,前天才乘飛機到倫敦,計劃在14日晚上舉辦一個關(guān)于保護無家可歸者的募捐會。”
伊萬挑眉,“會有人想要害一個慈善家嗎?”
“不好說。”王耀把資料往下翻了翻,找出一張費里西安諾在離開西斯羅機場時被抓拍的照片。照片上年輕的慈善家正在低著頭準備進入前來接機的車,他的身后站著八個身材魁梧的保鏢。
“雖然重視個人安全沒什么錯,但我不覺得一個企業(yè)家或者慈善家需要帶這么多保鏢。”伊萬指出。
“也許有些只有他本人知道的東西在暗中威脅著他的生命。”王耀分析,“每個人總有些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事,不是嗎?”
“你是在為自己神神秘秘的行為辯護嗎?”伊萬故意問。
王耀無力地瞪了他一眼,“布拉金斯基先生,中國有句俗話叫做‘哪壺不開提哪壺’,我現(xiàn)在簡直懷疑那就是為你發(fā)明的。我們在討論貝什米特先生,請不要隨便把話題扯到我身上。”
伊萬露出一個無辜的表情,自覺地換了話題,“如果那八個保鏢足夠?qū)I(yè)并且合作良好的話,接近貝什米特并不容易。”
“對,”王耀點頭,“所以這次我來接觸他。”
“啊?”伊萬睜大了紫羅蘭色的眼睛仔細地審視著王耀的表情,驚訝地發(fā)現(xiàn)他竟然是認真的。
他很難想象王耀跟蹤別人的樣子。通過這五天的跟蹤伊萬雖然沒有找到王耀的住址,但他注意到王耀活動時經(jīng)常顯得身形僵硬,從來不做大幅度的動作,連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這種人不是孕婦就是受過傷,而伊萬暫時認為自己可以堅定地排除第一個選項。
但事實證明他想錯了,資本家的思路和普通人是不一樣的。
王老板從包里拿出一封邀請信,特別有底氣地擺到了伊萬的面前。“今天中午貝什米特先生將邀請幾個熱心慈善的企業(yè)家參加一個宴會。半年前我正巧以個人名義給一個在貝什米特先生倡導(dǎo)下發(fā)起的保護婦女兒童基金會捐了一筆錢。”
伊萬拿起邀請信一看,好笑地問他,“你叫亞當斯·李?”
王耀一臉的浩然正氣,“我是個注重個人隱私的人,布拉金斯基先生。”
“好吧,”伊萬對這個偏執(zhí)狂老板無奈了,“那需要我做什么呢?”
“我在過來的路上給你找了個工作。”王耀從包里掏出一份酒店介紹手冊和一份個人簡歷遞給了伊萬,“你將成為貝什米特先生所入住的圣帕特里克的一名行李員。這樣你中午就能用員工鑰匙卡進入貝什米特先生的房間,看看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所以我叫做伊萬·洛林斯,”伊萬翻著手中的簡歷,“曾經(jīng)在多家國際知名酒店任職并且工作出色。”
“對,”王耀認真地說,“而且在華道夫·希爾頓酒店工作的三年里曾經(jīng)連續(xù)兩年被評為年度優(yōu)秀員工。我相信你的專業(yè)素質(zhì)足以支撐你演好一個偽裝身份。那么,現(xiàn)在就剩最后一件事了。”
“什么?”
“我需要給貝什米特先生挑一件禮物。”
伊萬粗略地看了一遍費里西安諾的檔案,上面顯示他是一個虔誠的基督教徒,就提了一個富有建設(shè)性的意見,“你能弄來類似于文藝復(fù)興時期的大主教佩戴的十字架那樣的東西嗎?”
“有可能,但是那樣太慢了,”王耀歪著頭思考,“我記得我有一本宗教改革后期的意大利文《圣經(jīng)》。”
“在哪里?”伊萬好奇地問。
王老板淡定地喝了一口茶,“你家。”
拉風的黑色跑車風馳電掣地從車流中穿過,來到了Alderney街118號。
伊萬打開了門做了個邀請的手勢請王耀進去,然后把門關(guān)上和他一起站到了書柜前。
王耀掃視著一面墻的書柜,抽出一個盒子,打開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又抽出一個盒子,再放回去。如此重復(fù)了幾次,伊萬這才發(fā)現(xiàn)盒子里裝的都是類似于初版的《純粹理性批判》或者名家手稿這樣的東西。
王耀盯著最高的一層看了一會兒,忽然嘆了一口氣扭頭走到了一邊兒。
“書不在這兒嗎?”伊萬問。
“不是。”王耀搬起一個椅子,“放的太高了我得站到椅子——”
“——是這一本嗎?”伊萬忍著笑,輕松地從最高處抽出了王耀剛才盯了很久的盒子。
王耀有一瞬間似乎呆住了,好一會兒才放下手中的椅子,不情愿地承認,“……是的。”
伊萬愉快地把盒子遞給了王耀,看著他從精致的盒子里拿出一本年代久遠卻保存完好的書。王耀小心地拆開小牛皮封面的一角,往里面藏了一個竊聽器,再把拆開的部分粘上。
“雖然破壞古書的感覺很不好,”王耀向伊萬展示了一下看起來完全沒有變化的書,“但這樣至少我們就有可能知道他在干些什么了。”
伊萬在員工換衣間換上了員工服(一套有點可笑的西裝),走進了圣帕特里克酒店的大廳。酒店經(jīng)理斯坦利正站在大廳中央,陪著笑給一群來頭不小的客人介紹這個豪華的酒店。
“女士們,先生們,你們選擇了圣帕特里克,是圣帕特里克的榮幸。但我得說,你們的選擇是明智的。經(jīng)過不到十年的發(fā)展,圣帕特里克從名不見經(jīng)傳的酒店一躍成為倫敦酒店的知名品牌之一……”
伊萬站在經(jīng)理身后不遠處四處觀望著,他覺得這個經(jīng)理有些煩人,他講話的聲音太大了,盡管伊萬沒打算聽他在說什么,“不到十年的發(fā)展”、“知名品牌”這樣斷斷續(xù)續(xù)的句子還是一個勁往他的耳朵里鉆。
但這種狀況沒持續(xù)多久,因為他看到費里西安諾和他的八個保鏢從電梯里走了出來,這成功地轉(zhuǎn)移了他的注意力,把斯坦利的喋喋不休關(guān)到了耳外。
身材瘦小的費里西安諾穿著一身白色的西裝,和八個高大的黑衣保鏢站在一起看起來更顯瘦小的像個十八九歲的孩子,這種奇異的景象讓伊萬情不自禁地給他們的組合取個了個名字叫“白雪公主和八個小巨人”。
“……圣帕特里克酒店自從開業(yè)以來,一直堅持著行業(yè)領(lǐng)先標準……”
八個小巨人簇擁著白雪公主從前臺的方向走向氣派的酒店大門,伊萬的視線隨著他們的移動而轉(zhuǎn)移。一輛加長汽車停在酒店門外,最前面的小巨人A迅速上前一步打開了車門,等白雪公主費里西安諾坐進去后,小巨人ABCDEFGH才依次上車。
“……各位先生和女士將感受到圣帕特里克優(yōu)美的環(huán)境、一流的設(shè)施、高水平的服務(wù)。希望大家在圣帕特里克住的愉快!”斯坦利經(jīng)理以充滿激情的語調(diào)結(jié)束了自己的演說。客人們紛紛走向前臺辦理入住業(yè)務(wù),斯坦利滿意地轉(zhuǎn)過了身,卻看到一個新來的行李員在不合時宜地東張西望,頓時很是生氣。“你在看什么?!”
伊萬沒聽到斯坦利的問話,正在使勁地想要看清費里西安諾的車牌號。
“先生!!”斯坦利微微提高了聲音,幾乎是在壓著嗓子怒吼了。
“我在,先生。”伊萬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對斯坦利很是不耐煩,那聲煩人的叫喊讓他沒看清白雪公主和八個小巨人的車牌號碼!
斯坦利擺出經(jīng)理的架子,板起了撲克臉。
“你叫什么?”斯坦利用鼻孔對著伊萬問。
“伊萬·洛林斯,斯坦利先生。”伊萬回答。
“哦?”斯坦利用目光把伊萬從頭到腳掃描了一遍,“你就是那個在華道夫·希爾頓酒店工作了三年的新人?”
“是的,先生。并且連續(xù)兩年被評為優(yōu)秀員工。”伊萬面不改色的撒謊。
斯坦利的眼中依然是挑剔和尖刻,“為什么要來圣帕特里克呢?”
“因為我對希爾頓酒店的管理方式很不滿,”伊萬說著看了一眼斯坦利,后者還是一臉傲慢的樣子,“那里的經(jīng)理其實沒有外人想得那么擅長經(jīng)營管理。”
斯坦利經(jīng)理短促地微笑了一下,看得出來他對伊萬的回答很滿意,“我得說,洛林斯,你做出了明智的判斷。但你是行李員,客人的行李都快把大堂堵住了,而你還在這里假裝自己是大理石雕像,這是絕對的失職!看在你才來圣帕特里克,我就不追究你的責任了。好了,別在這兒傻站著了,快去工作!”
終于能把這個嘮嘮叨叨的家伙踢出視線了!伊萬維持著恭順的樣子,向斯坦利點了點頭,然后快步走到一位剛進門的女客人身邊提起了巨大的提包和沉重的行李箱。
把女客人和她的行李送到了六樓,伊萬給王耀打了個電話。
“費里西安諾已經(jīng)離開圣帕特里克了。剛才被一個蠢驢纏住喋喋不休,我沒看清他們的車牌號。”提起斯坦利伊萬就來氣。
“謝謝你的提醒。另外……布拉金斯基先生,這是我第一次聽見你不帶諷刺意味的稱呼陌生人的名字而不是姓氏。”王耀敏銳而迅速地抓錯了重點。
“喂!”伊萬被氣笑了,“我只是覺得一個意大利人有一個德國姓氏很奇妙。”
“也許他有一個日耳曼民族的曾曾祖父。”王耀冷靜地猜測。
伊萬笑了一聲,被斯坦利拉到谷底的心情略有回升的趨勢。
“對了,”王耀忽然想起了正事,“我順利黑進了圣帕特里克的服務(wù)系統(tǒng),貝什米特先生在十五樓的1508號,他的保鏢們住在1508旁邊的1507、1509以及1508對面的1512、1513。他的其他助手及員工住在離募捐會場更近的一家酒店。行動時請務(wù)必小心。”
伊萬坐電梯到了十五樓,很不幸的,一個保潔員正在打掃這個樓層。
他迅速走出電梯把自己藏到樓梯間里并小心地避開了攝像頭。上帝保佑每一個在門口掛上“不需打掃”牌子的人,要不是他們的無私奉獻,伊萬簡直懷疑自己要等上不僅僅是這天殺的漫長的半個小時,而是整個中午!
但保潔員的出現(xiàn)多多少少也帶來了一點好處,她打掃每個房間前都要先敲敲門,沒有人時才會用員工鑰匙卡進去。通過觀察,伊萬確認了他重點關(guān)注的五個房間里現(xiàn)在都一個人也沒有。
保潔員前腳剛離開十五樓,伊萬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樓梯間鉆了出來。
他先檢查了費里西安諾的房間。里面被打掃的非常整潔,讓伊萬有些懊惱——很多可能有用的痕跡都被保潔員破壞了。但他還是在床頭的精裝本《詩篇》里發(fā)現(xiàn)了一張很新的紙條,上面寫著潦草的意大利語。
伊萬忽然對自己當初因為娜塔莉亞擅長意大利語就心安理得的對這個語種敬而遠之感到有些后悔,他那只知道“Ciao”的水平可沒辦法看懂這張鬼畫符。糾結(jié)了幾秒,伊萬拿出手機給紙條拍了照。
費里西安諾的電腦也放在床頭。伊萬小心地打開了電腦,復(fù)制了費里西安諾的硬盤。
只能說費里西安諾帶的行李非常少,除了衣服和電腦幾乎沒有多余的東西。伊萬仔細地看了兩遍,沒再發(fā)現(xiàn)有價值的信息。
走出1508,伊萬迅速地檢查了剩下的四個房間,令人失望的是他完全沒有收獲。伊萬強烈懷疑那八個小巨人都只帶了一套換洗西服就跟著來了。
王耀穿著有點兒拘束的高級西服坐在費里西安諾對面,旁邊是另外幾個受邀而來同樣西裝革履的企業(yè)家。
從剛坐到座位上起,王耀就暗暗地打開了應(yīng)用試圖復(fù)制費里西安諾的手機。但不巧的是意大利人的手機此刻既沒有打開藍牙也沒有連接WIFI,根本無從下手。幸好他做了兩手準備,他看的出來自己找對了禮物。費里西安諾看著那本古老的圣經(jīng)時,他的眼神是充滿了驚嘆與敬畏的。也許沒人能比一個真正的教徒更明白那本圣經(jīng)的價值。
他得承認費里西安諾·貝什米特是個令人愉快的人。比起“英俊”這個聽起來有些剛硬的詞,王耀更愿意用“柔和”或者更具體的“令人舒服”來形容他的長相。在整個談話中,費里西安諾一直保持著微笑,難得的是那微笑讓人感覺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而不是為了應(yīng)付客人強作出來的假笑。
費里西安諾先感謝了在坐的各位企業(yè)家過去對他的慈善事業(yè)的支持,然后闡述了這次產(chǎn)生保護無家可歸者的念頭的原因,并舉了幾個令人印象深刻的例子,鼓勵在場的幾個人也參與于這項“充滿人道主義精神的有意義的幫扶活動”。
王耀一直在觀察他的表情,但他沒辦法從意大利人的臉上看出除了真誠以外的東西。
當餐桌上的氣氛達到最好的時候,餐點適時地被端了上來。
王耀的手機忽然震了一下,是一條新短信。
[From?布拉金斯基:已經(jīng)檢查完了。我可以去辭職了嗎?]
王耀思考了幾秒,手指迅速地在鍵盤上敲打了幾下。
[To?布拉金斯基:最好不要辭職。今天下午貝什米特先生應(yīng)該不會去會場查看準備情況,他很有可能留在圣帕特里克。]
【隱藏劇情·性格微崩小番外】
【被調(diào)戲的特工先生和他總是抓錯重點的老板】
[From?王耀:最好不要辭職。今天下午貝什米特先生應(yīng)該不會去會場查看準備情況,他很有可能留在圣帕特里克。]
伊萬嘆了一口氣,把手機塞回口袋,回到了大廳。
兩個漂亮的褐發(fā)女孩一人拖著一個行李箱走進了酒店大門,伊萬提起精神,在她們辦完入住手續(xù)后走上去幫她們把沉重的行李箱搬到九樓。
在電梯里,兩個女孩一直自以為很隱蔽地用好奇的眼神盯著伊萬,不時發(fā)出小鳥一樣唧唧喳喳的說笑聲。本著盡職盡責的態(tài)度,布拉金斯基先生毅然決然地忽視了客人那令人尷尬的視線。
電梯終于停了下來,伊萬如釋重負地把女孩們和她們的行李帶到了她們的房間門口,正欲轉(zhuǎn)身離開,女孩A試探性地戳了戳他的腰。
伊萬神情略微僵硬地回頭,“請問還需要什么服務(wù)嗎?”
“你可以站在那里暫時不動嗎?”女孩A用略微生澀的英語問。
“就一小會兒。”女孩B用同樣生澀的英語補充道。
伊萬僵在那里,疑惑地看看女孩A又看看女孩B,兩個女孩卻只是專心致志地盯著他,什么也沒解釋。
忽然女孩A小聲尖叫了一下,用匈牙利語迅速地對女孩B說,“是真的,不是彩色隱形眼鏡!”
女孩B大膽地伸手拉了拉伊萬的頭發(fā),驚喜地笑了:“這也不是假發(fā)!”
兩個女孩唧唧喳喳地笑了一會兒,這才拎起箱子一起進了房間。
“……”
伊萬忽然對自己能勉強聽懂匈牙利語這件事充滿了哀怨,他需要找個人表達自己被小女孩調(diào)戲的無限悲憤。
[To?王耀:我可以換種方式盯著他!在這里有客人騷擾我!]
王耀很快就回信了。
[From?王耀:最好不要辭職。另外,鑒于我認為騷擾你的一定是女客人,恭喜你風韻猶存,布拉金斯基先生。]
伊萬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無言。
“我已經(jīng)出來了。”王耀西裝革履地走出了費里西安諾舉辦宴會的酒店,坐進自己的黑色跑車,“打開你手機里的監(jiān)聽應(yīng)用,它能接收到竊聽器的信號。”
“嗯。”伊萬正拎著大箱子和客人走向房間的門口。
王耀想了想,又補充道,“估計貝什米特先生一會兒就會回圣帕特里克,所以你最好留心十五樓的動靜。”
客人拎過箱子進了門,伊萬轉(zhuǎn)身向電梯走去,“沒問題。中午我在十五樓沒什么特別的發(fā)現(xiàn)——”
“——你在自言自語嗎?”略顯低沉的女聲忽然在伊萬身后響起。
伊萬戒備地轉(zhuǎn)身,是剛才的客人——一個成熟的女性——把箱子放到門里又拐了回來,正站在門口露出魅惑的笑。
伊萬頓時在腦子里拉響了警報,迅速做好各種心理建設(shè)。他沒有回答那位女士的問題,只是一動不動地站在了原地,“請問您還需要什么幫助嗎?”
“你走路的姿勢很特別,進行過相關(guān)的訓練嗎?”
“……?”什么叫訓練?特工先生表示不解,站軍姿走正步算嗎?追殺別人和被別人追殺也是嗎?
“像你這樣又高又帥的人幫人拎包實在很浪費,”這位女士向前走了一步,大膽地伸手捏了捏伊萬胳膊上的肌肉,“我對你很感興趣。”說著,她掏出一張名片,塞進了伊萬的口袋。
“如果想轉(zhuǎn)行,隨時可以來找我。當然——如果你不是想轉(zhuǎn)行,也可以來找我。”女客人戳了戳伊萬的胸口,“名片上有我的電話號碼。”
“看來您不需要我的幫助,”伊萬僵笑了一下,“失陪。”
“呼——”伊萬長出一口氣,大步走進了電梯——那個女人把手伸過來的時候他可是都快把槍掏出來了。他可不想在這里工作不超過四個小時就來個喋血大酒店。
“布拉金斯基先生,”王耀忍著笑做出嚴肅的語氣,“看來我打過來的不是時候,我鄭重向你道歉。”
伊萬的表情扭曲了。他低頭把寫著意大利文的紙條照片發(fā)給王耀,開始敬業(yè)地繼續(xù)剛才被打斷的工作匯報,“十五樓的房間里看不出什么問題。那八個保鏢幾乎什么都沒帶,我只在貝什米特的房間里發(fā)現(xiàn)了一張紙條,我也順便拷貝了他的電腦。紙條的照片我已經(jīng)發(fā)過去了,你什么時候過來一趟拿拷貝電腦的閃存?”
“晚上我會去一趟圣帕特里克,據(jù)說那里有讓墨西哥人都羨慕的墨西哥卷。”王耀心情愉快地說,“不過,說實話我不覺得貝什米特先生的危險會和網(wǎng)絡(luò)有關(guān),他看起來不像是對電子產(chǎn)品非常感興趣的人。”
“不好說,”伊萬聳聳肩,“誰又能一眼看出來你是個高級黑客呢?”
王耀露出一個微笑,“說的也是。”
王耀開車回到自己現(xiàn)在居住的居所,動作迅速地把熱死人的西裝外套扔到沙發(fā)上,打開空調(diào)和他的電腦。
進浴室之前他忽然想起自己還沒看那位特工先生搞到的紙條照片,沒想到打開手機一看,潦草的字跡下冷冰冰的內(nèi)容讓他失去了沐浴的心情。
他迅速給伊萬打了個電話。
“布拉金斯基先生,”王耀快速地說,“也許貝什米特先生并不是我們以為的那樣一個人。”
“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伊萬似乎在大堂里,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幾乎讓人聽不清楚。
王耀又調(diào)出了那張字條的照片,“如果我對意大利語還保持著一點理解力的話,我想這張紙條上寫的是——”他的語氣變得非常嚴肅,“‘我快要到倫敦了。就算那東西藏在奧丁科技里,我也將付出一切代價奪取它!’”
“那是費里西安諾的筆跡嗎?”伊萬走向此刻無人打擾的樓梯,冷靜地問。
“不知道,”王耀有些頭疼,“我并沒有見過他寫的字。”
“發(fā)揮你的專業(yè)優(yōu)勢上網(wǎng)查查看,”伊萬給出了專業(yè)意見,“他組織了那么多慈善活動,找找相關(guān)的照片,說不定里面就有他寫給小朋友的信或者在倡議書上簽的名。”
王耀擦了擦頭上的汗,把手上的浴巾扔到一邊坐到了電腦前。迅速地進入費里西安諾組織的保護婦女兒童基金會的官網(wǎng),找出了大量的活動照片。他的運氣不錯,很快就翻到了費里西安諾寫給某地受災(zāi)兒童的寄語。
費里西安諾的字體和紙條上的有著明顯的不同,他寫下的文字非常優(yōu)美流暢,字體接近花體但又沒有那種刻意的華麗。而紙條上的字就沒有那么多講究,也許是因為倉促,看起來非常潦草,給人的感覺是野性的、粗獷的。
在一陣狂風暴雨般的鍵盤與鼠標交響曲后,王耀的聲音終于重新在耳機中響起,“那不是貝什米特先生的字體。”
“能查出來是誰寫的嗎?”伊萬在裝飾華美的走廊上慢慢走著。
“恐怕不能,”王耀皺起了眉,“與貝什米特先生有過接觸的人太多了,等我們排查出來,估計已經(jīng)出人命了。”
“那……為什么寫紙條的人要提到奧丁科技?”伊萬問,“奧丁科技里可能有什么值得‘奪取’的東西嗎?”
“說實話,有很多。”王耀思考著,“他們的一些開發(fā)項目具有很大商業(yè)價值,有的甚至能夠大幅度提高當前市場上電子產(chǎn)品的性能。”
“但是我不覺得一個經(jīng)營進出口企業(yè)并且做慈善的人會對你說的那些開發(fā)項目感興趣,”伊萬停到了二樓走廊盡頭的窗口前,“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研究項目之類的東西,比如說上次波諾弗瓦的工作不是就沒有被記錄在案嗎?”
“說到波諾弗瓦先生,他從奧丁科技辭職了。”王耀在抽屜里翻找著拷貝了弗朗西斯電腦的閃存,“不過他電腦里的東西可能會給我們一些啟發(fā)。”說著,王耀拿出閃存插到了電腦的USB借口上。
八月里一點多的太陽正不遺余力地向大地釋放者自己的熱情,耀眼的陽光照在伊萬面前的玻璃上。
站在二樓窗口,看著窗戶外的不遠處一個商店門前裝著的攝像頭,又回頭看看走廊里潛伏在暗處的機械之眼,伊萬莫名地感到心神不寧。
“你一直不肯告訴我你的情報源,”伊萬的聲音里透著焦躁,“這樣會讓我的判斷里有很多猜測的東西。王耀,我不喜歡這種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感覺。這樣我也許沒法把費里西安諾從這個亂七八糟的謎團里拖出來。”
似乎是在回應(yīng)他凌亂的情緒,耳機那邊的聲音忽然全部都消失了,鍵盤聲、鼠標聲、甚至是王耀的呼吸聲都被一片寂靜取代。
“王耀,你還在嗎?”伊萬的心懸了起來,“你還在嗎?”
王耀翻看著弗朗西斯電腦中各種信息量驚人的數(shù)據(jù)和分析記錄,隨著黑色的底色中白色字母的熒光接連不斷地劃過視網(wǎng)膜,他抿緊了唇,面容也開始一點點顯出一種病態(tài)的蒼白。
“布拉金斯基先生,”王耀囁嚅著,“我想我找到奧丁科技里最容易被人窺伺的東西了。”
“什么?”伊萬耐心的等待著下文。
“我的情報源……”
“什么?”伊萬問,“你的情報源怎么了?”
“布拉金斯基先生,這次我不得不告訴你了,”王耀的聲音有些顫抖,“我的情報源,是一臺機器。”
它從來不休息,此刻也在暗中觀察著一切。
[時間?2012.08.12?13:40PM]
[地點?圣帕特里克酒店?二樓]
[正在進行面部比對……]
[面部比對完成……正在進行聲紋比對……]
[檢測到?ASSET?伊萬·布拉金斯基][1]
[正在對?ASSET?伊萬·布拉金斯基?進行信息檢索……]
[正在進行聲紋比對……]
[比對結(jié)果?通話對象?ADMIN?未知姓名][2]
王耀清冷的聲音還在慢慢地訴說著,“我造了一臺壞機器……但它本身卻像雪一樣潔白無瑕。”[3]
伊萬驚訝地抬起了頭,四周無處不在的機械之眼悄然記錄下他錯愕的臉。
【注釋】
[1]Asset:關(guān)鍵執(zhí)行人
[2]Admin:系統(tǒng)管理員
[3]機器(TheMachine):這個概念來自美劇《Person?Of?Interest》,也是POI和這篇文的核心概念。具體作用和來歷會在后文解釋。本文的機器和POI中的機器在設(shè)定上有一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