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Sam米
蔣熹就著白開水把一個饅頭吃完了，她看了一眼時間，開始收拾書包去學生家里試講。她原來有兩個兼職的，一個是麻辣燙店里的服務員，一個是賓館的前臺，后來她把麻辣燙店里的兼職辭掉了，就只剩下一個兼職，剛好補習機構給她介紹了一個學生。她算了一下時間，五點下課，九點去賓館前臺，中間剛好可以做兩到三小時的家教，她決定去試一試能不能通過試講，畢竟一個小時50塊的薪資還是很有吸引力的。
她的宿舍離學生家不算太遠，走路30分鐘就能到。蔣熹邊走邊想著自己待會要講的知識點，她不算特別有經驗的家教，所以很擔心試講會失敗。
兜兜轉轉到了學生家樓下，她翻出了學生的信息表，對著玻璃門整理了一下頭發，按了701的門鈴，“您好！請問是林景行同學家嗎？我是來試講的家教老師蔣熹……”
林景行聽到門鈴聲從被子里探出頭來，他今天曠了課在家睡覺，不過他一直沒睡著，躺了很久頭有點暈，掙扎著起床，到廁所去洗漱。
孫阿姨給蔣熹開了門，“是蔣老師嗎？”一只吉娃娃從阿姨身后竄了出來，朝著蔣熹叫了起來，“阿布，安靜，這是客人！阿布！”
“阿…阿姨好，我是蔣熹！”她鞠了鞠躬，有那么一點尷尬。
“哎呀老師來這么早啊！快進來吧！景行剛起床，麻煩您稍微等他洗漱一下！”
蔣熹看了一眼手表，18:25，比約好的時間早了五分鐘而已，他今天不用上學嗎？孫阿姨把她帶到林景行的臥室，一股酒味撲面而來，滿地的易拉罐酒瓶，她皺了皺眉頭。
“哎呀這孩子……老師不好意思啊，我先給他收拾收拾……”
“沒關系的，阿姨，要是家里沒有別人的話在客廳學也可以，今天只是試講，很快……”
“就在這里講吧。”
冷不伶仃冒出的男聲嚇了蔣熹一跳，她回頭一看林景行就站在她身后。林景行穿著一件寬松的短袖，劉海的發梢還有點濕，他一邊拿著一個毛巾擦臉，一邊走到了窗邊拉開了窗簾。
蔣熹很難把林景行和眼前這個亂七八糟的房間聯系起來，因為他看起來更加像那些在籃球場上享受眾人歡呼的男孩子。
“孫阿姨，可以了，不用收拾了。”
“哎呦你看看你的房間，像什么樣子……”孫阿姨碎碎念著走了出去。
林景行穿上一件外套，坐到課桌前，隨意地用手梳了梳頭發。
蔣熹從包里掏出了講義和試卷，“你好，我叫蔣熹，你怎么稱呼都可以，”她猜她估計沒有比林景行大幾歲，“可以開始上課了嗎？”
“嗯。”
“那我們先來做一個水平測試吧，你把這份卷子做了。”蔣熹把卷子遞給林景行。
林景行接過卷子隨意翻了一翻感覺自己剛緩過來的頭暈又犯了，“我不想做卷子，而且這些題目我都看不懂。”
“你不是高二下學期了嗎？這些都是高一的題你都不會？你是學了但是忘了嗎？”
“我之前在英國讀書，這些都沒有學過。”
“那你今天為什么還不去上學？”
“嘖，我連高一的題都不會了我要怎么上高二的課啊！”林景行不耐煩了起來。
蔣熹這下也不知道要給他上什么課了，“……那你會背九九乘法表嗎？”
“……小學生的東西我會。”
結果蔣熹給林景行講了一節課的初中數學，她覺得這個男生一節課根本就沒有太認真地在聽，當然她本來也沒有指望他能認真地聽課，只是偶爾感覺到他一直都很困頓，對她講的東西也提不起興趣。她偷偷看了好幾次表，好不容易才撐到下課，林景行撐著頭看著她寫的公式，那樣子在她看來是面無表情雙目無神，八成是困了。
“好了，我今天的試講到點了。看樣子我催眠成功了，你去睡吧，我走了。”蔣熹利落地收拾好書包，她猜這次試講估計會泡湯。
林景行就像聽課的時候一樣應了個“嗯”，第19個嗯，蔣熹在心里默默地數著，今天她聽他說的話肯定不到100個字。
她拎起包離開了他的臥室，那只叫阿布的小狗又沖她叫了幾聲，孫阿姨聽見了就從廚房出來送她，“蔣老師要留下來一起吃飯嗎？”
“謝謝阿姨，不用了，我回去吃就好了！阿姨再見！”
“那您路上小心啊！”
“好的！”
門關上的時候，蔣熹松了一口氣，但是又有點喪氣，今天的試講大概是失敗了，她不大喜歡林景行這種看起來脾氣不太好的小男生，但是試講失敗又會少賺很多人民幣……
蔣熹在快到賓館的時候接到了她媽媽的電話，“喂，媽媽。”
“笑笑，吃晚飯了嗎？”電話那邊的聲音有點吵雜，蔣熹透過話筒聽到了炒菜發出的刺啦刺啦聲和隆隆作響的抽油煙機的聲音，過了飯點媽媽就能有一小段休息時間了。
“吃過了，你吃了嗎？”
“我一會兒就吃。笑笑，你下個月的生活費我給你打卡里了，你收到了嗎？”
“嗯，我收到銀行短信了。”
“行，你回頭不夠用就管我要…明天周末你去哪里玩啊？”
“明天啊……”蔣熹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明天估計去圖書館吧。”
“怎么老是泡圖書館啊，要多出去跟同學走動走動啊，整天窩在學校里……”電話那邊好像有人叫了她，她急急地應了一聲，“我得去忙了，你好好照顧自己啊！”
“你趕緊吃飯啊，別又忙著忙著忘了……”
“行我知道了……”電話掛斷，蔣熹就好像從一個亂哄哄的廚房里被拖了出來，她回了回神，開始進行她的下一個工作。
春天是萬物復蘇唯獨人不復蘇的季節，蔣熹最不喜歡的季節就是春天。她喜歡冬天在一個暖和的被窩里醒來，秋天踩著細碎的落葉，夏天喝一口冰鎮的可樂，只是一些小小的事情都可以讓她覺得很幸福。但是在春天，她必須得忍受南方的陰雨連綿，詩里說“春雨貴如油”，她覺得在南方春雨不要錢。
更讓她難過的是，在春天，不睡覺的時候會覺得很困，但是睡了一覺起床的時候又會覺得比睡之前還要累，蔣熹揉了揉發暈的額頭，伸了個懶腰，由衷地討厭春天。她把折疊床收了起來，又整理了一下放在前臺上的課本，她得在八點之前趕回學校，第一節課的老師總是在八點準時點到。
蔣熹到了教室就看見了她的室友丁琳，就直接坐到了她旁邊。
丁琳跟她講，“系主任昨天來找你沒見著，她讓你今天去找她一趟。”
蔣熹猜他大概又是來催學費的，丁琳欲言又止，“你最近還是交不上學費嗎？其實…其實我這邊可以先借點錢給你的……”
蔣熹臉上一熱，她們都是大二的學生，相處的時間還不是很多，丁琳愿意幫她已經讓她很感激了，小時候總是愛挑別人的毛病，但是長大以后慢慢發現，如果還有人對你好已經是無比慶幸的事情了。不過她還是拒絕了丁琳的好意，她估計自己借了錢也沒有還上的時候。
她下了課就去找系主任，路上還遇見了譚學長。她剛入學的時候也不知道想加什么社團，就加了一個冷門的國學社，雖然說譚允賢是社長，但是整個社團才不到二十個人，大家很快就熟悉了。她這個學期太忙了，就沒有再去過社團活動了。
“學長早。”
“蔣熹？感覺很久沒有見到你了啊，大忙人！”
“嗯，最近是比較忙一點……”
“我最近社團活動好像也沒怎么見到你了啊！”
事實上學長本來也不怎么常去社團啊，蔣熹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不得不承認譚學長是個很厲害的人，剛開始蔣熹還以為他只是一個興趣社團的社長，沒想到他其實是學生會的副主席，當然這些職位再大也只是個稱謂而已，真正讓蔣熹佩服的是他去年參加了一個創業比賽拿了20萬的獎金。自此之后，蔣熹每次見到他腦子里都會蹦出20萬現金。
“嗯嗯，等我忙完這陣子會去的！我現在還有點事，不好意思啊學長，我先走了！”
“等等，前兩天我看見學校的雜志在招有償編輯，你可以去試試！”
“啊，可以，我回去試一下。”蔣熹想，她最近就窮得這么明顯嗎？
“蔣熹啊，你究竟什么時候能交上你這學費啊？”
“老師，我現在實在交不上，您看一下有沒有別的什么辦法可以把貧困生補助申請下來嗎？”
“我都跟你說了，申請時間已經過了，你再申請也得到下一學期了……”
老師后頭絮絮叨叨了些什么都被蔣熹自動屏蔽掉了。
申請不到補助，她早晚都會給輟學的，但是貧困生的名額被一些并不貧困的人占著，她老家的貧困證明也遲遲辦不下來，日子可真是難過啊，她開始有了一點點這樣的想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