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臺燈下倚桌而坐,看寬大的玻璃杯里葉片于水中翻轉不息,深嗅茶的芬芳,那抹馨香會沖淡一天的疲憊。只有夜晚才是真正屬于我的,只有就著香茗閱讀的歡快時光才是我最本真的喜悅。可是我又有多久和這種生活擦肩而過了呢?仿佛已經遁世一個世紀了,生活于一成不變中延續,心如止水,恬然的繾綣于自己的小世界里,自說自話,精神羽翼里起伏著的那些遙遠往事也于鈍化的思維里漸行漸遠。今天偶然翻看那只老箱子,里面有我碼得整整齊齊的老書信。一張張泛黃的信封上不同的字體疏忽跳躍于眼前,心在那一刻有種觸電的感覺。那些美好的時光一下子撲面而來。
那時候天還很藍,沒有霧霾的纏綿悱惻,那時候河水還很清澈,沒有鐵銹紅的色彩斑斕,那時候我剛大學畢業在一個很僻靜的小鎮上教書,滿心滿眼都是孩子們熱切求知的眼神。
我是帶著美好的憧憬走進那所校園的,而那所校園也用它特有的質樸接納了我。
上世紀90年代,也就是中國駐外大使館被炸的那一年,我被分配到了那里。簡陋的校舍,只有一座教學樓,辦公室就是宿舍,那不足20平方的小屋里,一張單人硬板床、一把椅子、一張桌子就成了我溫暖的家。后來不足一個月又多了同樣的一套東西,那是新來的舍友。于是我們兩個選一個鎮上大集的日子,去鎮中心買來了煤氣灶具,鍋碗瓢盆,蔬菜水果于是我們搭伙過起了日子。
我覺得自己是一個適應能力非常強的人,大學時候的美好希冀在父母的堅決阻攔下被冷酷夭折后,我還是朝氣蓬勃地走進了現實里,走進了這所簡陋卻散發著厚重質樸氣息的校園里。
從一個校園走進另一個校園,而身份已經截然相反,從學生輩榮升為教師輩,那種感覺簡直爽呆了。更讓我感覺開心的是,我一來就勝任高二年級的語文課。站在小小的講臺上感覺自己有了超能力,成了大大的老師。其實我和當時最大年齡的孩子相差不足五歲……
踏實認真的備課,激情澎湃的授課,和諧的互動,坦誠的交流,不多久我便和孩子們打得火熱。于是我了解了歡歡的心事,這個大男孩有顆女孩子的慧心,于是我知道了馮超的理想,當一名光榮的海軍戰士,馳騁在蔚藍的大海上,保家衛國。于是我明白了靜雅的憂郁,超峰的小脾氣,成光的豪爽,李菲的霸道……于是我成了他們的知心大姐姐,他們成了我可愛的小姐妹小兄弟。
于是你會看到在白雪皚皚的冬季,雪花剛停我們便奮戰在校園的操場上邊掃雪邊瘋狂的打雪仗,于是你也會看到在赤日炎炎的夏季,我會經常不斷的買來大大的西瓜,在我們的班會課上大吃特吃。于是你更會看到,每一個靜悄悄地黎明別的學生還在被窩里懶床,只有我們高二的教室里燭光通明。
那一年我收獲的不僅僅是工作的開心快樂更有滿滿的感動和孩子們優異的成績。
如果生活可以重新來過,我還想回到那里我會扎根一輩子!
可是生活沒有假設,只有最殘酷的現實。
那一年他們高三,我卻因為某種原因殘忍地離開了他們,調進了縣城里,還是當一名高中語文教師,雖然依然腳踏實地,但再也找不回最初的感覺。
那碼在箱子里的一封封信箋,是當時孩子們在我離開后寫給我的心語。他們步入大學還一直保持著和我通信的習慣。后來的后來電腦普及網絡肆虐,書信交流也在快節奏的時代里壽終正寢了。
我把所有的書信編好號碼捆綁起來整齊的擺在那個讀大學時買的帆布箱子里,最初的幾年我還經常翻看,但隨著生活內容的不斷增加,我也由單一的身份演變成別人的妻子,兒媳婦,媽媽等等多重身份后,生活工作壓力劇增,哪里還有閑心來品讀回望。于是那個箱子被我束之高擱了起來,搬過幾次家,雖然每次都會帶過來,但卻再也沒有打開。
脫離教學一線很久了,我由一名語文教師成了一名辦公室工作人員,期間還在校圖書館里蝸居過一小段日子。每一種日子我都喜歡也都很精彩,但唯有那段時光刻在了我生命的永恒里。
記憶如斜刺里的一顆流彈,令英勇的戰地戰士猝不及防,今天我也被他深深地傷害了,但這種傷害帶給我的卻是無比的快意無比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