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星期前,當我拉開窗想再看看那兩只小鳥時,眼前卻只剩下沾著些許鳥糞的空鳥巢。
我留意到羽翼漸豐的小鳥也不過才幾日,這么快就鳥去巢空了么?
發了一會呆,才意識到這兩天確實沒怎么聽到它們的叫聲。
站在陽臺上向樓前不遠處的那片樹林望去,蔥蔥郁郁的樹林,風吹過沙沙作響,鳥兒們該是飛去那里了,樹林、曠野才是它們的天地,我們只是有幸邂逅。
三月底的小城,持續上演著一場場花開花落,但空氣中仍透著寒意,房前屋后卻時不時傳來“布谷谷布谷谷”的鳥叫聲。
鳥兒們飛到窗臺上,飛落在陽臺外的曬衣架上,頻繁、焦躁地鳴叫著,讓人隱約覺得它們有種緊迫感。
當兩只鳥兒歇在我們屋北窗戶的防護欄上時,我正在窗口的水池邊洗碗,它們或許看到我了,但仍旁若無人地走來走去,其中一只還隔著紗窗向屋內張望,即使我拿起手機拍它們也沒能驚嚇到它們。
想起去年這個時節我來這里,一拉陽臺的窗簾就看到窗臺邊上有個鳥窩,里面還躺著兩枚可愛的白色鳥蛋,鳥在我拉窗簾時被驚飛了。
也許在我們離開的這些年里,它們已經習慣了這還算安靜的地方,把這兒作為哺育后代的場所了。
接下來的幾日,盡管還是能看到鳥兒在屋子周圍盤旋,但屋前屋后一直都沒有筑巢跡象,或許我們的歸來打亂了它們的計劃,它們今年只能重新去選址了吧。
一個無風的傍晚,我打開窗準備把家中的兩盆吊蘭放在空調外機上,想它們吸收些夜間的露水。剛拉開窗子,就聽到“撲棱”一聲,從窗戶底下竄出一只鳥,嚇了我一跳。等我把頭探出窗戶,才瞥見了空調外機支架與陽臺墻壁間有個鳥窩,只是用了些細樹枝搭成的,里面竟然已經躺了一枚蛋。
房子是老房子,頂樓的屋檐有三四十公分的挑臺,這個鳥巢剛好就安在屋檐下,西面靠空調外機殼,東面是陽臺外墻,北面雖然跟南墻有點距離,但足以遮蔽風雨。看來鳥兒早就為自己的孕事做了精心準備。
那被驚飛的鳥兒歇在對面的屋檐上,伸著脖子盯著我,急切地發出“布谷谷布谷谷”的叫聲。為了不再讓它懷疑我有不友善的舉動,我趕緊關了窗戶。
知道了這個“秘密”后,我拉窗戶時變得格外小心,免得我們互相驚嚇到。閑時,我會靜靜地看著它,它看到我,亦不再驚恐地飛去,繼續安然地趴著。我不清楚它到底在孵化著幾枚蛋,自從那晚我就沒看它離開過鳥窩。我們就這么互不干擾地各自繼續的生活。。
我也曾不斷地猜測它屬于什么鳥,布谷鳥么?搜索布谷鳥之后,沒有從相關的圖片中找到與它類似的,并了解到多數布谷鳥是不會自己孵化小鳥的。鴿子么?我又多次比較了它跟野鴿子的特征,覺得它應該是野鴿子。
時間不知不覺地到了五月中旬,我就那么無意間看到兩只頂著灰白色細絨毛的小鳥正在鳥巢里活動,大鳥就蹲守在它們身旁。鳥兒何時產下了第二枚蛋、小鳥又是哪天破殼而出的,這一切都在以往的日子里悄無聲息地進行著。
我再次見到小鳥是十多天之后了,它們身上的羽毛已長得跟大鳥無二致,它們站立在鳥巢旁的空調排水管上,只是還不善飛行,即使我探出頭去,它們也沒有飛走。大鳥不再陪伴著它們,那小小的窩里已經擠不下三只鳥了。
“羽翼漸豐,這兒終不是你的天空。”一邊看它們,我一邊在心里對它們說著。
如今,它們真的回到自己的天空里去了。
連續幾日,都沒見到有鳥兒返回過鳥巢。
五月底了,氣溫正在一天天上升,唯恐留有鳥糞的空鳥巢會惹來蚊蟲,星期天趁孩子的爸休息,讓他把鳥巢用垃圾袋包裹著處理了。
“也許明年鳥兒還會來吧。天熱了,如果真的讓它們待下去會招蚊子蒼蠅的。”我對自己說著,有一點失落,也有一點自我安慰的味道。
出乎我的意料,次日一大早,空調外機上竟又出現了兩只野鴿子。我心中有了些許愧疚。
然而兩天過后,在原先的位置又出現了一個搭建完好的鳥巢。又是那么迅速!
我站在窗邊看著鳥兒,鳥兒臉朝著北趴著。我要不要讓它繼續留在這里?在那一刻我不由自主用手拍了拍墻,發出敲打聲。它根本無意飛去,只是把頭埋低了,翅膀微張,似乎在護衛著什么。
我終究不忍,收回了意圖驅趕它的手。
第二天早上,鳥兒可能去覓食了,我看到鳥窩里果然有一枚蛋。
從陽臺望去,周圍的房子都在逐日長高,鳥兒能飛去那里安安穩穩地繁衍后代么?在這平民化的院落逐漸稀少,高樓大廈隨地崛起的時代,鳥兒們應該也很無耐、很茫然吧,它們要去哪里找尋安身之地?我為什么要因為自己的一念好惡改變它們的生存現狀?有時,我們的不作為可能也是在行善。
人和其他物種之間,人和人之間,誰都不是誰的主宰,我們都只是在天地間借了一席安身之地。
我窗下的鳥兒仍在繼續它生兒育女的工程,以后的日子里我們仍將相安無事地共處同一屋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