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青平
一
我回老家了。老家在山西北部的一個小村莊。
北方的冬天很冷,水倒在院子里,轉身回去,一會兒再出去看,一小塊冰面已經反著冷冷的光。
家家戶戶都生爐子來取暖。十月的時候,卡車拉著新碳一輛接一輛開進村子。大門口卸下一噸,兩噸碳,大人們忙活起來,在院子里開辟出一個角落,進進出出,把凌亂散落的碳堆碼成一座規整的小山。
小孩子們也跑來跑去地幫忙,弄得雙手漆黑,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小手順勢一摸,變成了花臉貓。
碳塊堆成的小山沉重地呼吸著,過冬就靠它們了。
生爐子時,要把一大塊黑碳錘成小塊,塞進爐子。每塊碳都有自己的紋路,錘的時候不能亂錘,要順著紋路,這樣會省力省時。
手握大錘,看準紋路,狠狠砸下。叮叮咣咣,在錘頭的重擊下,一大塊碳分裂成合適的大小,細碎的碳粒在分裂中飛濺向四周,滾落在遠處的黃土中。
碳塊用簍子裝好抬到火爐旁邊,無數的碳屑被歸攏到一起,送到鍋灶里燃燒。
漆黑的碳塊在爐子里燃得火紅,噼啪一聲,爆裂開來,再加一塊進去,新鮮的火苗竄動,透過鐵爐散發著溫暖與能量。成千上萬的家庭就在這樣的溫暖中沉沉睡去。
二
我上小學時,教室里還是生爐子的,學生們要輪流值日。輪到誰,誰就要早上提前到教室,負責給爐子生火。
總有不會的,不管怎么擺弄,那一大堆黑鐵就是和他對著干,滾滾的濃煙嗆得人咳嗽連連,下河捉魚的好手們沒有了夏日的驕傲,此刻也終于犯了難,不得不到處求救。
也有學生從家里拿了土豆和紅薯放在爐子底下燒著吃,換來的都是老師的責罵。
還是在自家里舒服。白天出去玩的時候往爐子底下扔幾個紅薯,晚上回來撥開爐灰拿出來一掰,甜味升騰出來,再來一碗小米粥,香醇厚甜的滋味在嘴里化開。
一輩一輩人就這么過來,靠著煤炭和鐵爐,做飯,取暖,度過嚴冬。
三
山西是煤炭大省,以前人家問我老家是哪的。
“山西?!?/p>
“啊,知道,你們那兒都是煤老板吧。”
我不置可否。
爐子在減少,我們這一代人已經不用了。
新建的小區統一供暖了。聽說老街還要拆遷。
生活方式變了,人也變了。
十幾年后,幾十年后,新一代的山西人,或許不會知道爐子長什么樣子,煤炭長什么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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