韭蓮花,我打心眼里喜歡。
龍年,本打算回老家過,怎奈拗不過女兒,只好來到了深圳。
女兒家住在凱旋城。凱旋城小區(qū)規(guī)模不小,建筑別具匠心,一棟棟樓房似一彎彎月牙,八卦布局,宛若一座迷宮。原本房子可以容納一家人居住,但女婿怕我們不方便、不自由,安排我們晚上在曾經(jīng)租下的套房休息。
房東好久不住,陽臺(tái)長條形花架擺放著幾盆花,花土干涸,枝葉枯萎,死翹翹了。閑暇里,我給花盆澆了水,了卻憐憫之心。
大年三十,我們驅(qū)車去汕尾、汕頭、潮州、漳州等地浪了一圈。初三返回,推開陽臺(tái)門,一幕景象映入眼簾:長方形的泡沫花盆里,一株株韭蓮,一拃高的淡紅色花枝直立,枝頭上有的花骨朵像陀螺待放,有的已綻開笑臉,花朵有六片花瓣,葉片呈粉紅,花蕊現(xiàn)蛋黃,宛若蓮花,在清風(fēng)中搖曳;綠葉似韭菜葳葳蕤蕤,彎腰舒展;裸露的根部像蒜骨朵,緊扣泥土。心生喜愛,趕緊又澆一瓢水。這里的土似膠泥不易滲漏,水汪汪一片,一幅黃庭堅(jiān)贊美水仙花景致:“凌波仙子生塵襪,水上輕盈步微月。”兩只花蝴蝶挺立花朵上,翅膀忽閃忽閃;幾只蜜蜂嗡嗡著穿梭往來,嚼吸式口器在這兒嗅嗅,在那兒嚼嚼,一幅貪婪樣兒,染了一身的黃。跟屁蟲的小花貓,“喵嗚”一聲跳上花架,眼珠咕嚕嚕轉(zhuǎn)動(dòng),欲要探爪捕捉。
韭蓮葉子像韭菜,青翠欲滴。眼見新的花葉一天天往高竄,自療自愈,枯葉褪去。觀賞良久,恍惚間,我想起了從前。
我家廟圪嶗掩藏在隴東高原大山深處,一條小路像蛇一樣,沿著廟壕向溝底蜿蜒迂回,小路盡頭拴著一眼清泉。那年月家里窮困,大人忙忙碌碌掙工分,不是頂著烈日在滾牛洼種莊稼,就是披星戴月修梯田,擔(dān)水、背柴和挖豬草的事情就由我們娃娃去做了。
我和妹妹抬水,常常在半路一塊較平緩的地兒歇息。“哥,咱們挖點(diǎn)地種菜吧?”好主意!于是,我們姊妹四個(gè)挖的挖,鏟的鏟,幾天的功夫,就修出了巴掌大一塊菜園。菜園挖好了,我們卻傻眼了,沒有蔬菜種子呀!
“咯咯噠,咯咯噠……”看到滿臉通紅的母雞跳出雞窩,我們打起了如意算盤。手捧雞蛋奔向小賣部,換來幾小包種子,按照爺爺?shù)闹更c(diǎn)下種,天天抬水澆地,期盼著,期盼著。那料想,這事被父母知道了,好一頓數(shù)落,我還挨了父親一個(gè)耳刮子。母親說,這雞蛋是換鹽、醋和煤油的,晚上沒有煤油燈咋行?你照著月亮念書嗎?!
有失必有得。在我們精心伺弄下,小菜園終于變綠了,芹菜葳蕤,韭菜綠茵茵,西紅柿紅彤彤。餓了,我們就摘幾個(gè)西紅柿充饑,晚上母親還做了盤韭菜炒雞蛋,那個(gè)香啊,至今難忘。西紅柿、芹菜沒幾天就吃完了,唯有那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餓了揪一把可充饑,飯桌上常有一盤腌韭菜,洋芋糊糊面也有了綠色點(diǎn)綴,野菜餅子因韭菜的加入不再難以下咽。
韭蓮,屬于石蒜科蔥蓮屬多年生草本植物。植株具地下鱗莖,葉線形,外觀似韭菜,花較大,喇叭狀,形似水仙,終年常綠,花朵繁多,花期長。繁茂的粉紅色花朵高出葉端,在叢叢綠 葉的襯托下,和煙和露,異常美麗,給人以溫馨舒適的感覺。
韭蓮不但可以觀賞,還有藥用價(jià)值,以干燥全草及鱗莖入藥,有散熱解毒、活血涼血的功能;主要用于跌傷紅腫、毒蛇咬傷、吐血、血崩等。
幾盆枯死的花未還陽,唯有韭蓮活了下來。她堅(jiān)強(qiáng)勇敢地面對(duì)自己的挫折與困難,不求索取,只顧貢獻(xiàn)。這種精神,想來也是人們應(yīng)該學(xué)習(xí)的。
小區(qū)的花園一個(gè)連一個(gè),奇花異草,爭(zhēng)芳斗艷,花香襲人,鳥鳴婉轉(zhuǎn),噴泉水柱沖天,大紅燈籠高高掛,令人目眩。然而,我卻鐘愛上了韭蓮。
愿這盆韭蓮花常開不敗,像年一樣紅紅火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