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我曾寫過一個抗癌斗士,娜娜。
她還好嗎?
一切都好,比正常人還健康。
二胎,懷孕倆月了。
寫過那篇文章以后,總有人委托我介紹認識娜娜,要么是自己得癌了,要么親戚朋友得癌了,我總是委婉拒絕。
我有些自私,不想大家打擾她。
當然,她是樂意被打擾的,因為她已經成了全職的抗癌志愿者。
我對她為什么這么熟悉?
因為,她是我前妻,是我女兒的媽媽,我經歷了她發病、手術、康復的全過程,我們倆怎么認識的?
我在南非時,認識很多做工程的朋友,他們在非洲做基建,那些設備經常需要更換一些零件,南非沒有,需要從中國發過去,我懂互聯網,他們就委托我幫著買,然后我再聯系旅行社,人肉帶過去,我再從機場給送到工地。
那時,我不知道有沒有淘寶,至少沒有形成氣候,我買這些零件主要是通過百度,找到這些零件的生產廠家,跟他們談價格……
我買過一批軸承,德國的品牌,說是中國區域總代。
帶到非洲,工程師一對比,假的。
媽的,假的?
我非常生氣,就質問廠家,為什么是假的?
廠家改口了,說他們是給德國品牌代工的,算不上假的,質量是一樣的,可以正常使用。
我不管這些,退錢!
做客服的是個小姑娘,我們倆用QQ語音交流的,我告訴她,我的這批軸承是給南非政府供的,若是假貨,會是重大的外交事件,一旦傳回國,你們會被全窩端的,若是你積極配合,這個事就算了。
她賠我錢。
我把錢又賠給了工程師,皆大歡喜,軸承又不是不能用,只是壽命可能短了一些而已,無所謂,我也從中賺到了差價……
我對這個小姑娘略有好感,她是真的很善良,態度蠻好的,只是我不知道如此好的性格為什么會賣假貨?
有事沒事,我們就語音,她覺得我在南非,好遠呀,好神秘呀,人在國外總是有光環的,就如同昨天有老鄉加我:臨沂老鄉在倫敦。
我急忙通過了他,陪他聊了很多。
高看一眼。
有天,我就問了她這個問題:為什么你會賣假貨呢?
她說,我們這里是軸承之鄉,生產世界各大品牌,家家戶戶都這么做,從來沒覺得有啥不妥,買家也知道我們是怎么回事,畢竟便宜一半還多……
她家是哪里?
臨清市煙店鎮,全國最大的軸承基地,過去全是造假,這些年格局變了,各大名牌軸承也紛紛落戶煙店鎮了,為什么?
有規模,有技術,有人才。
例如瓦軸集團、洛軸集團現在都進軍煙店鎮了。
她是84年的,比我小一歲,山東大學韓語系的,當年大四,沒有找地方實習,就在自家工廠幫忙,韓語系是在威海讀的,我們結婚后,偶爾有朋友介紹:這是嫂子,山大畢業的。
我都要急忙補上一刀:威海學院畢業的。
當然,能考上山大,在我們山東絕對是千里挑一,我都考不上,不僅僅我考不上,我們班也沒有一個人考上。
她對我充滿了好奇。
我對她?
在我眼里,她就是個小村姑,沒啥防備心,我能哄得她團團轉,最初我們語音,我一般晚上6點才有空,我們與國內有六小時時差,國內已經是晚上12點了,她依然在線等我。
深夜,總是容易蠢蠢欲動的。
我開始層層逼進。
最初語音,后來視頻,再后來穿的少一點,再后來……
她沒了防線。
這不說明她放蕩,每個女人在喜歡的男人面前都會無所顧及的,膽子出奇的大,什么都敢,她有些兩極情緒,一會覺得自己太淫蕩了,簡直就是翻版的潘金蓮,一方面又不斷地安慰自己:他是愛我的,否則不會要求這些。
我從南非給她發了一個藍寶石項鏈,很大,但是很便宜,去過南非的朋友都知道,現在你們去旅游,導游一定會帶你們參觀寶石工廠的,其中一站就是參觀藍寶石,這玩意多是人工合成的,不是天然的。
她非常喜歡。
娜娜略胖,乳房大而挺,有點不符合地心引力。
長相嘛,猛的一看算不上美女,又不愛打扮,連眉毛都不畫,但是仔細看看,還是非常耐看的。
2006年,年底,回家過春節,我先飛北京,然后飛青島。
她去青島機場接我。
我的想法很簡單,就是約一炮嘛,然后各回各家,她開了輛小POLO,還不熟練,坐她車我嚇得心驚肉跳的,女人真是馬路殺手,我們倆先去看海洋世界,晚上喝扎啤,逛棧橋。
她比想象中的靦腆,幾乎不說話。
我們從棧橋沿木棧道一路走到五四廣場,最初我拉她的手,她拒絕,后來她主動挽我的胳膊,我能感覺到她蠻緊張,挽得太緊了,一看就不自然。
她說,我是第一次見網友。
我說,我也是第一次。
她說,我說的是真的。
我說,我說的也是真的。
她問,你以后找個什么樣子的女人做媳婦?
我說,兩點吧,第一,受過良好的教育;第二,黃花大姑娘。
她說,我符合。
哈哈……
真的假的?
那我要驗驗。
我帶她去開房,她沒有拒絕,當時恰好走到匯泉灣,在那里找到了一家廣場下面的酒店,叫什么名字我記不準了,反正三四百塊錢,大廳里還放了一架鋼琴,娜娜還去彈奏了一會,彈的一般,只能說是學過,不精。
脫了,比視頻中胖。
女人肚子上的肉跟男人的肉不同,例如我肚子上也有肉,但是比較硬,女人肚子上的肉跟豆腐腦似的,真軟,我不喜歡。
收了。
的確是黃花。
男人提上褲子就想跑……
第二天,我說要回家看看,我回國一天了,家里都等著,我也沒回去,不合適,她不放我,意思是讓我陪陪她,說這樣有些殘忍。
我心想,有什么殘忍,你想要的,我全給了。
你還要啥?
她說,回聊城,可以順便經過臨沂。
我說,你回去是走濟青北線,我走濟青南線,你去送我,南轅北轍,千萬別。
她說,我去你家看看行不?
我說,不行,我們家是窮山村,你去了會惡心的。
她說,我不嫌。
我說,你們家肯定生活條件不錯,你看這膘……
她說,你是嫌棄我?
我說,沒有,開玩笑。
她說,我想多跟你待一會。
我說,去可以,但是說明一點,我說你是我同學,別說漏了嘴。
開著她的小破車,去我家了,她嘴很甜,又是叔叔又是阿姨的,那時我們家還沒翻蓋房子,是那種老屋,地板是用紅磚鋪設而成的,長年累月已經成黑色的了,她干了一件什么事?
用刷子,硬是給刷成了紅色的。
窗戶,農村哪有擦窗戶的?
她給擦得干干凈凈。
我們沒有煤氣灶,就是燒柴火,她不嫌,鉆進鍋屋去燒火……
我心想,你這是想當兒媳婦,是平時就這樣,還是臨時表現?我在想,更多的可能是生活習慣,她看不慣。
幫我娘洗頭,梳頭。
大家都喜歡上了她,我爹不是會相面嘛,我爹覺得這個姑娘有福相,因為只會笑,屬于一輩子都很樂觀型的。
我娘從側面問我:女朋友?
我說,我才看不上她呢。
我娘說,我看不錯。
我說,咱不要,她男朋友一汽車拉不了。
我娘說,那是以前,現在對你好就行。
我說,不要。
我真沒看上她……
她睡我姐的房間,在我家待了兩天,說什么我也想把她送走,否則我們家會被她給翻一遍的,什么都收拾。
我們鎮上有家羊肉館,很出名,我帶她去吃,意思是吃飽了,你快點走吧,我們家都討厭你,你還自我感覺良好。
吃飯時。
我問,你是不是嫌我們家臟?
她說,沒有啊,我覺得非常好。
我說,口是心非。
她說,真沒有。
我說,你家更臟,你看你爹賺了點錢是不錯,但是是坑蒙拐騙來的,造假貨,我爹至少是靠雙手勞動來的。
她說,你說這些就沒意思了,不過你怎么說,隨你。
我說,你也別覺得我們睡了覺就要咋著,我也沒強迫你。
她說,你這么說我有些難過,你說你是愛我的,否則我也不會這么隨意。
哭了~~
我問,你能不能減減肥?
她說,我甲狀腺做過手術,打激素打的,我以前都特別瘦,你能不能別這么嘲笑人?
我說,我的意思很簡單,咱倆只能是朋友,我不想結婚,不是不想跟你結婚,而是不想跟任何人結婚,如果你同意我們就繼續相處,不同意就別聯系了。
她說,先當朋友吧,你以后別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去南非又待了四個月,回來了,我從北京坐動車到天津,她去天津接我,管她三七二十一,先來一炮再說,的確比以前瘦了,以前我真沒仔細看過她,早上我醒了,她沒醒,我看身邊的這個女人,竟然出奇的端正……
她帶我去參觀她家工廠。
跟小作坊差不多,占地倒不小,她爸說是個老板,其實也蠻土的,開輛破A6,還是1.8T的,應該是2000年左右的車子,不知道是不是二手買來的,比我爹強不到哪里,她還有個弟弟,在讀高中,她媽是個家庭主婦,但是一看就是很多年沒下過地的,已經有城里女人的味道了。
去她家。
她媽炒了一桌菜,山東有個習慣,到家里做客必須喝酒,她不會喝,她媽也不會喝,她爸能喝,但是做過手術喝不了,喊來了她兩個叔叔……
乖乖呀,把我喝的。
她爸扶我到床上躺下,我一要吐,他就拿盆子張著,這個細節還是蠻感動我。
酒醒了,她只是笑,說我出丑了,摟著她爸喊岳父。
無所謂,喝了酒嘛,誰都會出丑的。
他爸夸我豪爽,不計較,一般人喝酒都會跟做生意似的,討價還價,我從來不計較,我沒酒量,有酒膽,不就是喝醉嘛!
次日,又參觀了她家的另外一個工廠,是做起重設備的。
其實,我是不婚族,我從小就在女人堆里長大的,長的雖然丑,但是從來不缺少追隨者,一群一群的,我總覺得結婚就會束縛住我,這也是我不想跟娜娜深入接觸的緣故,我怕真的娶了她。
她跟她父母介紹,董是留學生。
哈哈……
后來,我們倆經常在一起,我喜歡占她的便宜,例如我出差了,讓她幫我買機票,她從來不多問,反正能坑她一點就坑一點。
我這個人,屬于跳躍型思維,想一出是一出,有天,突然覺得應該有個家了,我們倆提上褲子,就去領了證。
我只是好奇,婚姻是個什么玩意,想體驗一番,所以我不想舉辦婚禮,不想讓人知道我結婚了,我只想體驗一下當丈夫是什么感覺。
領了證,我就后悔了。
她懷孕了。
我說不舉辦婚禮,她那邊有些意見,但是還是尊重了我的選擇,不過要求我們倆在聊城舉辦一場婚禮,給她的親戚朋友一個交代,說白了,就是回收禮金。
收了22萬,我們買房子花了24萬,她爸給補了2萬,這個事我爹一直耿耿于懷,總覺得我倒插門了,竟然讓丈人門上買房子,我心想買個房子算啥,我還想要她家的工廠呢!
2008年3月3日,女兒出生了,順產,當時我心思在事業上,剛開始寫文章,無暇顧及她,她屬于超級獨立型的,生孩子時都是自己坐出租車去的醫院,司機問她去干嘛,她說去生孩子,司機都嚇了一跳。
進了產房,我才去。
生了女兒,我父母沒說啥,娜娜自己很內疚,意思是沒有給生個兒子,同時提出了一個意思:能否跟著她姓?
我心想,太好了,我省心了。
我父母不同意。
但是,父母聽我的。
委婉同意了。
是她父親的意思,我們結婚前,她父親就旁敲側擊地提過這個事:第一個孩子無論男孩還是女孩跟著他們家姓,第二個孩子跟著我們家姓。
我只是好奇,你不是有弟弟嗎?咋還擔心這個?
原來,弟弟不是親生的。
生了孩子,我倆姐輪流去伺候的月子,我太忙,各地跑,當時不是做新書活動嘛,她沒奶,我心想,那么大個乳房咋可能沒奶呢?
我娘給燉了穿山甲湯,喝了沒用。
找人按摩,催奶……
也沒用。
而且,按摩的人手法太重,導致發炎了,掛了一周的吊瓶,我急忙趕回家,劈頭蓋臉的就把她教訓了一頓:沒奶就沒奶,吃奶粉就是了,折騰這些干啥?
我們結婚前,她考上了公務員,在縣司法部門,同時她還繼續做著原來的外貿生意,主要做進口,拖車,大家見過一些越野車后面拖著幾輛摩托車不?就是做那個,一個拖車要五六萬,國外非常成熟,國內暫時沒有很成熟的品牌,她主要做澳洲的品牌,生意不說好,也不壞,一個月能成個一兩單,對半賺,一年能賺個三十多萬。
比我肯定少,當時我年收入過百萬。
生了娃以后,她的心思都在閨女身上,我也開心,不用碰她了,偶爾也需要碰,我總感覺她乳房大了,而且有腫塊,別說捏了,揉一揉都疼。
我覺得應該去檢查一下。
她說,無所謂,就是擠著奶了。
后來,晚上她能疼得睡不著,而且明顯感覺兩個乳房不一樣大了,我才帶她去醫院,一查,腫瘤,其實哺乳期是乳腺癌的高發期,占病例的7%。
嚇死寶寶了,難道我克妻?
接著,我通知了她父母,我又帶她去了濟南。
接著做穿刺,確認惡性。
也就是說,她得了乳腺癌。
她蠻樂觀的,笑著對我說:懂懂,你應該開心了,死老婆了,終于可以娶新的了。
我罵她,烏鴉嘴。
他父親有個朋友在齊魯醫院,聯系了一個田大夫,是腫瘤專家,咨詢,意思是有多大可能治愈?
大夫的意思是,年輕有年輕的優勢,就是恢復的快,但是年輕有年輕的劣勢,就是腫瘤長的也快。
建議,抓緊手術。
加塞,手術。
切了一個咪咪。
手術情況還是蠻不錯的,說沒有轉移,她畢竟年輕,整體狀態很不錯,另外也沒有化療,跟平時差不多。
晚上,我偶爾陪床。
我想支個小床,她的意思是讓我湊合湊合,我們倆擠一張床,有天晚上,那時她已經手術一個月了,已經拆線了,我看那傷口,感覺特別難受,她自己倒是蠻樂觀的,說以后可以裝個假的,更大的,手感更好的。
她不讓我正面抱她,讓我從后面抱著她的腰,她怕缺了一個咪咪影響到我。
她開始不老實。
我沒心情。
她說,我想。
我說,不行。
她說,做一次吧,也許是此生最后一次了,我知道癌是什么結果,病房里推走了一個又一個,我很快就成了他們,趁我頭發還沒掉光,還像個女人,做一次吧。
我說,我不硬。
她問,是不是我沒吸引力了?
我說,不是,沒心情。
她不再繼續要求……
她說,我死了以后,你把閨女送到我父母家可以嗎?
我說,別胡說。
她說,我很理性,咱都要理性面對,攤上了就是攤上了,我有求生的欲望,但是不一定能戰勝概率,我只能好好地配合,只是我不想化療,看著她們頭發掉光了,好嚇人,我害怕。
我說,寶貝,別怕。
說著說著,哭了,號啕大哭,想閨女,想媽媽,想爸爸,說自己不想死,這么年輕就死了,不甘心……
她媽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也病了,在家里,她爸在照顧她媽,她弟年齡還小,不懂這些事。
我爸我媽忙著伺候我閨女。
當時,我辦公室在濟南,偶爾我要回去處理一些業務,白天我就請護工給陪護,別人一天給40,我就給100,若是我晚上不去,那么我再加100元,要求陪床,因為娜娜年輕,手術很成功,完全能自理,護工只是起個照應作用,幫著買買飯之類的。
娜娜雖然樂觀,但是情緒不穩,見了我的時候會笑,但是我明顯感覺到她哭過,一場又一場,眼皮都腫了,特別是同病房的老太太的死對她影響更大,老太太是肝癌,從住院到OVER一共半個月的時間。
她有些反常,總是問我:你晚上不過來,是不是去偷人了?
我說,哪有,我過去談業務了。
她說,我夢到了。
我說,真沒有。
她說,我死了后,你就再找個吧,我不想讓你孤獨。
這期間,知道娜娜病了的讀者越來越多,每天都有人過來,鮮花都包圍了病床,娜娜自我調侃:越看這些花越像靈堂……
讀者,也有問我以后打算的,就是娜娜走后怎么辦?
討論著討論著,可能也就點燃了干柴烈火,意思是她不嫌棄我,愿意當后媽,愿意陪伴我。?每次我都特別內疚,一方面妻子這樣了,一方面我又那樣,我跟飛揚也是這個時候認識的,她是上海讀者會的會長,來濟南看望娜娜,并且陪床。
娜娜總是跟我講:飛揚不錯,屁股大,可以生兒子,以后可以娶了。
我以前沒朝飛揚屁股看過。
娜娜說了以后,我有意無意地看了看飛揚的屁股,真的又大又翹,難道真的能生兒子?
飛揚住錦江之星,離醫院很近,娜娜說好久沒洗澡了,想去飛揚的房間洗澡,我們就一起去了,洗完澡娜娜照了鏡子,哭了好久。
晚上,我陪床,娜娜說:以后,你娶了飛揚吧。
我說,你少胡說。
她說,飛揚是真喜歡你。
我問,你咋知道?
她說,我摸過她的手,她脈搏跳的厲害。
我說,我這輩子只娶你一個人。
她說,夫妻也就是個伴,誰先走誰的位置就空了,空了就有人補,這很正常。
她說的沒錯,我和飛揚偷著在一起了……
娜娜拒絕化療,她不想沒有頭發,不想死的那么丑,她想一個人去遠行,在旅行中度過余生,出院了,整體狀態不錯,她把閨女帶回了老家,自己只身去了上海,加入了抗癌俱樂部,中間跟我談過幾次離婚,我不同意,這時離婚,讀者怎么看我?對不?
她說,作為一個病人,不應該拖垮一個家庭,愛應該是匹配的,當自己成為累贅時,應該選擇主動放棄。
后來朋友推薦《遙遠的救世主》,我一讀,娜娜就是現實版的芮小丹,她接受不了不完美的自己,要么完美,要么離開。
那年冬天,離婚了,很平靜,閨女歸她,房子歸我,我送她去了機場,她去上海了。
男人,狼心狗肺,覺得終于解脫了。
娜娜去了上海,參加了抗癌俱樂部,接受中醫治療,我是堅決反對的,因為中醫害死人,其實對于娜娜,我內心已經放棄了,我覺得可能用不多久,我會接到一條信息:我不行了。
她認識于娟。
就是在俱樂部認識的。
你知道他們怎么治病嗎?
中藥,4倍的藥量,沒有一個藥店敢給抓,她需要跑不同的藥店才能抓齊,吃了藥,指甲都變黑了……
可能是我們倆沒有建立太深的感情,我總覺得她生病以后是我的累贅,雖然也不想放棄她,更多是怕大家指責我,內心深處我是累了,另外她剛動手術那些日子,喊疼,疼了以后會罵人,罵的可難聽了,把積累多年的怨恨都罵出來了,罵我,罵我爹,罵我娘,罵我們全家,我知道她是內心扭曲了,所以也不計較,但是總覺得不是事,你說我對你哪點不好?我娶了你,真是下娶,按照我的標準,我應該娶個女明星的,你家基因也不行,這么年輕就得了癌。
我沒罵你就已經給你面子了,你還敢罵我?!
她沒有安全感,雖然天天調侃我,問我有沒有出去偷人,說的好輕松,其實呢?她特別在意,會偷偷翻看我手機,我不讓她翻,她會多想,讓她翻,她也會多想。
她不說,自己折磨自己。
我們離婚時,我說,我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
她說,你去過飛揚的房間。
我說,沒有。
她說,你去過,承認吧,無所謂,因為那些日子,她喊我嫂子的時候,不敢看我的眼睛了。
我說,你就是瞎猜測。
她說,女人什么都懂,只是裝糊涂。
離婚后,我們倆還是不錯的朋友,偶爾通個電話,視個頻,能感覺到她精神狀態越來越好,我只是偶爾勸她離中醫遠一點。
2009年5月1,她回來,我去濟南接她,她要復查,醫生覺得非常驚訝,你恢復的太好了,而且臉色這么好,根本不像得癌的人。
我們倆,又開房了。
我問她要不要復婚?
她說,我不想連累任何人,因為五年內我都是高危人群,自己過蠻好的,另外我找到自己了,賺錢不是我的人生,工作也不是,我要去為這個世界做點什么。
她要做什么?
義工!
我覺得你腦子進水了吧?不好好工作,咱閨女咋辦?
她問,你會跟飛揚結婚嗎?
我說,不知道。
她說,結吧,我會祝福你們的。
去了岳父家,看閨女,我依然喊爸喊媽,仿佛還是一家人,我岳母跟我講:雖然理論上不是一家人了,但是還是一家人,以后想來就來,別覺得別扭,孩子在這里呢,你作為父親,要經常來才對。
我滿口答應。
我覺得別扭。
沒多久,我就結婚了,是2009年11月底。
娜娜知道了,打電話罵了一通,很難聽,罵了我,罵了飛揚,說我們倆是狗男女,在她動手術的時候去偷情……
我也蠻生氣的,把她屏蔽了。
2011年春節,正月初四,她來我們家,從縣城打出租車來的,跟我父母說了幾句話,給我爹買了幾瓶酒,給我娘包了個紅包,當時我兒子剛出生,她來吃滿月酒。
飛揚在月子里。
她和飛揚見了面,仿佛什么事都沒發生,握著手說了好久。
我出門送娜娜,在大門口,我捏了她的屁股,她沒生氣:也就是你!
娜娜比以前瘦了,也漂亮了,是真的漂亮了,她說自己得過癌應該沒人相信,也安裝了假體。
她走的時候:聽我一句勸,以后別熬夜了,我反思了自己為什么會得癌,就兩點,一是喜歡吃咸菜,二是喜歡熬夜,我現在每天都把自己當軍人去要求,嚴格作息與飲食。
我說,知道了,不熬夜了。
她說,我過的很好,也戀愛了,他也是志愿者,再過幾年,我又可以做媽媽了,這種感覺真好,謝謝你曾經的陪伴,祝福你!
她比以前真的健康了,至少精神了。
我問我娘:她跟你說了啥?
我娘說,啥也沒說,就喊了娘,然后就哭了,我抱著她,她說,娘,你一定要跟我爹每年做一次體檢。
我說,她有男人了。
2014年,閨女要上小學了,因為孩子戶口的事,她又來過一次,完全不一樣的她了,有那么一點點時尚了,我竟然又想要她了,我問她是不是現在可以定義自己為健康人了?
她說,絕對的。
這次,想開房,她拒絕了,理由是她有男人了。
我死纏,她只同意抱抱,親親。
跟我爹探討起娜娜的病。
我們倆竟然出奇的一致:誤診!
給她開藥方的那個中醫,56歲,癌癥,去世,就是給娜娜開了藥方的第二年,我跟我爹的觀點一致,不吃也好了,只是普通腫瘤而已。
當時在縣城沒有做穿刺,在省城做了穿刺,但是只做過一次確診,而且當時我們太急了,總是催,總是催,確診的也有些草率,誤診的概率是非常高的。
但是,娜娜的人生軌跡真的改變了,她比以前更樂觀了,更陽光了,找到屬于自己的人生了,真的很快樂,每天準時作息,嚴格控制飲食、體重,總感覺死過一次,每一天都是白賺的。
前些日子,飛揚跟我講:娜娜懷孕了,兩個月。
我給娜娜發了條信息:祝福你!
我問過娜娜一件事:一個人得了癌,是不是應該告訴他?
她說,要告訴他,要讓他用求生欲望戰勝一切!
去年,她寫一本書,關于抗癌的,大家可以找找,里面寫到的前夫就是我,把我描述得還是蠻賢惠的,但是這本書不具有指導意義,為什么?
因為,她是誤診,另外總是鼓勵相信中醫,這一點我是持懷疑態度的,本來不死,可能吃了死的更快,真那么神奇,那個中醫為什么自己死了?
人生就這么有戲曲性,聽說她懷孕了,我特別吃醋,若是沒有這次風波,我們應該已經生二胎了,有時我在想,當時我娶她有沒有她父親的因素?就是我想不想繼承那些財產?這么一分析,我竟然愛她爹更多一些!
我這樣的男人,狼心狗肺。
我要是女人,我都不嫁給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