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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可以持續多久?愛呢?
厭煩可以持續多久?恨呢?
2011年秋天,我遲到了。陰差陽錯被安排坐在你的前面,你短發,穿了一件黃色的衛衣,不小心在我的背后用黑色水性筆抹了一道線,懷著歉意笑起來露出一顆小虎牙。大概就是那個時候,開始覺得這個人做了錯事好像也沒那么討厭,也許可以被反反復復的原諒,也許可以,一直一直被接受和理解。
軍訓的時候你找我說話,喧鬧的食堂沒有認識的人,你隔著亂哄哄的人群和我招手,坐在我的對面拿起來桌子上的飲料一口氣喝了半瓶,那個時候我記住了你喜歡喝橙子味的美年達。2014年開始美年達的包裝變了,容量大了,卻不像以前那么好看,可是還是會猶豫再三之后從冷藏柜里拿出來它,其實,我一直都不喜歡喝碳酸飲料。
閱兵式的時候,所有人坐在草坪上曬著太陽等領導把沒完沒了的話講完。我們一堆人圍在一起玩打手游戲,我運氣很差總是輸,后來你說,他手都紅了,別打他了,這次我替他。我抬起頭看你,你隔著刺眼的陽光瞇起了眼睛。
打籃球的時候,你扭傷了腳踝,打著石膏呆在座位上兩個星期,桌子上常常堆著吃了一半的奧利奧和食堂二樓的掉渣餅,我每天中午找借口不回宿舍午休,跑到教室陪你。你故意欺負我,得意的樣子像個小孩兒讓人覺得無奈。下午的時候所有人都回來了,我就回到靠窗的地方垂著腦袋打瞌睡。
你恢復的很快,就像是忽略我的速度。但是后來想到那個時候大概是我們最親密的一段日子了,每天中午你都會跑來我的宿舍把頭枕在我肚子上聊天,你頭發很硬,有時候是海飛絲的味道,有時候是汗水被蒸發的味道,壓得我不舒服,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讓你坐開,我也從來沒有用手摸過你的頭發,我也會害怕。
你喜歡上她,我幫你追她,說你的好話,幫你了解她,你們后來順理成章在一起了。她興高采烈告訴我你對她表白的那天晚自習,我吃了很多薄荷糖,以至于到現在,我都習慣在難過的時候吃薄荷糖,涼意灌進身體,溶掉了奮力跳動的心臟,很安靜。
那個時候的晚飯時間,經常自己坐在操場邊上一邊吃餅一邊看著散步的情侶,你在遠遠的地方打球,偶爾能夠捕捉到你跳起來的影子。落日在頭頂上燒掉了云彩,黑暗跌跌落落掉了下來,飛散在空氣里,教學樓的燈亮起來,我就看不見你了。
去沙土鎮支教,我陰差陽錯又一次遲到,后來想起高中三年僅有的兩次遲到,都是和你有關的故事。已經被瓜分完的宿舍,我被迫去了一個不喜歡的屋子,你問我要不要和你一起住,我說要。你抱起來我的被子頭也不回的去了你們屋里,把他們的行李堆在地上,給我騰出來一個空床。夜里翻身都會發出聲響的破木板床,睡起來卻覺得很舒服。
?陌生的地方,你午睡的時候說不想爬上鋪,所以睡在我身邊。藍白格子襯衫,你背對著我,我小心和你保持著一點點距離,空氣燥熱,你身上的味道溫柔,膚色很黑,我不敢翻身,床板會發出聲音,我知道你也沒睡,呼吸很輕,等待所有人醒來。
后來,你從朋友口中確定了我這份也許難以接受的感情,我強迫自己有意躲開你處在的每個地方,你也默許了這種逃離。我們同在一個空間,卻像身處不同時空失聯,經過你的位置時,總會慌慌張張不低頭看你。那時候你走讀了,再沒有跑來我床上枕著我的肚子無賴地聊天,只能和其他室友開著無聊的玩笑,有時候不想說話就睜著眼發呆。
我們很快就默契的有了彼此分離的交際圈,我對你所謂的了解都是從她口中得知,你的不解風情,你幼稚的玩笑,你笑起來會露出小虎牙很可愛,你吃飯的速度很快,你喜歡喝橙子味的美年達,你用白雪牌直液式圓珠筆,她重復著我了解的事,我卻裝作什么都不明白,因為我沒有權力去明白。現在我的筆袋里還有你送我的一枝筆,上面的漆圖已經斑斑駁駁,我一直都帶著。畢竟我和她都沒有錯,感情如此,誰都無可奈何。
高三的時候大家活的人仰馬翻,我們位置中間隔了一排,有時候能夠聽到你說話的聲音,有時候會被你亂丟的紙團砸到,心里的感覺很復雜,很容易對你發怒,其實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本來一笑就過去了。但是因為是你,就覺得自己有說不出來的委屈,就是會無理取鬧。你什么都沒做,我什么都做了,是是非非,我不知道怎么樣才能夠算好的答案。
鋪天蓋地的卷子壓在桌子上,有一次你拉著我坐到教室最后一排聊了一下午。有些東西我們故意避開不談,你說起來她,說起來以后,說起來高考,說到了你的發小,最后你告訴我,你不能喜歡一個男的,你家里人不可能接受這些事,不可能的。我說我知道,三年前我就知道,我向你走了那么遠,我馬上就能伸手牽到你了,可是你看著我往后退了一步。
你喜歡過我嗎?你厭惡過我嗎?
我愛過你。我恨過你。
我羞赧于對任何人提及關于“愛”的字眼,可是那幾年里我寫了很多的東西都是屬于你的。畢業以后我把它們都當作廢紙給賣了,大概也就值幾毛錢,我們這三年,我耗掉了所有我有權利消耗的時間精力,最后我終于知道怎么放下了。慰藉的時候我撒不開手,疼痛的時候我撒不開手,原來真的累了,無可奈何到夢見你也沒有波瀾的時候,就放下了。
后來離開家來到濟南,認識了一些人談過了一些感情,自己也不知道到底需要什么才能好好生活。常懷念起以前的自己,覺得那時候被你輕而易舉的左右倒也不錯,以后可能再也不會了,心里的位置,剩下的越來越少,也越來越覺得自顧不暇。
想得的不可得,你奈人生何。
前些日子半夜喝醉在外,已經一點鐘了你突然發消息給我,看見你的名字,心里還是覺得不甘,又不知道為什么不甘。我問你是不是討厭過我,你說不。帶著委屈把這幾年想說的話一次性全部傾吐給你,我們終于把這幾年的事都說開了。半夜的濟南不安靜也不喧鬧,肯德基里面還有年輕人吃著快餐聊天,大排檔有人肆無忌憚的大聲說話,便利店的收銀員目光呆滯翻著手機,故事鋪陳在每個人心里,我們睡著的時候講給自己聽,一遍一遍,慢慢就習慣了。
你是不是后悔過認識我? ? ? 不。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討厭? ? ? 不。
謝謝你。 ? ? 我知道你不容易。
其實那幾分鐘心里格外的平靜,然后我打電話給室友,接通以后一張嘴說話就想哭。十字路口,燈光昏黃,我搖搖晃晃努力強迫自己睜開眼睛,我要和2011年坐在你前面的我說再見了,那個一直站在你身邊的我,那個向你走了九十九步然后停下來回了頭的我,再見,再見。
“你和你妻子結婚的時候,我要去當伴郎。”
“嗯,好。”
“我和我丈夫如果有一天結婚,你會來嗎?”
“嗯,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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