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素素
還是會心疼當(dāng)初的你，也慶幸歡欣如今的你，不必再捧著一顆廉價的玻璃心，小心翼翼地活下去。
1.
昨晚我又夢到他了。像幾年前的那個夜晚一樣。
不同的是，醒來后我沒有再淚流滿面，沒有聲嘶力竭，沒有惶恐不安。而是照樣晨跑完吃早餐，看書。當(dāng)初以為自己離開了他會失去所有，可惜，沒有，這個世上誰離開誰都能活下去，也許會活得更好。
2.
這個城市和幾年前一樣，還是那么多雨，桐雅說要來接我，下了車，打電話她沒接。我直接回到那個以前我和他一起租的舊房子里，桐雅給我打來電話時，我正在收拾舊東西，打包打算都扔了。桐雅聽說我要扔?xùn)|西時特別驚訝，火急火燎的跑來，瞪大眼睛問我，“你瘋了？你以前可是一張廢紙都不舍得扔的人?。 ?/p>
我眼都沒抬直接丟她一句話，“少廢話，快來幫忙?！?/p>
我們一直收拾到中午，兩個人都餓了，桐雅說要去買午飯，我拉住了她，進(jìn)廚房三下五除二炒了幾個菜。整個過程，桐雅楞在那，眨了眨眼問我，“那個……這幾年你還過得好嗎？”
我給她夾了些菜，抬頭反問，“你覺得呢？”
“我感覺，你變了，以前你特別戀舊，一件舊衣服，一張紙都恨不得留住的人。你也不愛做飯，而且我不接電話你也沒有追問，以前你肯定又會怪我不在乎你?！?/p>
她說完嘟著嘴，筷子在碗里不停的挑著，看得我忍俊不禁，“看來我以前是挺不可理喻的。”
她說的沒錯，我這種人很累，以前搬家的時候惦記的都不是貴重物品，而是舊照片，舊衣物，小紙條，當(dāng)然連帶腦子里也堆滿了諸多過往細(xì)節(jié)——和那些人是如何相遇的，又是如何從相交甚歡走到了相見無言。
想了想，我抬頭對桐雅說，“玻璃心不是留住一個人的理由，不能因?yàn)樽约捍嗳蹙鸵髮Ψ綉z惜你。若想改變就從丟棄舊物開始吧。”
3.
桐雅搖了搖頭，“沒那么簡單，我記得當(dāng)年他走后沒幾天，家里的仙人掌死了，你半夜哭著給我打電話，你說你不會再用心地養(yǎng)第二盆花，也不用再深情地愛第二個人。你那么敏感脆弱，我不相信你說放下就能放下。”
“桐雅，你知道當(dāng)年我為什么要養(yǎng)仙人掌嗎？后來它為什么會死嗎？”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就因?yàn)檫@盆花，你哭了大半夜?！?/p>
我夾了口菜，品嘗了下，有點(diǎn)淡，但仍然合胃口。“我當(dāng)初養(yǎng)它時，是因?yàn)樗鼛Т蹋瑓s不知道它內(nèi)心是柔弱的，它也需要陽光。要想活得更好不是把自己偽裝得刀槍不入，而是讓內(nèi)心充滿陽光?？上В颐靼椎奶砹恕！?/p>
桐雅突然雙淚俱下，我被嚇得無措，“沒什么，只是感覺突然好心疼你?！?/p>
4.
其實(shí)，有時想想，我也挺心疼自己。都說巨蟹座的人敏感脆弱玻璃心，我深以為然。
和晟南在一起那幾年，我把自己折磨得自己都快不認(rèn)識自己了。
他沒回復(fù)我消息，我就立刻會胡思亂想。是不是他在和別人聊天？是不是不在乎我了？是不是煩我了？
因?yàn)橐患∈挛揖秃退嘲胩?，我就會覺得他不愛我了，或者覺得他從來沒愛過我。
我記得有一次，我們在一起一周年紀(jì)念日，我們說好一起出去吃飯。他遲到了，我等了好久好久，我想他連這么重要的日子都能忽視說明他心里根本沒有我。后來他來了，也沒有主動解釋，坐下就開始吃，也不說話。我問他，“你遲到了都不解釋解釋嗎？”他有點(diǎn)不愉快，“我說就在附近吃吧，你非要來這么遠(yuǎn)，這個時間點(diǎn)正堵車好不好？”他一埋怨我，我心里更委屈，“你心里就沒有我！”他沒有看我，“你不要無理取鬧了好不好？”我索性沒有了胃口，“你就一直覺得我無理取鬧，是你根本不在乎我吧，剛開始我們在一起時你根本不是這樣的?！?/p>
“你老這樣，誰能受得了你？”他站起身，轉(zhuǎn)頭就走。
那頓飯吃的不歡而散。其實(shí)，我只是太愛他，而我又是特別缺乏安全感的人，從另一個人身上去索取安全感本身就是錯誤的做法。
也是很久很久以后才明白，最好的愛情其實(shí)是深情而不糾纏。
5.
我對晟南愛得太滿，讓彼此窒息，其實(shí)是因?yàn)樽约翰粔蜃孕?，怕自己失去他。所以總是患得患失，他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讓我想半天。然而，過度的愛帶給他的是厭煩和束縛。
后來我和晟南因?yàn)楣ぷ鞯脑蜷_始了異地戀，我每天的思念開始瘋狂的滋長，我想知道他每分每秒都在干嘛。太想的時候，就忍不住問他，他總是回答，“想你?！泵看挝铱吹胶缶秃馨残模瑓s又緊張起來，他每次都這樣說，一定在騙我，不然怎么都不主動問我。我又回復(fù)，“你騙我，想我為什么不給我打電話?！彼f，“你不用工作嗎？”我一時語塞。
生活的全部本來就不是愛情，而我硬生生把它塞滿了。
我愛他，我覺得我能為他付出一切。每次聊天，不管我在做什么，只要他的特別關(guān)心聲音一響，我就能立即回復(fù)他。我這樣做的，就覺得他也應(yīng)該這樣，可是他沒有。
有次他生病了，我連夜坐車趕過去照顧他，我是一個暈車暈的特別厲害的人，他執(zhí)意不讓我來，可是我擔(dān)心的厲害，下了車不顧身體的不適就立即去陪他。當(dāng)時他看著我憔悴的面容，感動的緊緊抱著我。后來，我的城市下雨了，一起的同事都有男友老公來接，我沒帶傘，一個人楞在那，給他打了個電話，“晟南，下雨了，我沒帶傘?！?/p>
“那你和同事先一起撐一下，或者打個車，別淋感冒了?！?/p>
“我想讓你來接我?！?/p>
“別鬧了，好不好？”
我掛了電話，淚眼模糊。我以為他也可以為我不顧一切，可是他沒有。
其實(shí)，是我把這份愛看得太重，付出多少就要多少的回報，有一點(diǎn)虧漏就覺得被辜負(fù)了。以至于這份愛密不透氣，我們在這份愛里掙扎，無法呼吸。
6.
我們之間隔閡越來越大，他對我的關(guān)心越來越少，我害怕距離讓我失去他。為了他放棄了當(dāng)時的工作，跑到他生活的城市，每天都要關(guān)心他的飲食起居。有時還會問他公司里女同事什么的，開始，他還會耐心的解釋一下，后來有天晚上，他放下手里的文件，抬頭問我，“你知不知道，和你在一起很累？如果你不信任我，還有在一起的必要嗎？”
我被問的啞口無言，當(dāng)時手里正在整理他的衣服，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好，我明天就回去，不會再糾纏你了?！?/p>
第二天我回去后，忍著再也沒聯(lián)系他，他也沒有聯(lián)系我。我每天以淚洗面，尤其深夜時，就越發(fā)的想他，那種想念深刻到骨子里。
晚安不在了，可是深夜還在。
有天實(shí)在忍不住了，就給他了個發(fā)消息，“你是不是不愛我了？”晟南很久以后才回復(fù)我，“我以為這段時間你能冷靜下來好好想想，可是你還是這樣，你太敏感，太玻璃心了，我都不敢碰，這樣的感情太累，我覺得我們沒有必要再繼續(xù)下去了，還是不要再折磨對方了。我累了。”
我哭著給他打電話，他沒有接，我給他發(fā)消息，“我那么愛你，你怎么這么狠心傷害我?！钡攘撕芫?，他沒有回。我哭得累了，不知什么時候睡著了。
第二天，手機(jī)上一條消息，來自晟南，“就是因?yàn)槟闾珢哿?，你的愛太重，你所有的愛都要回報，我承受不起?！?/p>
后來，我才聽說，晟南和他們公司一個女同事在一起了。就在我們分手后不久，聽說那個姑娘，漂亮溫柔，還善解人意，工作上進(jìn)，兩個人般配的很。知道這個消息時，我傻笑著，笑著笑著就哭了，善解人意，是啊，我為他放棄了工作，現(xiàn)在連基本的生活都是問題，經(jīng)濟(jì)都無法獨(dú)立，怎么還配得上他。以前什么都要依靠他，現(xiàn)在離開他一無所有了，一場感情，連后路都沒給自己留。
是我要求的太多，還是他給的太少，我也不想再追究。但我一直覺得當(dāng)初他能離開，其實(shí)還是因?yàn)椴粔驉邸?/p>
7.
他離開后，我一度消沉，陷在這段感情里不能自拔。這時才真正能體會那句話，“這世上讓人無法自拔的除了牙齒還有愛情。”
每天不管做什么都心不在焉，想我們在一起時，他說的話，他溫柔的表情，越想心里越難過。在家里宅了一個月，消瘦得不成樣子。當(dāng)時我以為失戀真的會死人的。
有天無意在微博中看到一條動態(tài)，有人說，“忘不了一個已經(jīng)不愛你的人了怎么辦？”有條評論讓我突然醒悟——忙成狗的時候啥都忘了。
說白了，所有的敏感，矯情，脆弱，玻璃心，就是我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了感情上，沒有了感情就空出了太多太多的精力就開始任由它們發(fā)霉侵蝕自己的全部。
我開始找工作，投簡歷，憑借自己還有點(diǎn)能力，被一家公司招聘。工作之余就讀書，當(dāng)書看得多了，突然就看淡了，原來世上還有那么多種生活，精彩的，平淡的，悲慘的，轟轟烈烈的，突然那點(diǎn)傷比起來顯得簡直微不足道。
我把心思放在了生活和工作上，那年年底升了職，身邊總有一些七嘴八舌不和諧的聲音。我想如果以前，我一定會因?yàn)橥乱粋€眼神，一句有意或無心之話自己難過好半天。
因?yàn)樽约翰粔蚝茫艜聞e人風(fēng)言風(fēng)語。因?yàn)椴粔騼?nèi)心強(qiáng)大所以才抵擋不住那些風(fēng)浪。而自信這東西和自卑不一樣，自卑是與生俱來的，只能掩蓋卻無法逃避。自信不一樣，等你有能力去爭取自己想要的，就有底氣去面對為得到它所付出的代價。
玻璃心是因?yàn)槟銢]有底氣去面對生活所給予你的一切意外，還總是幻想得到驚喜。
8.
愛一個人的最好方式就是經(jīng)營好自己，給對方一個優(yōu)質(zhì)的愛人。不是拼命對一個人好，那個人就會拼命的愛你。俗世間的感情難免會有現(xiàn)實(shí)的一面。你有價值，你的付出才會有人重視。
也是很久以后，我從深陷的那段難熬的時光里爬出來，才明白不是因?yàn)槭遣Ａ木屠響?yīng)被珍惜，不是因?yàn)楦冻隽司鸵谢仨?。你的價值遠(yuǎn)遠(yuǎn)不是一顆廉價的玻璃心。
9.
想起中學(xué)時代時，我有個特別要好的朋友，我把她當(dāng)閨蜜對待，我們曾許下諾言要一起考同一所大學(xué)?？删褪且?yàn)槲业牟Ａ?，她和別人走的近一些我就心里不舒服，當(dāng)時我自認(rèn)為我對她能付出一切，她也應(yīng)該毫無保留的把所有的好給予我一個人。
看見她的空間有人頻繁地給她留言，看到總有很多人和她說晚安，看到她和別人并肩同行時歡聲笑語。我總覺得，她的世界里其實(shí)不缺少我，我就是個可有可無的角色，然而我把自己硬生生地放在主角的位置充當(dāng)這場友情戲里最好的朋友。我就又獨(dú)自黯然神傷，覺得自己被忽略，自己的付出沒有得到回報。
自己以為的敏感脆弱是在乎，在他人看來不過是閑的矯情戲碼。
后來，她和另一個姑娘走得很近，她們一起分享秘密，那個姑娘過生日時，她精心準(zhǔn)備禮物，生病時關(guān)心有加，我看在眼里，格外的難過，卻無法言語。于是，我曾一度認(rèn)為友情也容不得第三個人的出現(xiàn)。
可是，高考壓力那么大，我難過我傷心我和別人鬧矛盾時，那段日子是她陪在我身邊，是她給我一個可以傾訴的肩膀，是她讓我懂得如何面對殘酷的生活?？梢?yàn)樗龅挠幸稽c(diǎn)不符合我的標(biāo)準(zhǔn)，我就覺得她沒有把我當(dāng)朋友。
總是拿自己對待別人的一套標(biāo)準(zhǔn)來要求別人對待自己。這只是打著玻璃心的幌子的而無底線的自私。
最終吵架，冷戰(zhàn)，這段感情意料之中的無果而終。
我還記得她轉(zhuǎn)身后說的那句話，“你總覺得自己對誰都好，好像誰都虧欠于你。你的玻璃心真的讓人不敢靠近。”
我楞在那，傻傻地，看著她走遠(yuǎn)，半天都沒回過神。
10.
以前，我偏執(zhí)的認(rèn)為，別人不秒回你消息就是不在乎你，不管多忙，不接你電話就是心里沒你。我深度的依賴別人，還討厭分離。養(yǎng)的小貓小狗死了，我就覺得世界多么悲慘。養(yǎng)的花死了，就能聯(lián)想到感情都是脆弱不堪。
喜歡一件衣服一雙鞋哪怕最后不適合穿了也不舍得扔，一放再放。習(xí)慣在一家餐廳吃飯，每次都在那個位置，點(diǎn)那幾樣菜，有一天這個餐廳突然不開了，我也不會換一家吃，還要遺憾好久。
我戀舊，一段感情一種生活專注的甚至執(zhí)拗。害怕生活突如其來的改變，于是在每一段關(guān)系里，都竭盡全力地付出著，抽空自己的所有，去換取別人對自己的重視。不僅是想要博得存在感還想要獨(dú)占這份存在感，甚至想要這段關(guān)系的發(fā)展?fàn)顟B(tài)如我所想的那樣鮮活通透。
一個感性的人往往對生活有著獨(dú)特的敏感度，如果這種敏感度恰到好處的去顯露，懂得感知體諒他人，反而給人舒服自然的感覺，而過度的展示自己的敏感卻是一種傷害。
每個人內(nèi)心深處其實(shí)都有柔軟的一塊地方，只不過玻璃心的人隱藏的更淺顯，這并沒有什么錯，只不過說明玻璃心的人未經(jīng)歷過殘酷歲月的雕刻而變得隱忍堅強(qiáng)。
以前，我常?？吹铰愤?，天橋上有很多沿街乞討的人，只要看到我就把身上的零錢掏出來全部給他們，后來我看到新聞里說一個乞丐可能是百萬富翁。我感覺自己的善意受到了欺騙和傷害。后來隱藏起來玻璃心后，我還是會保持那份可貴的善意。因?yàn)椴皇菦]有玻璃心就要虛情假意，冷漠無視，畢竟生活除了欺騙還有那么多期待。
在經(jīng)歷過生活的滾燙和污臟后還能有一顆鮮活的心去感受生活，沒有了廉價的玻璃心，卻仍能感知真善美，而不是保持對生活強(qiáng)忍的麻木。你的玻璃心本不應(yīng)該是過度表達(dá)自己的敏感脆弱，而是去裝得下世界的百態(tài)而堅持自己的選擇。
11.
很多年后，再想起她轉(zhuǎn)身走時說的那句話以及晟南分手時說的那句話。由淚流滿面到淡然處之，我想我是放下了，也放過了自己。一顆有價值的玻璃心，讓我反而走的更堅定。
以前不管是看一部小說，一場電影，一個電視劇，還是聽到別人的故事，每當(dāng)有一絲動人的情節(jié)，我就會看到自己的影子，并聲淚俱下。
以前每當(dāng)別人一個無意的眼神，無心的動作，總感覺是針對自己。以前眼里容不得一點(diǎn)傷害一點(diǎn)不公平，總以為自己過度的敏感脆弱是因?yàn)樯屏肌?/p>
后來才明白，不過是拿著自己玻璃心打著善良的幌子去要求這個世界與自己想的一樣。
現(xiàn)在我還是會因?yàn)閯尤说那楣?jié)而流淚，看一部感人的電影還是哭得不成樣子。淚點(diǎn)低沒什么丟人的，但再也不會覺得自己就是林黛玉，抹完眼淚，還是要回到自己的生活。畢竟劇情散場后，生活還要繼續(xù)。
桐雅不理解我的改變，因?yàn)樗龥]有經(jīng)歷過那段難熬的日子，要有多狠心才能放下自己的執(zhí)念，才能歷練一顆有價值的玻璃心，這誰都無法感同身受。
所以，當(dāng)她再問我，“這些年，你是怎么想明白的？”
我也只能告訴她：
浪費(fèi)了那么多眼淚，和那么多時光，最后應(yīng)該成就一個更好的自己和一個更好的人生。
擁有一顆玻璃心總比麻木不仁要好很多，但不要讓它只懂得患得患失，只會自憐自惜，裝得下自己也要裝得下這個世界。你的玻璃心應(yīng)鮮活光艷，而非一文不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