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一個月我都是在家發高燒的,我的身體就像是跑馬拉松比賽,無奈地倒在了終點線前,怎么爬也是爬不動了。離開家鄉出來10多年以后對于小時候我林黛玉般體質的記憶已經有點遙遠了,不過高考前那一個月的生病卻還是印象深刻。反反復復的燒,不停的出汗,換衣服,去醫院打吊水。老爸一次次的來摸我額頭然后嘆氣地離開,一開始父母跟我講話都是怨氣很重,稱我是冤孽怨我不爭氣關鍵時候生病。他們每嘆一次氣我的心情就沉重一分。越是焦躁和情緒低落,病魔越是纏著不放。那段日子真真的感覺是昏天暗地,每天昏昏沉沉地睡,睡著睡著猛的全身大汗醒來卻不知道外面是白天還是晚上了,也懶得去計算我已經曠課多少天了。
病得太久,手上都扎滿了針孔,在學校不太有人緣的我,竟然也開始有同學老師往家里打電話詢問了。老爸在我床前講話的語氣也慢慢變得緩和了,猶記得我復課前幾天老爸安慰地跟我說:“考不上重點沒關系,本科就好了,三本也行。”父母大概真的是被我的病嚇著了,不然一向對我高要求的他們是不可能如此主動的降低對我高考的期望的。
也大概是這句話一下子把自己從那個緊箍咒里解脫了出來。病了一個多月以后,我終于不再高燒了。復課后的第一天上學,久病之后的我雙腿已經軟得像棉花根本沒法踩動單車,是個子比我小一圈的表妹騎自行車載著已然輕飄飄的我奔向學校,奔向我們共同的高考和未卜的前程。
回到學校,已經空落落了一個月的座位,堆在桌子上的書明顯比同桌矮了一層。同學大部分都是漠然的,沒有多少人有時間關心誰多久沒有來上課,除了幾個對你有好感的男生跑到靠窗的座位前悄悄丟下幾封關切的信,對于這種關切,我勉強回報一個蒼白的微笑,然后默默打開抽屜,拿出課本,開始白天八節課晚上三節自習的,我稱之為僵尸般的日子。復課后的第一節課就是班主任的課,他扛著三角板走進教室,走上講臺,余光微掃了一下我這個發向,只是在下課的時候跑到我的位置來,淡淡地問了一句:好了?我點點頭。他深深嘆口氣丟下一句“唉,你就這命!”命,我們的命就是高考,高考前你竟然能曠一個月的課,顯然你的命要不好嘍!
班主任大人的課是數學課,也是我最恐懼的科目。他一直被我上躥下跳的數學成績嚇得不輕,老是無奈地看著我不及格的數學考卷敲著桌子責問:你是怎么考的?這你也會錯?上次考試明明是班里第一名,這次怎么能考個不及格的分數出來?每次我都是無言以對只能憂傷地看著我的卷子和一個個鮮紅的×。是的,憂傷,我的整個高中三年都是憂傷地,被考試和高考剝奪了青春的憂傷的花季。
每次都是沒有勇氣去翻開我高中的日記,里面充斥著太過壓抑和難受的情緒讓人感覺窒息,越是掙扎越是被悲傷淹沒。十七歲的我在泛黃的日記本里一遍遍較真地寫著:我在十七歲花一樣的年紀里,擁有的是一顆七十歲蒼老的心。
每一個經歷過高考的人都知道高考對于我們意味著什么。高考就是一切,是你所有的前途和未來,是你努力奮斗啃書本的唯一意義。十七歲的年紀不懂外面有怎么樣的世界,也不知道人生會有怎樣曲折的過程和不同的精彩。只是你的世界里所有人都告訴你,你的高中三年的目的就是那場考試,所以我要拋棄一切全力以赴。
十七歲的年紀我不得已拋棄了太多的美好,不可以留長頭發,永遠是假小子示人,雖然我真的很想美美的;不可以有懵懂的情愫,即使有男生的示好,我也要把情書一刀刀偷偷地剪碎,可不能擾亂了我解題的思路,因為我深刻地明白那是父母和老師界定的雷池;不可以有任何的其他愛好,什么音樂課體育課畫畫課,統統靠邊站,那些是沒有用的科目,雖然仍躲著偷偷聽SHE的新歌,卻還要在父母面前裝作對流行音樂一竅不通。
回想高中三年無數次的考試和排名,盡管偶爾有排名來個大突破,光榮上上光榮榜,可是喜悅的心情都是短暫的。而最最深刻和難以忘懷的記憶卻是我們曾經一起比賽大合唱唱過得那首歌,那場顯得一點都不重要的比賽,多多少少有點燃起我們青春激情的味道,我們參賽的曲目是,林志穎的《十七歲那年的雨季》。
帶著厚厚眼睛和文藝女青年氣息的班長大人不知道那次為什么對比賽如此的上心,她跑去班主任那里特批我們可以在每天的自習課前十分鐘練習唱這首歌,然后她又專門跑去買了VCD,一遍一遍地在電視上放給大家聽。那陣子每天林志穎的臉在我面前晃呀晃,耳朵里都是他略帶青澀的嗓音唱著的“十七歲那年的雨季,我們有共同的期許,也曾經緊緊擁抱在一起”。
我當時還略帶嘲諷地想:十七歲的雨季,的確,我的十七歲整個都是雨季,沒有陽光!
大家每天懶散地練,出錯太多情緒又不夠,班長大人著急上火了。直到有一天,她使出了她的殺手锏,她揪出了四位男生做領唱,這四位男生無一不是調皮的差生。可是他們一開嗓卻是驚艷了所有。從那以后全班人就像是打了雞血一樣,一次次的合唱演練越來越激情澎湃。我也第一次驚訝地發現,原來除了學習我們還有其他的奮斗目標,原來坐在教室最后排的差生有長得這么帥的,原來我們也可以這么的團結一心。
全校大合唱比賽那天,我們的合唱掀翻了禮堂的屋頂,四大帥哥領唱成了校園紅人。很遺憾的是沒有錄像紀錄下這首十七歲雨季的演唱,只知道連我這種五音不全一向淡漠的書呆子也是不自覺地唱得激動豪邁了。當第一名的成績宣布出來后,我們五十多號人又蹦又跳的抱成了一團,余光中偷偷瞄到以嚴厲出名的班主任握緊著拳頭,高興得像個孩子。
這是唯一的一次,我雨季花季里的濃墨重彩,在一堆枯燥的高中校園生活記憶里顯得那么地鮮明透亮讓人難以忘懷。多希望能有多幾段這樣的回憶來告慰我的青春,可是終究是遺憾的,憂傷而干枯的青春,雨季的十七歲,多少會影響到成年后的快樂和幸福感,可是我們都都渴望著能回去年少的時光,重拾那種對未來充滿期盼的單純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