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葉雙眉久不描,殘妝和淚污紅綃。 長門盡日無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玉階生寒,珠淚盈眶。我念我皇,今夜,歡歌艷舞,可千萬千萬,別夢寒。
? ? ? ? ? ? ? ? ? ? ? ? ? ――《一斛珠》
那年外使進貢奇珍異寶。念及舊情,有愧于她,唐明皇親自挑選一斛珍珠,告慰獨居冷宮,無人問津的梅妃――江采蘋。本以為她會像一般打入冷宮的女子,受到皇帝抬愛垂青時會欣喜若狂,卻不料,這一斛珍珠被硬生生退回,外附上一首《一斛珠》――“長門盡日無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呵,你一斛珍珠就想打發我,你真以為我是那般愚蠢幼稚的女子?別替你的負心找借口,你與楊玉環茍且不倫之事,我早已知曉,我素來不愛與世人爭,奈何她卻恃寵而驕,刁蠻專橫,逼得我獨居這冷宮,終日以淚洗面,又何需那華而不實的珍珠梳妝打扮?燈火如豆,淚如珠時候,你在哪?是與楊玉環夜夜笙歌,聲色犬馬,亦或者,顛鸞倒鳳,恩愛纏綿?你這糜爛,無情,自私,冷酷的帝王!你這負心漢!你這薄情郎!
我也曾效仿漢武帝的陳皇后重金托司馬相如作賦那般,苦苦央求高力士尋得朝中才子替我作賦,好叫那絕情的李隆基回心轉意。可識時務者為俊杰,誰都不愿意攤上我這個爛攤子。作罷,著手研墨,盡訴衷腸――《樓東賦》。那日我將這賦與你曾定情于我的白玉笛一同叫小太監送去,本以為你會回心轉意,卻不料,這舉動害得我差點死在這深宮里――楊玉環就那么肆無忌憚地霸占著,排擠著,日日夜夜都想著要迫害我,你卻一次又一次保持沉默,放任不管。若不是我命不該絕,只怕是死在她手里千百次了呵――梅,哪怕零落塵泥碾作塵,依舊香如故。你這牡丹,雖傾國又傾城,盛極一時,受盡疼愛庇護,但你可別忘了,冬天是會來的,那時候,是梅開最盛之時,叫這世間百花都分不到半點顏色――我,慢慢看你變成一灘禍水,慢慢看你枯死好――那時候,我定是傾國傾城,絕代風華!
故事的最后,楊玉環被迫自縊,用三尺白綾,了斷自己墮落奢華的一生,了斷她和唐明皇糜爛不堪的感情,也了斷了,這大唐的開元盛世。唯有那驪山華清池,唯有那《長恨歌》,流傳至今,而馬嵬坡下的一縷香魂,隨著唐玄宗駕崩以后,再也無人問津。
……
“嘿,還記得他嗎?”
“早忘了。”
“誒,我還沒說是誰。”
每當被人問到這個問題時,心里一定會一直浮現著那么一個人,之前聽陳潔儀唱《心動》,里面有句歌詞現在我也算是明白點什么意思:誰知道你背影,這么長,回頭就看到你――我已經活在你的陰影里,已經滿腦子是你,而現在的你已經走遠,但過去的你還在原地――還是那個愛我的你。可是,我一次又一次地努力摸索,只能碰到影子,影子,還是影子。
到底還是變了。在同學的手機里看到你和她的照片。我不想發表什么感想,事已至此,說再多也蒼白無力,只能等到白天與黑夜交替之時,或許才能好好說話。
還記得他嗎――
她已是五歲孩子的母親,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卻在那個暴雨如注,電閃雷鳴的夜晚,在一片昏暗的燈光之下,失聲痛哭,抱著紅酒,對我嚷嚷著要開瓶器,我嚇壞了,從來沒有見過剛毅美麗實干的她,如此柔弱不堪,憔悴不已――我去拿了開瓶器,幫她開了紅酒,她搖晃著高腳杯,不知囔囔念叨著什么,最后一仰頭,一飲而盡杯里的紅酒,一滴眼淚從眼角悄悄滑落……
她和他,相識于最美好的時光――17歲,她們是彼此的初戀。噫,又是初戀。
那時候還沒有智能機,在她們的學校里,鮮有人玩QQ,多半都是握著小靈通,噠噠噠地發信息。那時候,她家每個月給她的生活費有限,可那時候,發一條信息至少要兩毛錢。她一咬牙,干脆就不吃晚飯了,而早餐中餐,饅頭就咸菜,山芋拌飯,就這樣一周周過來,而給他的信息,卻從未斷過――愛你就像愛生命。那時候,時間過得很慢,起碼與現在相比,又慢又簡單。他常常牽著她,在昏黃的路燈下壓馬路,遇上個路邊攤,吃碗豆花,亦或者擼幾個串串,也算是破費,但兩人樂在其中。
她有個夢想,平凡美好――有朝一日,她要成為他最美的新娘,她們會有可愛的孩子,一起幸福地生活下去。他也有個夢想,簡單幸福――多年以后,他要成為她最帥的新郎,他們會有可愛的孩子,一起快樂地生活下去。
平靜幸福的日子總是太過短暫,分別之后他要她等他――“等我賺夠了錢,我就回來娶你,等我好嗎?”
“好。”說罷,她含著淚,緊緊地抱住他――屬于她的男孩。
他在外面努力地打拼著,她在家里兢兢業業工作著。每天晚上,是她們最享受的時間段,勞累了一天,又可以電話煲粥,聽聽彼此的聲音,在對方深情的“我愛你”中沉沉入睡。
本以為這樣下去,她們的感情就會開花結果……
以后的日子,他對她越來越冷淡,先是匆匆掛斷電話,再后來每天的短信也沒有了,她在手機的這頭,急得快要哭出來。終于,“叮”地一聲,屏幕中彈出了一條信息。是他!是他!是他發的信息!她欣喜若狂,臉上又有了光彩,滿心歡喜地點開信息查看。
“對不起,我們分手吧。我對你,沒感覺了。異地戀太久了,我現在全部的錢,還是不夠娶你。對不起,分手吧。”
晴天霹靂。從那以后,她將自己反鎖在房間,終日以淚洗面,形容枯槁,像失了魂一樣,有些瘋瘋癲癲,蓬頭垢面地趴在冰冷的地板上,翻看著一張又一張她與他的照片,小聲地念著他的名字,到最后,一忍不住,放聲大哭,撕心裂肺到竭斯底里。
她的媽媽本來便反對她與他的戀情。這下,算是徹底了結了,便“趁熱打鐵”,擅自主張,替她找了一戶好人家,那戶人家的長子是名牌大學的高材生,長得英俊挺拔,眉清目秀,每個月都有穩定的收入,美中不足的是,他工作的地方,亦與她不在同一個城市。
她哭,她鬧,她堅決不要。但也無濟于事,她的父母是鐵了心了讓她嫁給這個高材生。終于,在凄風苦雨的那天,她哭著上了花轎,做了別人的新娘――她的他,還是沒來,劫婚啊。
一眨眼便是五年,她早已成為孩子的母親,獨自拉扯著孩子長大,孩子的爸爸,仍舊在遙遠的城市工作,夫妻之間相見的次數屈指可數――反正,又不愛。只是為了結婚而結婚。現在,有多少人是這樣,看著周圍的人都有了自己的伴侶,心里也急著想去找一個,不論是誰,為找對象而找對象,為談戀愛而談戀愛――太浮躁太敷衍,草草地將自己的路線打了個死結。
“我還沒有結婚,也沒有對象。”他回來了,他調到了她居住的城市工作,“你的女兒很可愛,很像你。”
她笑了笑,沒再說什么,牽起女兒的小手,轉身就走。
“那時候我有跟其他的女孩子有過,可我忘不了你,總是忘不了你,無論怎樣欺騙自己,我無法忘記你。這后來,我一直沒有找對象,一直都沒有結婚,一直……喜歡你……”
她哭了,大步大步地走向自己的車,一腳油門地飛馳而去,耳邊,只有呼呼的風聲和她心底,凄迷的慟哭――我已經是別人的了啊。
那晚,她大醉,我也與她一同醉。來不及了啊,都來不及了啊,他的她是別人的新娘,我的他,也成了別人的英雄。
再來一杯,忘記憂與愁。一杯又一杯,怎么,憂與愁仍在這,那,再來一瓶罷了,做個快樂酒神仙,醉死在與你的夢里。一覺不醒,就不會,荒唐這一生……
翌日,我問她:“你還記得他嗎?”
“早忘了。”
“我還沒說是誰……”
從她濕潤的眸子中,我看到了同樣一個淚流滿面的女孩。
嘿,你還記得他嗎?
林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