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者:樓清月
(78)事不關(guān)己
京師 ? 郕王府
張禮尋遍了郕王府,都沒尋到如一,正納悶,就遠(yuǎn)遠(yuǎn)瞧見如一從一處隱秘處走了出來,面上帶著猶疑之色。張禮雖是個粗人,平日里也并不顯機(jī)敏,可卻是個直覺極強(qiáng)的人。他敏感的察覺到今日如一的不同尋常。
可如今頭等之事,是營救品香閣的掌柜的,張禮只得壓下心頭的疑問,待到如一走到一處庭院處時,追了上去。
“如一姑娘!”張禮拍了拍如一的肩膀,把如一嚇了一跳。
如一見是張禮,勉強(qiáng)一笑問道:“張儀衛(wèi),有什么事么?我還要去花圃收些菊花。”
“今日我收了封信,是寫給姑娘的,說是品香閣的李姑娘被抓了,要姑娘前去,落款是個五。我思前想后,還是想同你講一講。”張禮說完,見如一也皺起了眉。
“我跟隨姑娘時日尚短,也不知姑娘得罪過什么仇家。你不若親自去問問姑娘罷!我還要去花圃收花!”如一說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張禮望著如一的背影,不禁喊出了聲:“姑娘待你不薄,如今她才剛被關(guān)地牢,你便置之不理,未免太過不近人情了罷!”
如一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這世上,都有各自的宿命,我沒有能力救得了她,就不給你們添亂了!”
地牢里,欒歡月聽著響徹京城的鐘聲,遙望著牢門上的透氣窗戶,不知在想些什么。
張禮提著食盒,見她穿著素衣,長發(fā)披散,面上的疲色很重,喚了一聲,她回頭望向自己,看見了自己的食盒,露出了一絲笑容:“牢里伙食不好,但勉強(qiáng)也吃得!你費心了!”
張禮讓林三兒打開了牢房,從食盒里的糕點一樣樣地往外拿,見她站在身旁,似乎心情大好,猶豫再三,還是開口道:“方才我去尋如一姑娘,瞧見她從春月閣旁的一處假山后頭出來,也不知起了什么心思。”
欒歡月聽出了張禮語氣中的郁氣,微微一笑:“每個人都有秘密,只要不危及你,你便不要去管她。”
“還有一事……想問問姑娘。”張禮想了想,開口道:“姑娘可是和叫什么五的,結(jié)了仇?”
欒歡月身子一緊,便想到了王振那個閹人,心里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預(yù)感,問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方才有人飛箭傳書,說是擄走了品香閣的李姑娘,叫姑娘去尋他,落款是個五字。”張禮說完,見欒歡月臉霎時沉了下來,忙說道:“我已派人去品香閣和李姑娘的住處尋人了,姑娘先別急!”
“不必尋了!”欒歡月長吁了一口氣,放下糕點,看向張禮,跪了下來:“張禮,我如今是階下之囚,沒有資格求你什么事,但……”
張禮見她跪了下來,忙將她扶了起來,打斷她的話說道:“姑娘但有吩咐,張禮若能辦到,便會替姑娘辦來。姑娘做什么行此大禮!”
“我要出府!”欒歡月也不再和張禮客套,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出了心中所想。
“什么?張儀衛(wèi),王爺入宮前特意囑咐小的,一定要看好犯人。若欒姑娘離開了,小的難辭其咎啊!”林三兒就在一旁不遠(yuǎn)處,自然把兩人的對話聽的分明,忙上前阻攔。
張禮二話不說,便把林三兒打昏了過去,朝她說道:“姑娘走罷!張禮為你開路!”
欒歡月瞧著張禮剛毅的側(cè)臉,心里感動,點了點頭,也不廢話,一路隨著張禮往外走,所遇之人,都被張禮打昏了過去,不多時,欒歡月便從小門,出了府。
欒歡月走后,張禮回了和事院。法般還在打坐,張禮手里拿著荊條和麻繩,站在了法般面前虎視眈眈地望著法般,把法般嚇了一跳,看清荊條之后,法般臉上帶著怒色問道:“你告訴她了?”
張禮點了點頭,在法般面前,干凈利落地脫下了上衣,露出赤條條健碩地一身腱子肉道:“我私自放了王爺?shù)姆溉耍哉J(rèn)難辭其咎,特來負(fù)荊請罪!”
法般看著張禮,也不含糊,便把他綁了起來,隨即又拿起了荊條,揚(yáng)起手便要打在他的臉色,可最終還是在三四寸處停了下來,轉(zhuǎn)而抽在了他的背上:“你白長了一副好皮囊,倒是個沒腦子的!”
荊條上的倒刺嵌入張禮的背上,拔出時便把肉翻了出來,卻是疼極了。張禮一聲不吭,受了法般十鞭。法般仔細(xì)瞧了瞧張禮背上的鞭痕,縱橫交錯,一副傷重的模樣,便停了下來,故意冷著臉說道:“去王爺書房里跪著!待王爺致奠歸來,再處置你!”
張禮也不做聲,站起身便往王爺書房走,一路引得府里眾人側(cè)目。如一自然也瞧見了,但也只作未見,瞧了瞧,便轉(zhuǎn)身離去了。
入夜,悅來客棧,店小二本要關(guān)了店門睡下,就聽遠(yuǎn)處傳來一清麗女生,啞著嗓子喊道:“小哥!且等等!”
店小二探頭看,是個素衣散發(fā)的姑娘,身子有些踉蹌地疾步往這兒走著。小二忙放下手中的門板,迎了上去,攙了她一把,關(guān)切地問道:“姑娘,這是怎的了?”
“敢問小哥,近幾日店里可住了一男一女兩位俠客?男的姓邢,女的姓孟。”來人是欒歡月,她已在城中跑了半日,只為找到邢郁塵和孟連衣。連著跑了城南和城西好幾處客棧,都未尋到兩人。
店小二仔細(xì)想了想,卻是住了這么兩位,點了點頭道:“姑娘可是尋兩位大俠?我這就幫您去通傳一聲!”
欒歡月面上一喜,點了點頭,想從懷里掏出點散碎銀子,但卻發(fā)現(xiàn)自己如今身上身無分文,只得歉意地說道:“抱歉小二哥,我今日出門出的急,沒帶著銀子!”
店小二笑盈盈地擺了擺手道:“不妨事!不妨事!”說完,便奔上了樓,手腳極為麻利。
不多時,邢郁塵便與孟連衣一同,走下了樓。孟連衣樓下到一半,見站起身回頭的素衣姑娘是欒歡月,拉下了臉,拉住了邢郁塵,居高臨下地站在樓梯上說道:“你來找我們做什么!我們與李姑娘已說清楚了!”
“說清楚了?”欒歡月見孟連衣一副慌張又防備的模樣,心里猜測孟連衣想必把所有罪責(zé)都推到了自己的身上,如今見自己出現(xiàn),怕被戳穿,隨即開口道:“連同你不許我向邢公子如實相告的小心思,也說清楚了嗎?”
邢郁塵本也不欲理欒歡月,此刻聽她如此說,有些疑惑地看著因為心虛低下頭的孟連衣,輕聲問道:“連衣,欒姑娘所說,是何意?”
“我就知道!你總會有一天,用這件事來拿捏我!”孟連衣理虧,又臉皮薄,受不得愛人的懷疑和指責(zé),霎時淚水盈眶,有些撒嬌地坐在了樓梯上哭道:“我也是倒了霉!做什么要來京城!”
邢郁塵近日也因李靈雨的事煩悶不已,本以為都是欒歡月一人所為,但有百思不得其解,為何她要拆散自己與李靈雨的姻緣,思來想去,其實已懷疑到了孟連衣的頭上。但無憑無據(jù),也不好憑空指責(zé),便也只忍了下去。好容易過了這些天,忘掉了之前的不快,明日便要離京了,欒歡月又恰巧在今夜出現(xiàn)。
邢郁塵冷下了臉,走下臺階,坐在了欒歡月對面,問道:“你深夜造訪,想是有什么要緊事罷!”
“郁塵!你莫要答應(yīng)她!”孟連衣在樓梯口抽泣,卻心系邢郁塵,如今恍悟,欒歡月深夜到訪,定是有求于自己,立時擦了淚,走到邢郁塵身旁,指著欒歡月說道:“你莫要打什么歪主意!無論何時,我們都不會幫你的。”
欒歡月看向邢郁塵,見他也是一副認(rèn)同的樣子,知道向他們這樣行走江湖的大俠,最不喜被人算計,心里雖氣悶,但正事要緊,不愿和他們爭口舌之快,轉(zhuǎn)而望向孟連衣,眼神銳利:“孟連衣,你莫忘了你答應(yīng)過我什么!”
孟連衣本想開口抵賴,但又怕邢郁塵覺著自己太過狡詐。她知道邢郁塵不喜欒歡月為人,自然也不愿成為他厭惡的人,隨即轉(zhuǎn)口說道:“我是答應(yīng)過你,我和郁塵欠李姑娘一份恩情。可郁塵并不知情……”
欒歡月見她承認(rèn),點頭道:“好!你愿意承認(rèn)便好!如今靈雨姐姐被人所擄,我無力相救,你們是救還是不救?”
“李姑娘怎的好端端地,會被擄走?”孟連衣聽聞,也有些吃驚。
“靈雨姐姐受我連累,被我的仇家擄走,想要以此挾我。”欒歡月見孟連衣問起,也不隱瞞,垂下眼簾,輕聲說道。
“是你做下的孽!做什么要我們來替你還?我們是欠李姑娘的請,又不欠你的情!”孟連衣見伶牙俐齒的欒歡月神情有些受創(chuàng),不禁嘲諷道。
“此事自然是我因我而起,但卻可憐靈雨姐姐替我受過。”欒歡月眼眶微紅,抬眼看向邢郁塵:“我知世道人心,從來都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本以為高潔如邢公子,多少會念在舊情,愿意相幫,如今看來,是我看走了眼!既如此,歡月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