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戴文子
我快要看不見阿誠了,就要。
阿誠在路中間與一位老婆婆交談,似乎。鄉村里的那種土路,佝僂駝背的老婆婆。
視野里逐漸被慘白侵蝕,兩人凝聚成一雙標點。一個是嘆號,一個是問號。最后都變成了逗號、以及句號、省略號。
省略號……省略……省……
再度睜眼,是在一條狹長的通道里。
通道狹長,狹長的通道。依舊的慘白,慘白的漫無邊際。
中間擺有一張桌子,很標準的那種辦公桌。
桌后有人,看一張報紙,抽著煙。
像是不戴墨鏡的北野武。
他沒有說話,我也不曾開口。
兩副面孔,一張冷漠,一張錯愕。
才注意到通道兩側都是門。左一扇,右一扇。左邊再來一扇,右邊重復。循環。
樣式不一,新舊不同,都緊鎖著。
北野武抬起頭,掐滅手中的煙,看著我。
「下一位。」他說。
哪來的下一位?
我又是哪一位?
「咵嗒」,門開了。其中的一扇,記不清是在左邊還是右邊。突然涌出一股巨力,像是有無數雙看不見的雙手,要把我拖拽進去。
我反抗。
綿軟無力,徒勞無功。
我投降。
「歡迎來到“時隙狹間”。」她對我說。
一個妖嬈嫵媚的女人。
我突然感覺很好,一種要擺脫地心引力的錯覺。
「請問您需要什么?」她又對我說。
「我要找人。」
「哪一位?」
下一位……
「省略號……不,阿誠。」
「里面走,請跟我來。」
「里面」,是相對于「外面」的存在。外面亮,里面黑。
阿誠就坐在「里面」,似乎已等候多時。
「來了?」阿誠問。
「來了。」我回答。
「那就再開始吧。」阿誠對女人說,女人退后。
「好冷。」
「冬天嘛。」
「好黑。」
「晚上嘛。」
「吃什么?」
「隨便吧。」
「燒烤呢?」
「聽你的。」
女人聞聲端過來一個火盆。
「二位,請先付款。」女人說。
「現金不夠了。」阿誠回答。
「刷卡也行。」
「已經透支了。」阿誠又答。
女人臉上露出尷尬為難的表情。
「不過我還有火車票。」阿誠說。
女人像是松了一口氣。
「乘車區間?」
「彭城西至春城北。」
「票面金額?」
「262。」
「可以。」女人說。
「可以?」我說。
「可以。」阿誠說。
「請再補十元炭火費。」
阿誠掏出一張十元紙幣。
「還有十元加工費。」
阿誠又拿出一張。
「請稍等。」女人說,微微欠身。
「對了,」她回頭。「用餐時間請務必超過十二點。」她補充道。「務必。」
阿誠點頭。
我不置可否。
突然想起那位問號般的老婆婆。我想知道她去了哪里。
我又在哪里。
「這里是哪?」我問。
「“時隙狹間”啊」阿誠答。
「“時隙狹間”是哪?」
「這里啊。」
「這等于沒回答。」
「這等于沒有問。」
「她哪?」
「誰啊?」
「那位老婆婆。」
「哪一位老婆婆?」
又是哪一位……
「和你說話的那一位。」
「她不剛走嗎?」
「啊?」
「迎你近來的那個就是。」
「啊??」
「你啊來啊去干嘛?」
我瘋了。
我看了眼手表,十一點五十九分。
我要離開。
「你要去哪?」
「不用你管!」
「下一位。」我又聽到那個聲音。是北野武。
又來……
我睜開眼。
「歡迎來到“時隙狹間”。」她對我說。
一個妖嬈嫵媚的女人。
來自小說集:故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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