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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跟蹤
市公安局卉城區分局宿舍里,孫衍對白玉堂說出了自己的疑問:倪鋒自家煮粥,怎么會放利尿劑?
“我當時也這么疑惑。”白玉堂道,“但孩子是不知道利尿劑這檔子事的,于是,我換了一種問法,總算是問到一絲端倪。”
原來,白玉堂問起小勉家人的生活習慣,尤其是徐薇薇有沒有固定的飲食和服藥習慣。那孩子提到一件事:
今年春節倪鋒休假時,曾到處找人給徐薇薇看病,后來似乎在光華街找到了一個叫婁二爹的老中醫,看得有了起色。后來,徐薇薇就一直吃婁二爹的藥。那藥是粉狀,不像平常中藥需要用藥罐熬,而是煮湯或煮粥時,開鍋后放進去混著吃。
孫衍聽完,一拍大腿:“原來如此!不曉得婁二爹賣、賣的什么藥。”
然而他轉而一想,仍有疑惑:“那……老倪這陣子夜、夜里總出門又是怎么回事?”
“這就不清楚了。”白玉堂鎖緊眉頭。
孫衍忽然想到一事:
“白哥……葉局找我跟、跟著你時,曾說到老倪已經知道了查出利、利尿劑和你被停職的事。我這、這么想啊:照常理,他明知你送的食物不是犯人的唯一飲、飲食,也知道嫂子還吃著其他藥,怎么不替你說、說道說道?”
白玉堂神色不快地擺了擺手:“當時他也在上班,家里一出事哪能想得那么細。”又道,“咱都是自己人,千萬別想歪了。”
孫衍急道:“白哥!”
白玉堂心情煩躁,不愿答話。
孫衍為人忠厚,卻重視細節。既然白玉堂已從小勉處得知倪鋒近來的奇怪行為,他便不能忽略不想。
“……隊長,”他琢磨著能讓白玉堂接受的措辭,“咱們已經知、知道了這些線索,就不能視、視而不見。老倪現在沒有任務,夜里卻總出門,這不正常……那天出事、事時,倪鋒的位置是在隔、隔壁窗口,其實是離墜樓的嫂、嫂子最近的位置……”
“孫衍!!”白玉堂立時站了起來,逼近孫衍,擰著眉壓低聲音:“別忘了,嫂子是你拉的,你也有嫌疑!”
孫衍一時語塞。
宿舍里,忽地竟安靜極了,只聽到白玉堂的電子表“嗒、嗒”地響著。
“白哥……”
“嗯?”
“你打電話,是叫我回、回來商量。可如果你心、心里一點疑惑都沒有,咱、咱又是商量什么。”
這句話,白玉堂真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心里當然有疑也有惑——天大的疑,天大的惑。不說出口時,雖然憋悶,卻還能壓得住;可一旦說了,尤其是從別人口中說出來,讓他自己聽到,這便如板上釘釘一般,咚咚咚撞得他心口直跳,是再也回避不了了。
孫衍察言觀色,決定索性再說一句:
“咱們都、都是自己人。但是白哥,在局里我真、真正的朋、朋友只有你一個。你不愿對人說停、停職的事,我真就不說。可是,你的嫌疑洗、洗脫不了,我高興不起來。你既然已經查、查到這一步,老倪那里,你能忍住不查?你不愿去,今晚我——我去!”
白玉堂連忙制止了他。
隨即,屋里又安靜下來。白玉堂閉目沉思。
“今天還是休整吧,都累了。”他終于道,“明天上班,你抽空查婁二爹。我……明晚去盯一盯他。”
他說完,在心里輕輕一嘆——孫衍這哥們兒,交值了。但倪鋒,也是他白玉堂的兄弟呀!真的要走到這一步么?……
……
第二天,白玉堂一早便乖乖地到局里報到,真到檔案室看案卷去了。
葉局見他難得聽話,還道是昨天的警告起了效果,心下喜悅,也由他早退,放松了管控。
早早吃飽晚飯回家,白玉堂先睡了一覺。晚九點半,起身又吃了些東西,直奔倪鋒家而來。
他運氣極好,剛在倪鋒樓下選好盯梢的位置,便見一人從黑洞洞的樓道里悄然走了出來,看身形,正是倪鋒。
白玉堂見倪鋒下樓后先貼著墻、朝六樓窗子看了一會兒,確認兒子沒再開燈,應是睡熟了,才微微躬身,避開路燈前行。
他便連忙跟上。
倪鋒是職業警察,一路行進都是盡可能貼著墻掩護自己,到寬闊無遮攔處,有時便走出“之”字形軌跡,戒備防御很有章法。
白玉堂也是職業警察,一路跟蹤不遠不近,步屢輕捷,完全隱匿在夜色中,如豹子盯緊獵物,事態全在掌控之中。
就這樣一個走,一個跟,二十分鐘左右,倪鋒進入了一片工地。
卉城區是春暉市的新區,規劃了不少建設用地,以住宅為主,還有政府辦公用地,以及大學城。
不過,也正因是新區,不少項目尚在建設中,買了房的居民也未入住。一到夜晚,高樓林立卻不見人間煙火,是著名的“鬼城”。
眼前這片工地,恰好是卉城區大學城核心區域,好幾個大學都在這里設有分校。不過此時,分校尚在建設中。有不少教學樓、宿舍乃至綠化用地都在施工。
夜晚,有的工地燈火通明,有的卻黢黑一片。于是明暗對比特別強烈,樓影憧憧,與裸露的鋼筋和巨型吊車的影子交疊在一起,黤黮攝人。
倪鋒鉆進工地,在剛剛搭好的水泥梁柱之間穿梭。這里是坡地,有的建筑地基直打入山坡之中,鋼筋之間距離不一。而他的行進路線,也是奔著梁柱和鋼筋密集的地方去。白玉堂在后面悄然跟著,只覺越走越窄,越走越黑。
忽然,倪鋒停下了腳步。
跟著他的白玉堂也幾乎同時停腳,輕輕閃在一旁。
直到白玉堂確認自己沒有被對方發現,再次稍稍探頭時,卻看到倪鋒先前駐足的黑影里又走出三個人。其中一人手上提了一件什么武器,黑夜里看不清楚。倪鋒迎上他,卻被斥道:“小子,你膽子夠大的,居然差點遲到。”是個年齡不大的女聲。
躲在暗處的白玉堂頗覺不爽。
這倪鋒有沒有嫌疑先不說,畢竟都是警局的同僚,關系不錯,還年長自己幾歲。平日里大家親切,都是叫他“老倪”,領導也這么叫,再不濟,頂多直呼其名……
瞧這幾個來路不明的人半夜三更躲在這里,不知是哪條道上的黑幫組織。那女人年紀不大,居然藐視刑警,敢叫老倪“小子”!……也不知倪鋒這家伙上了人家什么當,竟心甘情愿地被這些人驅使。
只聽倪鋒開口答道:“……孩子遲遲不睡,我也著急,剛哄了睡著,對不起。”聽語氣,竟然極為敬畏那個人。
那女人再一次發話:“用不著跟我道歉。你小心自己的陽壽要緊。”
白玉堂愈發來氣:不知是哪里的太妹,說話太難聽了。等著瞧,一朝落網,看白爺收拾你。
旁一人開口了:“陰差大人,您說的劍魄,到底長成什么樣子?我們要是一直找不到,就算做任務也彌補不了嗎?”
先前發話的女人不答反問:“你覺得能彌補嗎?”
連倪鋒在內的三個人聽他這么一說,似乎都心下害怕,噤若寒蟬。
只聽那“陰差大人”再次開口:“……也怪不得你們。我活了七十多年,都沒有見過畫影劍魄,你們更是無從知曉。但,姜大人有言:一旦使用它,應該會引發冥城空間的急劇變化。你們如果感覺到一動哪個東西,周圍空間有異動,就要及時上報我知道!”
三人連連答應。
白玉堂聽這女人說“活了七十多年”,只覺難以相信。她雖然面目隱在暗夜中,但聲音卻明明就是二旬左右的年輕人啊!而那個“畫影劍魄”,聽起來更為邪門。“引發空間變化”的意思,莫非……
那時,他探身窗口發現憑空出現的幽深廊道……后來,追出窗外卻腳踏虛空如履平地,不都可以視作是空間的某種變化么?
記得第二天他再試著探出窗口,卻沒有那種玻璃觀景臺的腳踏實地感了。那莫非……這人說的什么劍魄,與那姓南的黑衫男子有關系?
想到這里,心中窒悶不已——最近的怪事一件接著一件,是老天在考驗白玉堂的定力嗎……
這時,倪鋒說話了:“陰差大人,如果我順利幫您找到劍魄,是不是就能見到薇薇?”
白玉堂聞言又是一驚:徐薇薇不是死了么?在醫院太平間和警局冷庫先后放了一個多星期了,倪鋒這話卻是何意?
卻聽那女人“呵呵”一笑,答道:“那得看你的造化。”言畢語鋒轉冷:“今晚都有任務么?”
他這一問,幾個人似乎在從衣袋、褲袋中掏什么東西,看了看。另外兩人說沒有,而倪鋒說有。
“那就先忙正事兒。但是記住,如果誰找到了畫影劍魄,增加的就不是一星半點的陽壽了,還伴有陰勛。到時候,”她居然拍拍倪鋒的肩,“有什么要見的人或鬼或者別的什么東西,也就不是難事了。”
倪鋒又問:“大人請問,我……我還有多少時間?”
那女人笑道:“你老婆死了快十天了吧?你得抓點緊。一般亡魂,入輪回前最多在鬼界逗留一個月。如果她運氣好,半個月就趕上投胎也有可能。”
白玉堂聽到這里,只覺后脊生寒。他曾看過一些有關邪教組織的案卷,各種黑道洗腦手段不勝枚舉。這個人張口“陽壽”閉口“鬼魂”,聽起來真不像道上的黑話,而像是確有其事一般——這才是最可怕的。如果這個組織連倪鋒這么經驗豐富的警察都能收為己用,可見其洗腦手段太過高明。所以白玉堂禁不住捫心自問:我再查下去,會不會很危險?
恰在這時,白玉堂發現這伙人散場了。四個人走的方向都不一樣。
——那么,自己到底跟還是不跟?跟蹤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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