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班以前有一個風一樣的男孩,我們都管叫他高佬,之所以說是風一樣,因為他真的像風一樣,跑起來一陣風,做事情做起來一陣風,跑起來的時候像是要跑過時針分針秒針一樣似的。
無論是中午還是下午放學,我們的屁股才剛剛離開凳子,他已經跑到一樓的校道了,看著他矮小的身材穿過那些七里香橫隔著的校道,感嘆我們終于看到時間是跑的了。但是又會暗自擔心,他在T字路口拐彎的時候會不會被七里香上面的水滴弄濕了衣服,要換衣服反而還浪費了時間,又或者會擔心他拐彎的時候會不會太用力,不小心拐偏了摔倒。直至到我們看著他跑遠了確定在平直的路上了才舒一口氣。
這個風一樣的男孩,高二的時候選修了物理,和他不同班了,但是依然能夠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看到他一陣風似的跑過T字路口,走向食堂。
有一次,我體育課逃課,提前到飯堂打飯。想著趕緊胡亂吃兩口出去買零食喂飽肚子里面的餓蟲和蛔蟲。卻不曾想到一不小心和對面的人撞了滿懷,我的飯盒掉在地上,那些煮得一點油都沒有了青菜和那些被炸得硬脆的五花肉亂七八糟地灑在了食堂的地板上。
我倒是覺得很輕松,想著又可以逃了一餐飯。一抬頭,只見著那個一陣風的男孩,很不好意思地站著,也許他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最后,我說,要不用你的飯卡打多一份給我?
他居然也點了頭,那一刻我覺得我自己就像是訛了他一樣。
我嘴巴里含著飯,雖然不知道什么味道,但是當時有一個問題想說出來,于是問:“你跑這么快累不累?我上體育課,我一百米都跑不及格。你跑這么快,是不是因為你有一雙大長腿的原因?”那一刻,我覺得我在撩妹,但事實上,我眼前的這個是個大男孩。
高佬有點不好意思說:“我想努力一些,因為我的夢想是清華大學。”
聽到這里,我張大嘴巴,這是我上高中以來第一次聽到有人說夢想的,而且還是個這么大的夢想。
后來,我很崇拜他,崇拜他有那么大的夢想。
高考結束后,不出意外的,在我們這些縣城的學校,很難出一個清華北大的學生,當然,包括他,他很遺憾,連二本都沒有考上。后來,我建議他如果心中有不甘的話,就去復讀,他搖了搖頭,之后默默離開了。
在遇到他,是我讀大二的那年。暑假我出去旅游,在一個一線城市的CBD遇到他。我很驚奇,說他在那么繁華的地方上班。
他還是紅著臉,連忙說:“不是不是,其實是跟著師傅來送圖紙給總部的人的,我在外面等我師傅。”
后來我知道,他在一家工廠當學徒,不管吃不管住,只有每個月三百塊錢的工資,而且工作地點并非在市中心,而是在郊區,其實就是城鄉結合部的地方,公交車要兩個小時多。
那次的聊天不多,不是因為沒有時間,而是我不知道該不該和他說大學里的事情,怕說了他傷感,不說,我也實在找不到話來說,大家也只有干坐著。后來,他師傅領著他回去了。
再之后,有了很多的聯系方式。就聯系上了很多同學,陸陸續續聽到一些關于他的消息。比如學徒的工資升到了五百,后來是七百;和家里給介紹的女生結婚了。
大四的時候,當我考研復試的復習復習得天昏地暗想要放棄的時候,收到一張明信片。明信片上說:“我像風一樣奔跑,其實不僅僅是在趕時間,其實也可以說不是在趕時間,而是在追逐著我自己的夢想。或者,以前的那個夢想或許再也沒有機會實現了,但是我從不后悔我追逐夢想的速度和進度。現在,也一樣,會用一樣的速度甚至更快的速度去追逐我的理想。”
現在,他已經了一家公司的高管了,手下的開機師傅和學徒已經是一大把一大把的了。他正在學習企業管理,目標是要擁有自己的一家公司。而且,還經常和我討論辛棄疾。
變化的,可能是他的年齡,不變的,是他那顆永遠保持著學習態度的心和永遠保持著追逐夢想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