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興彪一路上琢磨著。
這段姻緣牽扯到了兩門子的親戚,九月是姨表妹妹,寶藍是姑表兄弟,都是至親的骨肉。
朗本推和愛兒兄妹兩個算是當事人,九月喜歡朗本推,寶藍喜歡愛兒。
最好的結果就是九月和寶藍都能如愿。
可是,朗本推二月二就要接準信呢,對象是姑媽的婆家侄女,姑媽的大媒。
愛兒已經被車員外號上了。
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讓九月和寶藍都偃旗息鼓。
可是又覺得心有不甘,這黃興彪考慮事情,自家人向來擺在首位。
可是辦起來要費些周折呢。
九月妹妹的事情倒是好辦,大不了把朗本推二月二接準信的事情攪黃了。
寶藍的事情確實難辦。
那車員外乃是這一道河里的惡霸,雖然不是明目張膽,明火執仗那種,但是仗著家里有錢,官府有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能做成什么,黑白兩道通吃。平日里滿口仁義道德,至理名言,心靈雞湯。嘴軟,心黑,手段狠毒。這種人有華麗的外衣做護身符,比強盜可怕多了。搶劫還背個賊名聲呢,人家卻是員外,車員外,多新鮮!
愛兒那丫頭已經被號上了,怕是難逃虎口。
你說要是寶藍兄弟橫空里插進來,不成倒也罷了,要是真說成了,那車員外豈能心甘!
弄死個人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黃興彪越想越擔心。就怕寶藍兄弟遭遇不測。
“需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黃興彪回到家,他媳婦見娃娃眉頭子皺的,就問:“你又咋了撒?”
他媳婦名叫石榴,水果系。大塬上馮家的女子,童養媳。
黃興彪就把九月如何喜歡上朗本推,他姨娘讓他說服他姑媽做媒的事情說了。
這世上最好的故事莫過于男婚女嫁,一見鐘情了,石榴聽了一下子有了興致。因石榴自小里跟著黃興彪去私塾里伴讀,識得幾個文字,多少有些見識。
“好事么,辦呀。這才是正經事!”
“我還不知道是好事呀,好事不好辦呢撒!”黃興彪有些矯情,在媳婦跟前撒嬌,“你倒說的輕巧滴很滴撒!”
“又咋了撒?”石榴假裝著心疼地摸了摸娃娃的臉。自己忍不住笑了。
“別賣關子了!”
“哪是賣關子么,正經遇到難辦的事情了!”
黃興彪就把朗本推二月二接準信的事情說了。
“還是姑媽的媒人呢!”黃興彪言下之意:你說咋辦?
“奧。是有些難辦!”石榴興沖沖的表情也泄了氣。轉而又問:“娃娃咋樣撒?”
“哪個娃娃?九月嗎?”
“我還不知道個九月?”石榴說,“就你說的那個朗什么推的。”
“朗本推!”黃興彪重復道。
“娃娃咋樣嘛?”石榴也重新發問。
“比你還大呢!叫人家娃娃!”黃興彪白了一眼媳婦,表現出了濃濃的醋意。
“問正經話呢!”
黃興彪見媳婦較真了,就把朗本推的情況簡要說了。
因說:“這朗本推人是慫了點,突出的優點是長相好,是女孩子見了都會喜歡的那種,可算得一表人才。家道也不錯。又住在這一道河風景最好的莊子里。九月妹妹喜歡,姨娘看上不是沒有道理的,說不準姨夫也相中了,要不怎么高利貸的銀子都不要了。”
石榴心想:“我估摸著就是這樣,女娃娃一眼喜歡上的人大都是美男子。”
遂漫不經心地說:“人慫一點倒也沒啥,莊稼漢嘛!正經過日子。”
黃興彪又笑著說:“你沒見姨娘那個喜歡人家的樣子呢!”又學著他姨娘的腔調:“你九月妹妹喜歡的跟啥似滴!”
“那你還愁眉不展的?”石榴提醒他:“趕緊想辦法呀!”
末了又強調:“九月妹妹的事唉!”
“辦法倒是有的是……”黃興彪猶豫著說,“俗話說硬拆十座廟,不毀一段婚。”
“二月二才接準信,成不成還在兩可之間。”石榴不以為然。“朗本推現在還是自由身!”又夸贊丈夫:“我知道你的道行高!有啥主意趕緊使出來吧!有情人終成眷屬,促成這門親事,也算是積德了!”
“把做壞事都描述的這么美好!這娘們也是個人精。”黃興彪眼縫縫瞄了一眼媳婦,在心里尋思道。
“你是不是早都有主意了?”石榴知道丈夫的鬼點子多,以為他在故弄玄虛。
黃興彪嘿嘿笑到:“姑媽知道我把她的大媒倒黃了,還不把我的皮扒了。”
“那就別讓她知道了!”石榴說的簡單。
“你說要是把這門親事倒黃了,九月妹妹這里再成不了,可不把朗本推給閃下了,人家朗家娃也是老大不小的了呢。”
“當真辦就能辦成!”
“那也得講緣分么!”
“緣分乃是老天爺管的事情,你就不操心了嘛!”
“聽你這樣一說,我心里就踏實多了。”黃興彪一下子赫然開朗。
話說蒲蘆溝的李永春,二月二這天一大早就趕著家里的一對紅騾子,挑著水桶擔子到干溝里飲牲口去了。
家里的男主人每天都要趕著牲口,挑著水桶擔子,到干溝里飲水,牲口有個小小不然的毛病,也能及時發現。
今兒閨女接準信,李永春要比平日里早起。
剛一出巷子口,就和“五毒”不期而遇。
只見黃興彪笑臉相迎,打招呼道:“永春爺飲牲口呢呀!”其他人也都異常熱情的打招呼行禮。
五毒身名遠揚,李永春也馬虎不得,趕忙回禮。
幾個人行色匆匆,估摸著耍了一夜賭博,天亮了趕回家呢。
因問:“你們幾個這是在哪里耍了一夜撒!”
黃興彪嘿嘿笑到:“永春爺笑話了。”
李永春知道黃興彪不想說,也就不問了。全當是一句客套話。
既到了干溝里,因初春的天氣,嫩寒未消,水面結了一層冰花。李永春打開冰層飲牲口,黃興彪就幫著往木桶里舀水。
“你們幾個趕緊回家睡覺去吧!”李永春笑道。
幾個人都說:“不打緊!”
黃興彪像是忽然想起來那樣,問道:“永春爺,聽我姑媽說,今兒二月二你家訪訪定親呢,說的是朗家水我招娃姑姑家的小叔子吧?”
李永春尚未答言,郝海龍好奇地問道:“哪個小叔子呀?”
“朗本推!”黃興彪隨口答到。
“奧,就是那次輸錢背板的朗家娃!”郝海龍恍然大悟道。
“說啥呢!”黃興彪趕緊遞眼色阻止。幾個人就面面相覷,不敢言喘了。
李永春聽了只覺得心里咯噔一下,好在是穩住心神,事關女兒的終身大事,只好耐著性子。
笑著說:“侄兒把話說完撒!”
黃興彪稍加思索,解釋道:“就是正月十五夜里朗家水耍皮影子,后半夜搖了幾局,朗本推輸了兩個大大通寶,也是喝了點酒,娃娃不甘心,又背了四十兩銀子的板,都輸了。”說完又問郝海龍:“背的板已經還上了吧?”
“好像還了。”郝海龍模棱兩可答到。
尚善虎肯定道:“還了,是第二天,還是第三天撒,本推老爸去刺兒溝賭場里贏回來了。”
這尚善虎笑瞇瞇慢騰騰地將本推稱作“老爸”,一下子把朗本推拉到自己一伙了。
“不要緊,已經還上了。”黃興彪怕李永春擔心自家準女婿,就笑著寬慰道。
李永春回到家,一心想著絕不能把女兒嫁給一個賭徒,別說黃氏了,玉皇大帝做媒也不行。
把騾子趕到牲口棚里,往出一走,猛地一頭碰到墻拐子上,生疼生疼滴,頓時火冒三丈。
夫人鄒氏和女兒訪訪兩人在伙房里正有說有笑地準備著切臊子搟長面呢。
李永春忽的進來,放下挑水擔子,水演了一地,嚇得娘兒倆面面相覷。
“趕快蟄倒了吧!”李永春阻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