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意識到,當代人的人情冷漠指數可能大大超乎了我的想象。
當然了,這也只是結合我個人經歷所得出的一個微不足道的猜測,未必人人如此,絕大可能,是只有我身邊是如此的。
可能是只有我站在冷暖的邊緣上,怕往前了會被火燒眉毛,往后了又怕會六月飛霜。在處理人際關系的局面里,隨著年歲增長我是愈發圓滑的,挑好聽的話去說,彼此心宣不照地笑著打趣一切不著邊際但很賞心悅目的事情,當相處越來越輕松的時候,我卻兀的感受到了困難。
此時此刻到底還是讓我回想起了小學時候的圈子,交朋友對于我來說似乎真的是一件很難的事情,這個艱難的程度堪比我找對象。好不容易敲定了誰誰誰是我的好朋友,到頭來卻發現咦原來我被背叛了我被出賣了。小時候不懂事情,被帶壞了也不明就里,我還記得約莫初中的時候看一部電影,電影里的女主角去文具店里偷文具,當她把橡皮和自動鉛筆嫻熟地塞進長袖校服里的時候我心上一凜。
世界上最難原諒的人原來是自己。
我那會兒會在親戚聚餐的時候把從文具店順來的新橡皮遞給表弟,說你給我做一套眼保健操看看,做得好了這個就送你。表弟媽媽還驚訝地贊我,說表姐對你真好,真大方啊。表弟小學一年級,不肯做沒有老師看管的事情,怎么勸都不湊效,最后我笑笑,說沒關系,橡皮還是送你。
可我怎么敢,我那時候才剛剛小學四年級。
但分明小學四年級的我,的確敢從家里買菜的零錢盒里偷出幾毛幾毛的鈔票,早晨明明學校有早餐,可我依舊去西餅店買一個兩塊五毛的三明治,不是它有多好吃,而是那會兒別的小朋友都有這些,就我沒有。所以哪怕學校的早餐足以飽腹,我也要心驚膽顫地伸手去那個紙盒里掏出一把散錢。
我也記得,小學中午放了學大家都會去校門口小賣部買零食,我家里管得嚴,很早之前就再三勒令不許吃這些三無食品,我答應了,但心里的渴望一點都沒減。我就去求那些有零花錢的朋友,能不能給我一口,我就嘗嘗味道就行。可四五線城市的孩子從來都活得拮據,哪里舍得分你一杯羹,這個事情我也是后來才明白的。邀請同學來我家玩,臨走前她看到我的零食盒里有旺旺雪餅,我就給她拿了一個,她不肯,非要多拿兩個,我自然跟她搶,后來是家里人看到了,喝住我,說給人家多點怎么了?這么多你不夠吃嗎?
事后搖頭教育我,這樣的孩子沒家教,你以后少跟她來往。
我曾經試過坦白自己,說其實我很自卑,你們都不知道,我對自己很自卑。
但是沒有人信我,身邊的人笑我,說你還不夠有錢嗎?你爸媽缺你錢過嗎?我們才是沒錢的,打工賺錢一轉眼都沒了。
我問,你腳上的那雙鞋子多少錢?
對方低頭看了一眼,六七百塊錢吧大概。
我也低頭看了一眼,我的大概兩百多塊。
大家很不解我為什么不舍得花錢,明明不是手頭很緊的人,明明有許多完全可以買到的東西,為什么就是不舍得去買。
我之前的人生教條,是人生就要活得快活一點。當然了,這個包括現在都是的,可唯獨在花錢這件事情上,我沒有勇氣。
只有我是認真切實的品嘗過,沒錢是什么滋味。
貧窮會帶來什么樣的并發癥后遺癥,如果家里一直到我念高中還是這樣不肯對我放行經濟束縛,我又會成長為什么模樣?
有時候我也會恨一會兒,但更多時候是釋然。
另一個層面的自卑來自于容貌。
基本上沒有誰明確說過我丑的,我有時照鏡子也會覺得算不差了,從初中到現在,朋友曾經戲稱過喜歡我的男生能組成一個足球隊,還帶后補位的那種。
沒有用,直到如今,有人直視我超過三秒我就會下意識伸手擋住自己的臉,盡量避免與誰目光長時間交流,走路還喜歡低頭。
我初中和高中分別喜歡過一個男生,沒有用,人家到最后都不喜歡我。
其中一位還曾在眾人面前公然表示過,那時候換座位,有傳言他要跟班上那個外號難聽的女生同桌,他拒絕,并且表示,如果真的如此,寧愿跟我做同桌也不會跟那個女生同桌的。
我當時表面不屑并抗議,說我還不想跟他同桌呢。內心卻像被放了一顆原子彈,覺得難過也覺得悲哀,力量之龐大,將我年少的自尊與驕傲一并震碎,再無拾起來的可能。
說得太多了,難以想象我能成長成今天這樣,托了誰的福。
罷了,說到底,也已經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