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 ? ? ? ? ? (六)
程俊機械性地隨人流往前走,臨街商鋪里,各種各樣的小商品琳瑯滿目,讓他眼花繚亂。前面不遠處,一對耀眼的紅燈籠掛在門楣前,走近一看,里面賣的全是用絲線,繩子,手工編織而成的工藝品。
有大小不一的中國結(jié),手提包,以及點綴上玉器的小首飾,程俊不由自主走了進去。一位女子低著頭,正用心在編織手上的繩子,顯然太入迷了,沒聽到他進來的聲音。程俊也不打擾他,自顧自地,環(huán)視小店的工藝品,店面不大,商品一目了然。
看著看著,程俊眼前晃過潔揚起的紅絲線,晃過潔那親切甜蜜的笑容。他撫弄這些小玩意,輕聲說:“請問,這些都是你自己編織的嗎?”女子抬起頭,望著他,說:“是的,先生,你隨便選吧,價格都很實惠的。”
程俊回過頭來,四目相對,空氣瞬間凝固了。女子的手一個顫抖,手中的半成品手袋滑落在地上,聲音也隨之哆嗦:“你是....你是.....俊....俊哥,你怎么...怎么....來了?”
程俊望著眼前這個女子,依然嬌俏的臉上,有歲月劃過的痕跡,此刻,卻因驚愕而漲得通紅。修得細細的眉毛,弧成兩彎優(yōu)美的風景。長長的秀發(fā),用素色絲帶,盤束在腦后。一身合體的碎花連衣裙,包裹著苗條的身材,淡雅自然中,透著成熟的韻味。
程俊傻了,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十多年了,日思夜念的潔,竟會在C城不期而遇。他慢慢地,慢慢地走到潔的面前,雙手扶著她抖動的雙肩,激動得語無論次:“原來……你在這里,你知道嗎?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外面找你,怎么就沒想到,沒想到……你會回歸故園啊。”
他一把拉起潔,緊緊摟入懷中,潔掙扎著,吶吶地說:“俊哥,對不起,對不起,你別這樣,我成家了,讓人看見,多難堪啊。”話音剛落,程俊一個趄趔,潔便跌坐在椅子上。
望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潔心如刀割,把頭深深地低了下去,不敢接觸他如炬的目光,怕自己的心,會隨之而崩潰。程俊痛苦地搖著頭,問:“怎么會這樣的?為什么?為什么?我們之間的誓言,你都忘了嗎?”
是啊,十多年了,他一腔男人熾熱的愛,只為她保留,牽手人生路的夢,只等她來圓。現(xiàn)在,他尋來的她,等來的結(jié)局竟是這樣,一句話,粉碎了他做了十多年的夢,太殘忍了,他無法接受。
潔無言了,她多么想告訴他,她并沒有忘記他們的約定,她中斷消息,是不想連累他,怕毀了他無限光明的前程啊。走出校門以來,她一個人在外漂泊,受盡了沒知識沒文化的折磨。為多賺幾個錢,給母親醫(yī)病,供弟妹讀書,她無數(shù)次遭白眼也就默默忍受了。
無奈,命運總愛折磨她,八年前,母親病情加重,臥床不起,她從外地回家了,照顧生病的母親。家里也斷了經(jīng)濟來源,她重新拾起高中時的手藝,學著手工編織,邊照顧母親邊做手工活,然后拿到C城出售,維持生活。
在鄉(xiāng)村與C城的來回穿梭間,她灑滿了青春的汗水,走過了無數(shù)歲月。開始,她只是偶爾出來擺攤出售手工藝品。后來,一間小店接受了她的作品,便讓她定期交貨。
來來往往間,店主的兒子開始追求她,并承諾愿意與她一起照顧生病的母親。她承受得太多了,好累好累,需要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供她歇息。脆弱無助的心也就融化了,在五年前嫁給了他。三年前,母親去世了,她就經(jīng)營了這家小店。只是,這一切,她應(yīng)該如何向她的俊哥傾訴啊。
如果當年不是……那結(jié)局就改寫了,只是,一切都回不去了。人生路上,只出售單程車票,一旦出發(fā),就永遠回不到起點。她想起某位名人說過的這句話。她也突然明白過來,有些人,有些事,一旦錯過,就永遠不再來,一轉(zhuǎn)身就是一輩子。
? ? ? ? ? ? ? ? ? ? ? ? ? ? ? (七)
望著眼前的程俊,無數(shù)次在夢境中出現(xiàn)的身影,她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時間默默在流,空氣悄無聲息地動。“媽媽,我想喝水。”稚嫩的孩童聲從里室傳來,隨著門簾的掀開,小男孩蹦蹦跳跳跑出來。潔一把摟過兒子,說:“俊兒,睡醒了啊,叫叔叔好。”
“俊兒”程俊的心一個突兀,重復著說:“俊兒,俊兒,。。他叫俊兒。”潔尷尬地笑笑說:“他叫思俊,俊哥,沒什么,我,我,我只是喜歡這個名字。”“哦”他應(yīng)了一聲,心里明白了。漸漸地,情緒也緩和過來了,說:“潔,你過得幸福嗎?孩子他爸去哪了?他對你好嗎?”
潔倒了兩杯水,一杯給孩子,一杯遞給了程俊。她無限愛憐地撫著孩子的頭,說:“俊哥,我過得很好,孩子他爸是跑長途運輸?shù)模鲩T一次最少跑十多天才回來。他對我很好,弟妹也有自己的工作,我也無太多的牽掛了,這種日子,我很滿足。”
程俊望著潔,心漸漸釋然了,一切已回不到從前,只要她過得好,自己也就心安了。時近晌午,潔讓程俊陪孩子玩,就做飯去了。畢竟是店鋪的孩子,他一點也不怕生,很快和程俊熟悉了,摟摟抱抱的叔叔前叔叔后地叫。
不一會兒,潔就支開小桌子,三個人坐下來吃飯,餐桌上,沒太多的寒喧,孩子還不斷地為兩個大人的碗上夾菜,嘴上嘰嘰喳喳地說著調(diào)皮話。融洽和諧的氣氛,像一個幸福溫馨的小家庭,只是,在程俊與潔不經(jīng)意的相視間,彼此心里劃過了難以言表的酸楚。
望著潔忙出忙入收拾的身影,程俊掠過一絲苦笑。是天意弄人,還是紅塵作崇?自己C城的尋夢之旅,居然是悲喜交集的無奈。悲者,心愛之人,已嫁作他人婦。喜之,十多年來,夢索魂牽,終于如愿以償,覓得芳蹤,復雜的心境,豈是一個亂字了得。
潔不知何時,坐在他身邊,兩顆曾有對方滾燙的心,在現(xiàn)實面前,冷靜下來。一如當年,漫無邊際地閑聊起來。談到程俊來C城的目的時,程俊沉默了,潔也不再問,心有靈犀的默契,已不需要再說什么了。
相聚的時刻,總是很快過去了,太陽庸懶地往西方落下去。程俊望望天邊那一抹殘陽,心默默想:我該走了,夢也醒了,我該回到現(xiàn)實。潔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幽幽地問:“俊哥,你難得來一趟,不在C城多玩幾天么?”
“不了,公司很多事要做,有時間,我再來看你和俊兒,好嗎?”“嗯”潔一如既往的溫順,這熟悉的語氣,讓他感到莫名的難受。“俊哥,我送你的平安結(jié),還在嗎?”潔怯怯地問,一如當年那個害羞的小女孩。
程俊伸手掏出平安結(jié),撫了撫,勉強笑笑,說:“在,我答應(yīng)過你的,無論走到哪,無論多少年,我都會一直戴著的。”潔伸手接過,輕輕地撫摸著,那段美好快樂的日子,一一涌在眼前,盈盈的笑意,染紅了潔嫵媚的臉容。程俊情不自禁地舉起手,卻停在半空,再沒勇氣去觸摸。
潔回過神來,猛然想起什么?她在架上取下一個靈巧的鑲玉心形掛墜,交給程俊,說:“俊哥,這個你拿回去送給我嫂子,這玉我在佛前開光了,可保平安呢。”程俊凄然地笑笑,說:“傻丫頭,你哪來的嫂子?我還是單身呢。”
潔全身一顫,呆呆地站著,如一尊雕塑。程俊俏皮地舉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說:“傻丫頭,真的傻了嗎?”潔緩緩神,把掛墜與平安結(jié)一起放回程俊的手上,無比哀怨的聲音,緩緩打破沉靜:
“俊哥,答應(yīng)我,回去后,找個人好好照顧你,好嗎?”程俊重重地點下頭,聲音愴然地說:“我該走了,傻丫頭,我的傻丫頭,我,我,我可以再抱你一次么?”潔無言,孩子剛好不在,去里室找玩具了。
程俊用力拉過潔,緊緊地,緊緊地摟在懷里。潔沒有掙扎,溫順如當年。時隔十多年了,此刻,再一次聽到對方熾熱的心跳聲,彼此都醉了,靜靜地享受這一刻。他們都明白,也許一松手,再會永無期了。
只是,該來的總會來,該走的總要走。不知過了多久,他依依不舍地推開潔,頭也不回,邁開大步走出店門,往日落深處走去........
潔呆呆地倚著門欄,癡癡地望著程俊依然俊朗的身影,無比落寞地,漸漸消失在天邊的盡頭,再也控制不了,兩行清淚,悄然滑落……
(完)
上集璉接:
http://www.lxweimin.com/p/e6adc5baceb6
中集璉接:
http://www.lxweimin.com/p/d86ad08e5f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