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是一個二級心理咨詢師,在市區開了個私人診所,因為低收入人群對于心理健康不太重視,所以生意慘淡,基本生活都要靠家里接濟,目前正在考慮轉行。
已經是下午五點多,城市的酒店商場等建筑物已經亮起五彩的霓虹,我在辦公室里翻看著新一期的時尚雜志,目光在經PS處理過的當紅女星的半裸酮體上流轉,
一個男人走了進來,蓬松的頭發泛著油光,下巴上的胡須看起來已有好幾天沒刮,面色蒼白,眼睛深陷,衣服皺皺的,白色衣領處有發黑的油污。似有好幾天沒有睡覺一般,以至于走路的時候步子有些虛浮,像吹來一陣風,便能將他刮走一般。
我不著痕跡的將時尚雜志合起來放到一邊,看看掛鐘,已是五點三十二分,距離下班時間只剩二十八分鐘,想著隨便應付一下這個男人,回家洗個澡去夜店兼職。
男人坐到我辦公桌前的椅子上,我面帶微笑,主動與他交談,因為時間緊迫,所以省略一些常規流程,以及端茶倒水的禮節,。
“請問這位先生我有什么可以幫到你的嗎?”
男人眼里流露出疑慮的神色,
“你不應該先問我的名字嗎?”
我想直接切入正題卻被這個男人強行阻緩節奏,我有些不悅。不過還是牽強微笑。
“那先生的姓名是?”
“我叫劉奇”
“那劉奇先生我有什么可以幫到你的?”
劉奇眉頭緊皺,陷入糾結。
我等了大約兩分鐘,見劉奇還未決定要說出他的病情,我有些不耐。
“如果劉奇先生您還沒想好的話,就回家考慮清楚再來吧,畢竟您不愿意說出您的問題,我也沒辦法幫你”
我轉動椅子到身后的飲水機,給自己接一杯水,我沒有給劉奇接,因為我知道他快要離開了。
我接了水轉過身來,這時的劉奇眼睛瞪大神色緊張似看到擠恐怖的事情,身體向后縮,
我循著他的目光找到讓他恐懼的東西,是我手里的水杯,我將水杯放到一邊的文件堆后面遮住。
“劉奇先生要不你明天再來吧,我快要下班了”
水杯被遮住,劉奇神色緩和下來,對于我下的逐客令他似沒聽懂一般,開口說話了。
“事情要從一個月以前說起,那時我和我女朋友去四嶺水庫旅游,四嶺水庫你知道嗎?”
對于他的問題,我心里有些不屑,我正要開口,卻被他搶了先。
“就是余杭區徑山鎮的四嶺水庫,我和我女朋友感情很好,只是那段時間她情緒有些不穩定,她說我邋遢,沒錢窩囊,沒出息,還和我大打出手。但我知道她那是生氣,是因為我工作忙沒有時間陪她,她是很愛我的。所以我請了幾天假,決定了帶她去旅游,緩和我們的關系。”
我大概想到他的遭遇,他被甩了。心想看你這模樣,一身衣服加起來價值不超過一百元,而且泛油光的頭發,油污都發黑了的衣服,你TM是真的邋遢,人家能跟你過就奇怪了。
他繼續說,
“那天因為出現突發狀況,所以出發較晚,到徑山的時候已經下午四點了,我們辦好住宿時已經五點多了,但是因為時間有限,不想修改行程安排,所以還是決定去四嶺水庫釣魚”
我看看掛鐘,已經五點五十分。心中有些焦急,我決心打斷他無聊的講述,我并不想因為他而失去我的兼職。
“劉奇先生要不您明天再來吧,我到時間下班了”
劉奇神色一下子緊張起來,深陷的眼睛里流出恐懼驚慌不安,多種情緒雜糅在一起。
“我已經快一個月不能正常入睡了,我時常看見我女朋友,她蒼白的臉她浮腫的身體,啊~~再這樣下去。我會死掉的”
他慘叫起來,我想你會不會死掉和我有什么關系?我只想下班。但我不能說出來,我只能認栽,畢竟不能把他轟出去。
“好好好,劉奇先生您不要激動,你繼續說你的事情”
劉奇神色再次緩和,繼續他的故事。
“我和麗麗拿著釣竿以及手電去水庫,住處離水庫不遠,十分鐘就到了,西邊的天已經泛起晚霞,太陽落下一半,水面翻著彩色的波光,山風很涼爽,那時是旅游淡季,水庫邊上沒什么人,為了更好的釣魚,我和麗麗找到一處水深的岸邊,那里已經有一個人了”
“那個人很奇怪,但不是人奇怪,是我們離的大概幾百米遠的時候,他只是一團人形的黑影,越走近越清晰,但當時的能見度,幾百米不可能看不到他的五官。他穿著黑色衣褲”
劉奇眼神恐懼的看著我,等待我的意見,我起身把燈打開,隨口應付。
“是挺奇怪的”
他繼續,
“我們當時沒多想,就在離他不遠處找了片空地坐下來,上好魚餌,拋線入水。麗麗對于晚上出來釣魚有些不悅,頭扭到一邊不和我說話。我拉了拉麗麗手臂他依然不理我,然后那個黑衣人開口和我說話,我一開始還不知道他是和我說,因為他一直看著水面,和我說話也不轉過臉來看著我,他說:你們小兩口吵架了?我側臉看他,我嗯了一聲,接著他說:你們想聽聽我的故事嗎?他說話沒語氣,也沒感情,冷冰冰的,我沒應,但他還是講起了他的故事”
我想就算你的故事里再插一段故事,你的故事也一樣的無聊。
二
警局里,兩名警察端坐在獨立的辦公室里,桌上放的咖啡冒著裊裊的熱氣。
年齡稍大的警察拿著手機帶著耳機在聽著相聲,時不時捂嘴憋笑。
年青的警察翻看著四嶺水庫案件的檔案。
年青的警察看起來二十歲出頭,看起來還青澀,叫小周。年齡稍大的警察眼角已密布著魚尾紋,沒兩年就要退休了,叫老強。
小周翻到一張照片,似有所發現,拿起照片仔細端詳。一邊問老強。
“照片里是劉奇和受害者李莉吧?旁邊那個黑影是誰?”
老強捂著嘴,眼睛已憋出了眼淚,沒有聽到小周的話。
小周抬頭看向在憋笑的老強,隨手抓著桌上文件夾擲向老強。老強的手機被打掉在地,老強愣了一下,撿起手機,接著憨笑著看向小周。
“周哥什么事?”
小周是今年從警校剛畢業的,因為和局長關系牢靠,所以任他選在那個部門任職,這人年輕氣盛,選到這個懸案跟蹤組,試圖通過破解懸案大顯身手。
小周對于老強的態度有些不屑,語氣中帶著輕蔑。
“這個第三者是誰?”
老強忙起身走到小周身邊,躬著腰看著小周手里的照片。
“這件案子已經定性為靈異案件了,沒什么好查的,那個黑影可能是光線效果,或者拍攝者的手機問題,照片提供者都說沒有看見那團黑影”
小周聽完老強的說法,小周翻到檔案尾頁,看調查組的結案。
據當事人劉奇供述,受害者李莉是被水中漂起的浮尸拖入水中淹死,受害者李莉的尸體是溺水后十小時以內打撈上來,但尸體呈現的狀態,是至少浸泡一個星期才有的,化驗科結果尸體細胞還有一定活性。以及游客提供的照片中存在第三者和劉奇供述一致。此案歸屬靈異案件。
小周看完檔案,嘴角抽了抽。把檔案摔到地上。
“這他媽是啥?”
老強感覺事情不妙,輕手輕腳的想去找局長來阻止這個火藥桶。卻被小周攔住。
小周拽著老強的衣服,向警局外走去。
“我們出勤!”
老強被小周拽著,在警局里全體警員的鄙夷戲虐的眼神下,出了警局。
老強坐在車子后座心里有些不安,看了看手表時間是下午五點半,老強預計到達四嶺水庫時天就將近黑了。這讓老強愈加不安。
“現在晚了,我老婆還等著給他做飯呢!要不我們明天再去吧”
小周一個勁兒的踩著油門,警車在路上飛馳,已闖過幾個紅燈。
“慫逼!你這樣的人怎么當上警察的”
小周的語氣不善,老強不敢接話,緊張的捏著手腕戴著的一串佛珠。
三
終于車停了下來,老強沖出車門,扶著電線桿一個勁兒的嘔吐,小周踹了老強一腳,然后去附近商店買手電。
兩人到達四嶺水庫的堤壩上。小周看了看照片,然后目光掃視著水庫。
此時天邊已有晚霞,山風正涼,水庫岸邊沒什么人,水庫的水面怪異的飄著一絲霧氣。
老強看著平靜的水面,碧色的水像一面鏡子,隔著有數米,老強在水里看到自己憔悴的臉,和小周的飛揚跋扈。嚇得老強后退了幾步。
小周拉住老強的衣袖,語氣有些興奮,指著水庫的一處。
“找到了!”
老強順著小周所指望去。岸邊一處有一團黑影。
小周不顧老強掙扎,強拉著老強走向那處岸邊。老強想要用力掙脫,卻發現身體有些脫力。
愈來愈近,黑影愈來愈清晰,逐漸顯露出五官,和黑色衣褲的具體細節,走近以后老強反而不怎么害怕了,老強看的分明那是一個人,那個人正在釣魚。
小周松開老強走了過去,那個黑衣人說話了。
“要不要聽我講個故事?”
小周停了下來,但沒應,他可能意識到黑衣人的話機械式的沒有語氣和感情。黑衣人講起故事,
老強想要離開,但老強的四肢卻僵硬了,不能動,話也不能說。
“我以前是一個警局的警員,我有一個肥胖的想頭母豬的老婆,還有兩個伸手就要錢的孩子,那頭母豬很懶,整天躺在沙發上,等著我去給她喂食,喂食稍晚一些,稍晚一點就會被種種尖刺的話語咒罵,她娘家的兩個哥哥是地痞流氓,我不敢和她離婚,兩個孩子在母豬哥哥的教育下輟學混社會,回家就要錢,不給還會對我大打出手,我年紀大了,不敢報警,報警會讓我失去職業,還會顏面盡失。我喜歡聽相聲,我小時候的夢想就是做相聲演員,但我的一生被嚴厲的父親安排好了,聽相聲會讓我忘記當時的處境,讓我在那短時間里獲得快樂,后來我所在的組來了一個富家公子,和局長關系親密,這個年輕人說話很難聽,他像下人一樣使喚我,讓我給他端茶倒水,一言不合就會罵我,當著全局的面,我去找局長,局長臭罵我一頓,威脅我,要革我職,這頭肥豬,我恨不能殺了他,還有那些嘲笑我的人,傷害我的人,我都要殺了他們,終于有一天我忍無可忍,我給母豬的豬食里下了毒,看著她痛苦的吐血,抽搐,我拿起菜刀割了她一身的肥肉,我細心的把她的肉剔的干干凈凈,只剩一具骨架,我舔舔嘴唇興奮極了,我打電話給兩個豬崽子,讓他們來拿錢,我躲在門后,拿著水果刀,他們踹門而進的時候我給了他們一人一刀,看著他們不可置信的眼神變成恐懼,被我捂住的嘴嗚嗚的嘶叫,這比相聲更令我快樂,”
黑衣人的語氣冰冷,但一旁的小周卻聽的脊背生寒,小周想要拔出腰間的手槍卻僵硬的動不了,
黑衣人依然看著水面,太陽已經完全落下,西天山際的晚霞已經快要收盡,水庫的水泛黑,像一個黑洞,能把看著水的人吸扯進去。
“現在哪個富家公子就在我眼前,我該不該殺了他”
老強身體不再僵硬,身體因興奮而微微顫抖,舔舔嘴唇,
“該!殺了他!”
小周的頭可以動了,他轉過頭,眼中透露出恐懼,他看到老強的臉扭曲表情怪異,看著滲人,眼睛的濃烈的欲望和殺氣。
四嶺水庫的水面,升騰起一片慘白的霧氣,霧氣涌向老強小周和黑衣人,將他們包圍,霧氣包圍住的范圍里水岸邊和人都披上一層灰白,平靜的的水面翻起水泡,水中浮起一具女尸,小周認得她,她是李莉,現在的李莉被水浸泡的不成樣子,她的頭發濕漉漉的貼著頭,發根已有些泡爛的肉翻起來,她的臉部浮腫,皮膚白乎乎的裂開一條條口子,口子的肉也是白的但還帶著一點淡淡的肉紅,一邊眼眶里沒有眼珠,身體腫脹的把衣服撐開,她的腳帖著水面飄向小周。
小周的眼神僵直沖斥著恐懼。李莉上了岸,像機器一樣的行走,每走一步,臉上的肉就會剝落下一塊,掉在地上摔成一攤。
小周被李莉拽下了水,小周入水前緊抓著岸邊的草,老強走過去狠狠的一腳踩下去。
老強與黑衣人一同看著水面,看到黑色的水下面小周拼命掙扎,直到安靜沉入湖底,看著小周的身體迅速浮腫,臉上的肉慘白裂開,然后浮出水面。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翻過高山,照到老強的臉上,面部扭曲看著水面的老強像從夢中驚醒一樣,看著水面漂浮的小周的尸體,驚聲尖叫,嚇得倒在岸邊,不停向后退,黑衣人的臉轉過來看著老強,老強看到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眼睛漆黑沒有瞳孔沒有眼白,黑衣人對著老強詭異一笑,然后化作一團黑氣滲入水里。
四
我聽著劉奇將故事說完,心中有氣,這人講了半天就編了一個鬼故事,想嚇我嗎?我想起夜店那個公鴨嗓,動作稍慢就會被罵!就因為他這個惡作劇,我極可能會失去我的兼職,我強忍著怒氣。
劉奇此時因為說了太久的話嘴唇有些干裂,我拿起文件堆后面那杯水遞給他。
“你也鬧夠了,喝口水趕緊走吧,不然我就報警了”
劉奇不安的眼神在我的水杯遞過去之后變成恐懼,他伸手將水杯打落在地。
“我忍無可忍了!我,,,”
我話還未說完,他從椅子上跌落下來,拼命的退到墻角,我順著他僵直的眼神看過去,落在地上的水杯里的水灑了出來,一杯水在地上流動快速的向四周漫延開來,漫過的地方變成了另一番景象。
直到水漫上天花將屋內空間完全包裹。我的我已站在一處岸邊,四周被慘白色霧氣圍繞,我意識到我可能在不知不覺間被劉奇下了某種致幻類藥物,而他先前的鬼故事是在給我做心理暗示。
我怒目看向劉奇,劉奇正坐在一個黑衣人的身后。他的面目扭曲,目光沖斥著恨意。如同劉奇的故事一樣,水里翻起氣泡,一具女尸浮出水面。我忙想閉上眼睛,但又意識到這是幻覺,我閉眼沒用,女尸逼近我想后退卻動不了,直到女尸走近,我聞到一股腥味,她已糜爛的臉,讓我惡心,她的手抓住我的手腕,一股冰涼的黏糊糊的感覺,
不對!怎么會有感覺,我被女尸拖著平移向水里。水寒冷刺骨。頭部入水后,水嗆進鼻子里,窒息,難道我真的要死了?這不是幻覺?為什么?
那個男人為什么要我死?我心里沖斥著恨意,恨讓我忘了對死亡的恐懼。我要是死了,你也別想好過。
局長的臉色憔悴,憔悴讓他一臉的橫肉下垂的更加利害,審訊室里,他給老強倒了一杯白酒。
“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其他人已經走了,你告訴我我兒子到底怎么死的!”
老強看著杯中的酒,恐懼的后退。
鬼會通過人心中罪惡,延續傳遞下去!
? ? ? ? ? ? ? ? ? ? ? ? ? ? ? ? 《完》